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空中倏然蕩起“簌簌”的衣袍抖動聲,赫連煜來到他們面前站定。
“來了。”他徐徐轉過身來,對他們只說了簡單的兩個字。接着,他看着虞莫盈,脣角微揚,“過來。”
虞莫盈並沒有直接過去,她壓低了聲音,“殿下,我們還是先出城吧。”
赫連煜挑眉道:“你不過來,本王怎麼帶你出城?我們從正門不好出去。你又不跟他一樣,會有輕功。”
說着,他也不再詢問虞莫盈的意見,而是一步上前,攬住了她的腰身,輕點腳尖,躍上了牆垣。
虞莫盈心中還有些疑惑,但在聽到那些巡邏的官差們有折回的聲響後,就明白了。
根據白日的觀察,那位鄞州知府遠不像表面上,只是個趨炎附勢的人。
在暗地裡,他還不知道有多重的疑心,幹了多少勾當。亦或是他根本就是誰的人。這些官差們被他帶的,也被傳染了多疑的毛病。
僅需一會兒,赫連煜攜着虞莫盈,消失在了另外一側。隨後,易非臺也在官兵們看到他之前,從牆的那邊飛躍了過來,在地面上站好。
郊外不遠處,即是分佈着幾片農田,是一派阡陌交通的景象。夜晚的城郊,仍然有些蟬鳴聲。
農田中的大片麥子,現都已往一邊傾斜,其中,有很多雜草生了出來。自從瘟疫發生後,這裡的麥子,很久都沒有人來收割了。人們只把粟谷當成是致命瘟疫的根源,避之唯恐不及。
虞莫盈的懷裡一直抱着雪狐,雪狐似是睡着了,安靜地窩着。
到了田壟上,面對坑坑窪窪的田地她利落地撩起裙襬,眼睛都沒有眨動一下,就下了田地,走的比誰都快。
對於她的反應,赫連煜和易非臺齊齊納悶了一瞬,也都下了田地。
三個人在阡陌間走了半天,偶爾會彎下腰身,探視田地中的麥子,麥稈處大都有被啃咬的痕跡。
須臾,易非臺隨手拿起了一把毛子,拿到鼻尖嗅了會。
“這麥子有什麼問題嗎?”虞莫盈轉身問道。
易非臺搖頭道:“沒,就是它被染上的是和雪狐舔的東西,是相同的而已。”
被染上,相同的……赫連煜的眼眸微凝,旋即,又邁步往前。
半晌,這幾處農田都被他們找遍了,也沒見得找出什麼不同的東西來,除了麥子,就是秸稈。
然而,這時,虞莫盈懷裡的雪狐像是聞到了什麼令它感興趣的氣味一般,忽地睜開眼來,眼珠子在骨碌碌地轉着。
虞莫盈暫停住,等着它接下來的反應。
下一瞬,雪狐已按捺不住,嗷嗷地叫着,從她的懷中跳下,在雜草間一路又跑又跳的。
“小狐狸,別叫。”虞莫盈的目光在追隨着它,口中雖是這麼說,但她也沒有用實際的行動制止它叫喚。
雪狐跑得很快,虞莫盈想要跟上,跑了半天,已是滿頭大汗。赫連煜瞅了她一眼,繼而,再次摟住她,駕馭輕功去追着雪狐。
由於是在晚
間,雪狐的體型又是偏小,他們的眼神都在捕捉它的身影,也是挺費勁的。
不多時,雪狐七彎八拐地跑到田邊,一個洞口處停了下來。它窩在洞口,似乎是在想什麼,兩隻眼睛蹭亮蹭亮的。
洞口很小,它想進去,可是,頭卻被卡在洞口處,要拉出來不是,再探進去也不行。
雪狐的脖間發疼,嗷叫得厲害。還是虞莫盈拿石塊把洞口處的黃土,給剝掉一些,才把它拉出來。
得了自由,雪狐又是激動地想要進去,虞莫盈卻說什麼,也不讓它跑下來了。
她的眼睛在從洞口往裡頭,探視了一下,卻什麼也不看到。
“阿盈,讓開。”赫連煜則從衣襟中掏出火摺子,點燃後,扔到了洞穴裡面。
他靜靜地觀察洞中的一切動靜,虞莫盈起身倒退了好幾步,碰到他伸出的手臂後方才停下。
忽然間,原是寂靜的農田上,多的是“吱吱”叫的聲音。
藉着並不明亮的月光和火摺子的餘光,他們大概可以看到從洞裡跑出的那一隻只小動物,大概是田鼠。
只見田鼠像逆行的水流一樣,從洞裡嘩啦啦地溜出,在他們的腳底下躥過去。
