雲鳳國二百一十二年,暖夏初至。
在都城相府的偏僻院落中,薄薄紙窗後面孤坐着一個單薄的身影。殘缺的銅鏡映出一張絕美的臉蛋,清眸如月,面若粉桃,彷彿是畫中的美人。她的身邊站着一個同樣瘦弱的丫鬟,此時瘦弱的丫鬟怯怯地開了口,“小姐,你說皇上會同意嗎?”
“我也不知道”美人輕聲開口,聲音輕柔婉轉。她是相府中不受寵的庶出二小姐,亦是雲鳳國中的第一美人——蘇沁染。
她頓了頓,清眸中閃過一絲光亮,像是下定了決心,“總要試一試,清若你不知道,我已經愛慕他十年了。如果再不向皇帝請求賜婚,我就要嫁給他人……”
清若望着自家小姐,小臉皺成了一團,“小姐你爲何偏偏喜歡上鳳傾王爺?他的身份,我們只怕高攀不起。”何止是高攀不起,只怕是令他多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
蘇沁染沒有說話,只有深深一嘆。
慕容羽是當世皇帝最偏愛的皇子,剛剛及冠就被冊封爲“鳳傾王”,雖不是太子,但這個名號卻比太子更響亮。他文武皆通,風姿傲世,是三國間聞名的公子貴人,一言一笑傾覆了雲鳳國中所有女兒的心,其中也包括她。
八歲初見他不過十幾歲的年紀,那年皇帝東郊狩獵歸來,萬民朝拜。慕容羽一襲錦衣坐在白馬上,十二歲風華初露已是尊貴無雙。她和陳媽媽走散,被圍看的人羣推到了路中間。跌倒的疼痛還沒過去,耳邊就響起了驚呼聲,馬背上的少年勒緊了繮繩,纔沒讓白馬踏破她的腦袋。
她擡頭望見的是一雙修長勻稱的手,十二歲的慕容羽靜靜凝望着她。一雙鳳目猶如琉璃,輕而易舉就將她的心魂給吸走了。至今蘇沁染都能記得他說的話,“握着我的手,站起來。”這句話她記了十年,成了魔障。
“小姐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趕緊進宮吧!”清若望着窗外有些着急,她擔心誤了時辰更擔心有人
會來。
蘇沁染還沒有回答,外面就傳來了嬉笑的聲音,一轉眼破舊的門邊就多出了兩個聘嫋的身影。
“妹妹準備進宮呢?”來人戴着精緻的珠花,身穿雲錦的繡裙,立在破舊的門邊上像一朵明豔的海棠花。雖看上去與蘇沁染差不多年紀,卻比她顯得高貴大氣許多。就連來人身邊的丫鬟也比蘇沁染更像府中的二小姐。
“見過姐姐”她只是乖順地行禮,而袖中藏着的手卻在輕顫。
“妹妹你看你身上的衣服這麼破舊了,怎麼好意思穿進宮裡?我忘了妹妹一心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嫁給鳳傾王爺之後就能吃飽穿暖了。”蘇沁舞用手帕遮着嘴角輕笑起來,“到時候妹妹給人做了侍妾,別忘了給孃家謀些好處。”
蘇沁染咬着自己的嘴脣,臉色有些發白。蘇府上下從來都沒給過她好臉色,現在知道她想要嫁給鳳傾王爺,怕她以後一朝得勢不再是人皆可欺的庶女,有些人因爲嫉妒和不甘已經耐不住了。
旁邊的清若聽着這些羞辱卻無能無力,兩隻眼睛都急紅了。但誰讓蘇沁舞是府中嫡女大小姐,身份高貴任何人都違抗不得。
“我有一句話奉勸妹妹,像鳳傾王爺那麼尊貴的人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會娶的,有些人做白日夢的時候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她說着,將手絹一甩,帶着脂粉味的手絹從蘇沁染的面頰上重重刮過,如同一記耳光。
蘇沁染恨極了眼前的嫡姐,但因爲她卑微的身份什麼也不能說不能做。袖子中的雙手攥緊,她臉色蒼白地望着面前的人一字一句說道:“姐姐的話,我都記下了。”
“雖然你是翠雲樓中娼婦生下的野種,但好歹也做了我的庶妹這麼多年”蘇沁舞尖銳地說着,挑起柳眉打量蘇沁染的表情。
看到這張絕美的臉上浮現出的憤怒與悲傷之後,蘇沁舞只覺得渾身舒暢。她恨死這張臉了,每次看見都只想毀掉。明明是賤人
生下的野種,她憑什麼能生得傾國傾城?說定因爲這張臉蛋就能讓她鹹魚翻生,讓她嫁給鳳傾王爺那還得了!
不堪入耳的話讓一旁的清若都聽不下去了,她望着小姐單薄隱忍的背影,眼睛中通紅一片,“大小姐你怎麼能這麼說……”
蘇沁染拉住了清若的手,輕柔緩慢地開了口:“姐姐有些話不能亂說,我的母親身份雖然卑微卻也是爹爹當年親自納入府中的侍妾。姐姐口口聲聲說我是野種,不知爹爹聽了會做何感想?”
“你!”蘇沁舞尖叫起來,尖銳的指甲點着她的眉心,“蘇沁染你最好能嫁入鳳傾王府中,若是嫁不進,我們相府絕不會收留身敗名裂的人。到時候你也不是什麼相府二小姐了,而是一隻辱沒家門被趕出去的野狗!”
尖銳的話語還在破敗的屋子中迴響,蘇沁舞已經轉身離去,身邊跟着的丫鬟也狠狠地瞪了她們一眼。
“小姐何必和一個庶女置氣?有些人生下來就是下賤命,和她早死的孃親一樣,想要變成鳳凰只能乞求下輩子投個好胎!”
等主僕倆人走遠後,喧鬧的荒院安靜了下來。蘇沁染一陣頭暈,渾身都沒了力氣,轉眼間就要摔倒。清若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聲音帶上了哭腔,“小姐咱們再忍忍,只要能嫁給鳳傾王爺離開相府,一切就會好了。”
蘇沁染含着眼淚點點頭,無聲地靠在清若的懷裡,“清若不知爲何,我的心裡一直慌亂得厲害。十年的時間,他或許早就忘記我了,若是他不願娶我,我還有什麼臉面活在世上?”
“小姐這麼美,天下間有哪個男人會不愛?鳳傾王爺見到你之後一定會心動的。”清若安慰道。
事到如今已沒有了退路,與其卑微地活在王府中看別人的眼神還不如放手一搏。想清楚之後,蘇沁染鎮定了下來。
兩個人各自擦乾了臉上的淚痕收拾一番之後,乘着王府的馬車匆匆向皇宮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