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非臺着火紅的婚服,在大殿門口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終於把他的新娘子給盼來。
“吉時已到。”
寺人的話音剛剛落,就有一隊華服侍女牽引着新娘,由喜娘把新娘手中的紅綢喜球交到易非臺的手裡。
既然是按中原的禮儀來,那接下來自然是來拜堂的。不過,西夜國比較隨性,沒有像北溟國和華熙國那般,成親前有納采、問名、納吉、納徵等步驟。
在西夜國,只要成親的雙方同意,就可以以最快的時間完婚。
臨近晚間,大殿火光亮的驚人。一雙雙充滿了探究的眼睛落在這對新人的身上。
衆人都知道虞莫盈的身份,不禁感嘆道,大概也只有西夜國王族不會把政治和婚姻強行捆綁在一起。
易非臺沉浸着成婚的喜悅之中,但他的心裡仍然有不少擔憂。他的眼光略微擦過在座的蕭燁。
他並不覺得蕭燁是真心實意來喝這杯喜酒,不過,他也不是沒有準備的。
這是西夜的王宮,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不管蕭燁打的什麼主意,他都不會讓蕭燁得逞。
此刻,蕭燁的目光也跟着大家的方向,注視將要拜堂的兩個人,而他的心思是飄到了殿外。
“陛下,我們的人馬都準備就緒了。”他的貼身侍衛湊近蕭燁說道。
蕭燁略微點頭,面不改色。
在他對面坐着的赫連煜細細抿了口酒,朝身旁的近侍打了個響指,眸色晦暗莫測。
“一拜天地。”
這一聲叫的喜慶十足,新人安靜地拜了天地。
而一羣穿着夜行衣的人來到了大殿周圍。
“二拜高堂。”
這一聲的音量比剛剛的大了一些,兩人擺高堂時,新娘子的手有些抖。
隨後,易非臺握着紅綢的手開始發涼,笑意減半。
“夫妻對拜。”
終於行完了禮。
紅蓋頭下,似有幾不可聞的舒氣聲。易非臺的笑容已然全無。
該奉茶了,喜娘端着一個金漆托盤,把一盞茶送到了新娘子面前,引導着她去向西夜王宮奉茶。
西夜往後的笑臉從沒淡下去過,她和氣地想把茶盞接過,卻聽得蕭燁高喊道:“慢着。”
突如其來的制止聲嚇得新娘子把手中的茶都打翻了,手指立馬就被燙紅。
“看看三王妃的手傷着沒有。”西夜王后連忙讓侍女替她擦拭。
易非臺關切地看了新娘子幾眼,溫潤有禮地笑問蕭燁,“本王子是請華熙國陛下來喝喜酒,不是來砸場子的。”
“華熙國陛下現在卻把本王子的王妃嚇到了,就休怪本王子下逐客令了。”
蕭燁不以爲意道:“三王子別急,前幾年,你冒充慕容家嫡子慕容風,潛入我朝的平寧侯府裡,是懷着什麼樣的居心?朕一直都沒有機會問你,當然要趁着這個機會好好問了。”
他的話一說完,在座的議論聲起來了,西夜王和西夜王后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易非臺冒充慕容風的事,到現在已經是個公
開的秘密,他們相信易非臺的處事能力,對易非臺的私事一向不太過問。
讓他們覺得不開心的不是易非臺之前隱瞞他們,而是蕭燁此時這麼問,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是存心羞辱西夜國。
這樣的羞辱,西夜當然不能忍。易非臺不改語調道:“華熙國的慕容府混亂不堪,我只是去替陛下管理一番。陛下爲了知道問一個問題,公然帶暗衛進我西夜王宮,才應該叫別有居心吧?”
穿着夜行衣的人已悄然奔走到殿外,只要待蕭燁一聲令下,他們就可以衝入殿中。
然而,他們的身邊卻猛然躍出西夜王宮的侍衛,在悄無聲息的黑夜裡,他們就被活活勒死。
外頭的細微動靜沒有引起殿裡衆人的注意,眼看着雙方就要爭執起來了,他們的心不禁都被懸了起來。
可就在衆人以爲蕭燁會對易非臺咄咄相逼之時,蕭燁的脣角微勾,既然舉起酒樽說道:“今日是三王子的大喜之日,方纔,朕酒後失言,就自罰一杯。”
易非臺的眼鋒橫掃蕭燁,像蕭燁這樣的人,根本不會有在他國宮廷酒後失言的事發生。
此時,原先那些身穿夜行衣的人全都被人丟入了殿中。
現場立刻就炸開了,貴族女眷們紛紛往後退,貴族的男子全都拔出身側的佩劍用以應對。
“保護大王和衆王子。”一時間,西夜宮廷的侍衛全都被調到了大殿這塊,聽命於蕭燁的另外一羣侍衛從各處涌來,雙方劍拔弩張。
易非臺不由得斂容,人往新娘子和西夜王后那邊去,被他攥在手中的紅綢已經皺得不成樣子。
“阿盈,你先起來。”他把尚跪在地上的新娘子扶起,讓她站到自己身後去。
一向溫和無波的眼神這時卻利的嚇人,易非臺的目光般落在蕭燁身上,他正想開口說話,赫連煜已先他一步揚聲道:“把劍都放下!華熙國的陛下只是想調開西夜宮廷守衛的注意力,以便把真正的虞姑娘劫走。”
“現在站在你們面前的根本不是虞姑娘。”
話音一落,就有暗鉤從赫連煜的袖中飛出,直直地穿過人羣,把新娘子的蓋頭鉤住。
紅蓋頭從新娘子的發冠上滑下,待衆人看清蓋頭下的那張臉後,都睜大了眼睛一動都不動。
慕容琦……他們沒有看錯,原來真的是個冒牌新娘,那虞莫盈人是被蕭燁劫走的?
