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有歌聲,卻也好像有人在歌唱,似乎能看見春風綠過田野,聽見雨筍落殼竹林,聽見蛙聲應和,看見似拍岸的波濤。在衆人眼前不停變換着場景,彷彿黑夜裡亮出一輪明月,又如孩童們追逐風箏……顧昭歡點了點頭對此做出肯定,這個琴師只有真正熱愛音律,滿是愛心的人才有這樣的心靈,她要留下來這個琴師。
沈拓踏着美妙的歌聲邁步環視了一圈琴師們,搜身就不必了,但是臉要挨個看一看,有無可疑人員,以免是探子混作琴師來掩人耳目。沈拓盡職盡責查着,最近京城風聲正緊,幕後黑手猖狂,王爺也深陷其中,這醉花閣裡沒有什麼黑幕正好,他可以少得罪開國公,但是若是有,他也一定公事公辦毫不留情。
踏着歌聲他又來到了屏風後面,但是要看看這個幕後之人是誰,伴隨着柔美的音律聲音,只見一位女子衣着樸素,慵懶的椅在太師座上,她好像受了驚,突然看見有人闖進來慌忙擡頭望去,她的頭上挽烏黑靚麗的髮鬢,斜飛着素色的木釵,肌骨瑩潤,臉色偏白,弱不禁風一般,兩道秀眉像是彎彎的葉子,眸子顧盼生輝,像是有星光一般直視着他。
沈拓一時被她的一雙眼睛吸引住了,此刻背後絃樂聲陣陣,在衆人耳裡是黑夜裡升起一輪明月,在沈拓眼裡好像是看見了新娘子掀起蓋頭的一剎那。
懸膽豐鼻下朱脣未着色,一張一合啓齒之間,貝齒潔白如玉:“這位官爺。”聲音也是如鶯鶯鳥兒一般動聽。沈拓身爲京城一等侍衛,從三品武官,半生經歷無數風浪,獨自一個人跑到賊窩單挑掉賊人的時候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猶豫,卻在這樣一個籠罩着陽光的下午,這塊小小的房間,愣住了半響沒有回過神。
柳初月見這個搜查她閣樓的侍衛還在愣着,心想他臉色如此嚴肅,難不成要不分青紅皁白直接問罪?顧昭歡和春荷可還在簾子後面藏着,可不能被他發現了,她得想辦法打發他走。
心裡有了想法,於是柳初月拍了拍樸素的布衣,笑靨如花的站起來,形容嫋娜纖巧,舉止卻是並不怎麼老實,她先是行了一禮娓娓道:“這位官爺…您可否搜查完了?咱們小樓還是要開張呢。您覺得要是可以查完了,就行個方便好嗎…。”她聲音勾人,手上也沒閒着,搭上了沈拓的肩頭,另一隻手拿了一包金子,沈拓一見有人貼上來,早就變了臉色,下意識反手想推開,但是想起來她是個弱女子又堪堪停頓住…。
柳初月順勢把一包錢塞進他的衣服裡,她的動作帶起來一陣清淡的香氣撲進沈拓的臉上,淡淡的似有似無的香味,一點也不惹人反感。沈拓略微有些手足無措。
顧昭歡躲在簾子後面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她也瞅不着,半響沒聲音,連琴絃聲音也停下來了,她思考着沈拓有沒有離開,要不要伸頭看一眼?這時候只聽沈拓沉沉的聲音道:“敢問這位姑娘的身份是…。”
沈拓是懵懵的怎的,他避開了柳初月的手後,後退了兩步,低着頭側身問羅子淵。因爲琴聲停了,所以說話聲音都很清晰。
羅子淵一看屏風後面沒有顧昭歡的身影於是鬆了一口氣,口裡發出了“哦”的恍然大悟聲:“你看我都糊塗了忘了介紹了這位是…”
“我是這兒的嬤嬤。”還不等羅子淵說完話,柳初月整理着自己的頭髮,好整以暇的望着沈拓,眼睛裡都是風情萬種,卻也似毫無波瀾:“這位官爺檢查過了嗎。”沈拓眼神遊離,還沒等他迴應,柳初月拍了裙襬和衣袖,作出一副趕人的模樣:“您若是搜查的滿意了。就請離開吧,小樓還在攬客呢看出來了嗎。”
沈拓覺得這個美麗動人的姑娘竟然是個老闆,已經跟讓他驚愕了。更讓他驚愕的是,這個老闆竟然嫌棄他。
沈拓平復了一下呼吸:“是在下怠慢了,看姑娘穿的如此…。”如此簡單純樸,像一個剛及契的小姑娘,哪裡像是煙花之地的人,還是個…老闆。
“請叫我媽媽。官爺”柳初月不耐煩的糾正他,試圖把他趕走:“官爺這邊請,我呀給您帶路。”
“這裡是什麼?”沈拓指着後面的簾子道。
顧昭歡心裡一驚,她和春荷藏在這兒,她感覺好像被沈拓發現了。
“喲,這裡是小女子…的閨房。”柳初月款款走到了簾子的地方,轉過身來,面對着沈拓,作勢要去掀開簾子。“官爺這裡也要搜查嗎,那就來看看吧。”
羅子淵忙笑道:“哎,我們大老爺們誰對那個有興趣啊。嘿嘿嘿嘿…”笑了幾聲。這時候屋裡是靜的,沈拓臉色已經掛不住了,也覺得不適合再待下去了,朝羅子淵一拱手轉身就要走。
“慢走不送,下次開張了請您來玩啊官爺。”柳初月還不忘打個廣告。待門一關上,她笑了笑,然後又命令琴師們繼續演奏。
春荷扶着顧昭歡從簾子後面移步出來,顧昭歡疑惑道:“今兒怎麼覺得沈拓哪裡不對勁。”
“可不是主子,我也覺得沈大人聽着怪不正常的。”春荷也搭話道。
柳初月沒有搭話。她只候在一旁,記錄琴師的情況,專心的做她的事情。很快,一行人就投入了專心做事的狀態。
這邊羅子淵送沈拓等人來到門口,互相見了禮客套幾句,就送走了他們,只是臨走前,沈拓轉身悄悄把他拉到一邊,從懷裡掏出來一塊黃金交到羅子淵手上。
羅子淵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是…”他心想,難不成沈拓這麼客氣?還要資助他置辦醉花閣的錢?
“剛纔那個…塞給我的錢,你記得還給他。”沈拓不好意思說嬤嬤,只含糊了過去。
哪個,羅子淵剛開始摸不着頭腦,後來一想,哦,是柳初月啊。
“行,你慢走。”告別之後,羅子淵轉身吩咐下人們繼續開工。他一路哼着歌回到了一樓的廂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