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吟沉默半晌,“三小姐的生母蘭姨娘,於我是有大恩的,臨終前將三小姐託付與我,誰知最後竟被撥了去老夫人房中,手也伸不得,苦了三小姐這許多年。”
顧昭歡訝然,花吟卻止住了話頭:“香櫞院到了。”
顧昭歡隨着花吟進去,花吟入室先點起燈,瞧着顧昭歡進來了,方道:“今日無人服侍,三小姐好生歇着,明兒我調了春荷來。”
“花……”顧昭歡剛要喊她,花吟便提着燈籠匆匆離開,只留下顧昭歡一個人在香櫞院中百思不得其解。
顧昭益……花吟,蘭姨娘,顧府中,究竟還藏了什麼她前世一直不知道的秘密?
顧昭歡只覺得有些疲累,和衣躺下,卻無端想起了楚行慶,她的額間被他敲過的地方彷彿還在隱隱發燙。
楚行慶……又究竟想幹什麼?
如此一夜反反覆覆,竟是無眠,天微亮時,顧昭歡纔有了睡意,但一會兒卻又醒了,睜眼時正好瞧見春荷從外邊進來。
“三小姐這便醒了?”春荷出聲問詢,顧昭歡淡淡應了一聲,春荷即伺候她起身梳洗,見她仍穿着衣裳,便又道,“三小姐昨夜只怕未怎麼睡。”
“你怎麼知道?”顧昭歡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難道一夜未睡這麼明顯?
“三小姐頸間繫着玉佩,硌得慌,如何又睡得着?”春荷說着便替她解下頸間的玉佩,遞到顧昭歡手上,“三小姐到底還是粗心了,沒人伺候便連解這玉佩睡覺也忘了。”
玉佩?顧昭歡猶自疑惑,她從來不曾佩戴過什麼玉佩,更別說將玉佩系在頸間了。當她接過春荷遞來的玉佩細細一看時,卻目瞪口呆——這是楚行慶的玉佩!
顧昭歡撫摸着玉佩熟悉的紋路,她感覺隱藏在自己心底深處的傷口又裂開,汩汩地向外流着鮮血。
前世,這塊玉佩不是楚行慶親手交給她的,而是慶王妃給她的。
這是楚家世代傳與兒媳的物件,而這玉佩實際上是一對龍鳳配,可分作兩半,一半予妻,一半予夫。而她前世則是守了這玉佩,完整的玉佩,從她嫁給楚行慶開始,到她的生命結束。到最後,楚行慶將這塊玉佩摔在她面前,說他寧願毀了也絕不會要她碰過的東西。
如今,如今這又算什麼?
顧昭歡緊緊捏着玉佩,彷彿要用盡所有的力氣將它捏碎一般,春荷感覺出顧昭歡情緒的驟變與不尋常的反應:“三小姐?這玉佩……”
“嗯。”顧昭歡回神,手驀地鬆開,剛纔攥着玉佩的地方已經微微泛紅,似乎有一種灼燒着的痛感,她已經無力將它遞還給春荷,只是伸出手,“你將這玉佩找個錦盒收起來,放在不顯眼的地方,改日我再將它拿出來,到時再說吧。”
春荷雖然心中對顧昭歡的態度存了諸多疑惑,終究是不好多言說什麼,只聽顧昭歡又道:“春荷,大少爺要回府了,你可知道他?”
春荷爲顧昭歡更衣的動作頓了頓,說出的話明顯讓顧昭歡感覺到了刻意的隱瞞:“玉姨娘是個可憐人,今兒晚上大少爺便要回府了,大老爺說了,辦一場晚宴爲大少爺接風洗塵,三小姐您也要去的。”
“那你可知道花吟與姨娘之間曾有過何事?我昨晚也聽她說,姨娘與她有大恩,還說……姨娘臨終之前將我託付與她。”
顧昭歡對春荷並沒有什麼遮遮掩掩的東西,既然昨晚在她沒有說出春荷的情況下,花吟就已經點出,說明花吟早就知道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至少從花吟的態度來看,春荷應當是值得信任的。
春荷這一次則沒有半分遲疑,脫口而出:“奴婢服侍姨娘晚,也不大清楚。至於臨終託孤……姨娘去的時候我在外頭,不知裡邊說了些什麼。”
顧昭歡略顯敷衍地點了點頭,由着春荷給她更衣綰髮,一直低垂着眸光,若有所思。
才梳洗罷,花吟卻來了,她依舊如同往常一般,彷彿昨晚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三小姐這才起?牙婆已叫來了,老夫人這便讓您去挑呢。”
“明月姐姐呢?”顧昭歡向花吟身後望了望,卻沒有看見想要看見的人的身影。
“明月和珍珠都還在老夫人房中一同受訓,要過了午膳才能過來,瞧給您急的。”
花吟笑着打趣,顧昭歡卻隱隱感到有幾分不自然與不自在,“三小姐且隨我過去,春荷便留在香櫞院吧,將屋裡上下打掃打掃,想必先前只有韻兒在,也是懶怠。”
春荷與花吟相視一眼,春荷點點頭,屈膝下了半禮,顧昭歡則起身隨着花吟去了。
“花吟姐姐與春荷是舊識。”顧昭歡只是這麼試探了一句,花吟敷衍着混過去,二人便不再說話。
到了大廳,牙婆早已等候多時,瞧見顧昭歡與花吟一同來了,忙迎上去,恭恭敬敬地作了禮:“三小姐可教老身好等。”
顧昭歡挑了挑眉,沒有應話,徑直落了座,瞧也不瞧對面站成一排的丫頭,只打發花吟沏了茶來奉上,請牙婆坐了,也不說話,只輕輕叩着紅木桌,待茶上來,又慢悠悠地喝着。
牙婆在一旁乾着急,也不敢出聲催促,只能按下性子一口口地喝着茶。
顧昭歡忽地猛一擡眼,指了神情不耐煩亦或是盯着她瞧的:“你,你,你,你,還有你和你,不必看了,向後退一步。”
丫頭們去了半數,牙婆見人去了半數,心裡不免打鼓,偷眼覷着顧昭歡,顧昭歡身上自有一種氣質和威壓,那是一種上位者的威壓,但是顧昭歡僅僅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啊!
顧昭歡又瞧了瞧,將茶杯朝另外的人擲去,淌了一地的茶,又挑了幾個避着的抑或驚呼出聲的出去。
如今只餘下四人,顧昭歡一一看過去,挑了兩個看着模樣尚可的,賜名,一爲夏蓮,一爲清風。
花吟則定下另外兩個,付了銀子方命人將韻兒帶上來,與牙婆道:“這是個丫頭,極伶俐的,只是過了些,品性倒也不差的,如今賣與你,你下回來時帶個品性好的抵上便也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