西夜王后的臉已是煞白一片,西夜王的嘴角抽了抽。他們不是後悔請蕭燁來參加婚宴,蕭燁要做的事,沒有人能攔得住。就算不請他,他也會找別的辦法把人劫走。
他們氣的是從易非臺剛纔的表現上來看,易非臺八成感覺到這個新娘子不是真的了。
易非臺轉頭看向花容失色的慕容琦,眼中的神色複雜難測。
從小到大,他的感知力就比一般人要好的多。對於一個自己要娶的妻子,即使是隔着紅蓋頭,他也是能夠判斷那到底是誰。
他確實是知道慕容琦替代了虞莫盈,可是,要是他當場揭穿,那慕容琦的下場會很慘。他不能對慕容琦那麼殘忍。
“三哥,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不想看別的女人嫁給你。”慕容琦支支吾吾的,撲了胭脂的臉蛋也是慘白之色。
易非臺倒沒有怪她的意思,他更關心該如何讓她脫險,還有,他們已經拜堂了,那他和虞莫盈還有機會麼。
想到虞莫盈,他的眸光一閃,蕭燁把虞莫盈劫出西夜王宮,那虞莫盈現在在哪裡?
“她在哪!”簡單的三個字,卻蘊含了易非臺無盡的惱意,數道冰錐似從他的眼裡射出,狠刺蕭燁。
蕭燁隨意地掀袍落座,“朕只是把原本屬於朕的東西拿回而已,況且她本來就是朕的義妹。”
“只要西夜國對華熙國永遠都安分不逾矩,朕可以考慮,有一天會讓她再來西夜玩一次。”
他的意思很明顯,既然易非臺對虞莫盈情深意重,那他就把虞莫盈請過去當人質,讓西夜國不要摻和華熙國和北溟國和恩怨。
拿回?赫連煜心中冷笑,他的阿盈什麼時候變成蕭燁的私有物了。而且西夜國絕對不能同意蕭燁的這個條件。
如今的形勢,不是西夜國不摻和兩國的事就能獨善其身,而是蕭燁把刀尖對準了整個天下。西夜國要是對此視若無睹,等待它的結局就只有一種,那就是亡國。
這個時刻,大殿上該屬赫連煜的心情好一點了。他提前就察覺到蕭燁把人換走了,但是他不希望虞莫盈真的嫁給易非臺,就先當做不知道。
他的人早就在王宮外埋伏好了,等那些劫持的人一出王宮,就可以把人再次劫走。
赫連煜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然而,他的心還是不能完全地放下來。虞莫盈不是個聽之任之的人,她會心甘情願地被配合麼?
西夜王宮外,一輛飛馳的馬車上,虞莫盈拍醒了昏迷中的紅杏。
“小姐,我們這是在哪?你不是應該在大殿上和三王子完婚的嗎?”紅杏揉眼回道,隨後,她聽到了外頭激烈的打鬥聲,馬車也跟着搖晃起來。
她掀開車簾,瞅了下外頭。只看了一眼,她就開始緊張起來了,這都不知道是哪條街,哪裡是在辦喜事的王宮呀。
而且,馬車外圍了一羣在打打殺殺的人,許多人的屍體橫在地上,說是要辦喪事還差不多。
而她家小姐……好像沒有事。紅杏回頭將虞莫盈上看下看,終於確定虞莫盈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小姐,我們去哪?”紅杏端正了顏色道,看虞莫盈冷靜的樣子,該是心裡有了打算。
“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麼的地方。”虞莫盈微微笑道,話語中夾帶着隸屬於新生的喜悅。
馬車裡唯一的一盞燈在不停晃動,她身上的嫁衣還沒有換掉,襯得清亮的眸子更顯光彩。
在過去的幾天,她已秘密召集了九霄閣的人,去調查慕容琦是怎麼出現來到西夜的。
不出她所料,慕容琦的出現和虞莫瑤脫不了干係,而虞莫瑤能在西夜混到大祭司座下巫女之首的地位,光憑她一個人的力量肯定不行。
至於虞莫瑤背後的人是誰,她也正在查。沒有意外的話,也是站在蕭燁那邊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