赫連煜一擰眉,忙攜帶着虞莫盈躍到遠處,這些田鼠可能就是導致問題的根源,還是少碰爲好。
易非臺多留了會,他的手裡多了一塊白布,躬身抓住一隻田鼠後,也遠離了這裡。
阡陌中,田鼠們在四處躥動,也在不斷地啃咬麥稈。
阡陌之外,易非臺用逃出銀針,在田鼠的身上才測過之後,就把它丟回阡陌中。
這個時候,赫連煜和虞莫盈沒有任何的睏意,他們都在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隻田鼠看。不消片刻,聽得易非臺道:“是了,就是它。”
鄞州的瘟疫,其實是鼠疫。易非臺那冷靜的外表上已然多了一些慍色,舉目望去,這本是能供百姓填飽肚子的麥子,居然都被這些田鼠毀了。更確切的說,是被在背後操作的人給毀了。
虞莫盈的眼中,仍舊是淡然平靜的光。而她的眼底早就有無盡的怒意翻滾過。
爲了一己私慾,可以把滿城百姓的生死不放在眼裡的人,就算能登上高位,那也註定不能長久。
白日,分離區中,那些患者的痛苦神情,開始在她的眼前晃着。她向來自詡爲一個冷心的人,卻會爲那些患者的病痛,而動容。
在這一刻,她覺得以往自己的復仇計劃,跟這麼多人的性命比起來,確實算不得什麼了。
她想起了赫連煜當時對宋楚天說過的話,天下一統,盛世到來,到那時,這樣的生靈也許會少受許多不必要的罪。
這些粟谷沒有問題,應該根據鼠疫的症狀,對症下藥。但是,現在,鄞州的百姓都認定瘟疫是跟粟谷有關,他們空口無憑地解釋,百姓們定然不會輕易相信。
赫連煜凝視着阡陌間的田鼠,在思考着,如何從根源上解決鼠疫。到目前爲止,百姓們對他的好感,只是比對一般的欽差要好
一些,這並不代表百姓的心裡就認同了他。
不一會兒,他便把凌峰喚過來,吩咐了他幾句,凌峰就默然退下。
今夜,跟着赫連煜來到鄞州的暗衛們都有的忙了。
那晚,赫連煜和虞莫盈回到民舍,易非臺則回到了原先那個客棧,繼續隱藏着。
赫連煜回去後,就把自己的替身換了出來。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凌峰就提着一個黑色的布袋子,敲開了赫連煜的房門。
“虞……虞姑娘。”
當他見到虞莫盈也是完好地坐在裡面的時候,有些詫異,又不是那麼詫異。畢竟虞莫盈和赫連煜同處一屋的情況,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而且赫連煜早就在心裡把她當成了妻子。
凌峰覺得自己以後要習慣這樣的現象,不過,虞莫盈和赫連煜兩個人都是穿戴整齊地坐在桌子前,眼睛裡都布着一些血絲,像是一宿未眠的樣子。
算了,他也管不了那麼多,就畢恭畢敬地打開了手中的黑布袋子。
早在黑布袋子還是被他拎着的時候,袋子的形狀就被裡頭的東西給弄的奇形怪狀的。
趴在虞莫盈掌心下的雪狐的耳朵豎了起來,興奮地盯着黑布袋子看。
等到那個臉大如盤的貓頭鷹的頭露出來後,它就是更是要撲過去,幸虧它的腿是被虞莫盈拉着的。
雪狐失望地叫了一聲後,又默默地趴回去。
貓頭鷹睡眼惺忪,耷拉着腦袋,也給趴下了,像是要繼續睡覺。
虞莫盈一邊撫摸着雪狐,一邊打探着貓頭鷹,淺笑道:“你們抓了多少?”
昨夜,她跟赫連煜一夜沒有睡着,都是在想如何解決瘟疫的事。要徹底治好瘟疫,必須要先讓百姓們認識到瘟疫的這個根源。
思忖片刻,凌峰說了一個數,赫連煜皺了一下眉,表示不是很滿意,讓他們出去接着抓。
“殿下,那貓頭鷹白天是不出來的。”凌峰黯然道。
只是在赫連煜的下一個凜冽的眼神出現前,他便打起了百倍的精神,出去把所有的暗衛都再次叫上。
沒過多久,他們就沒了人影。
一時之間,屋內寂靜無聲,虞莫盈和赫連煜相識一眼,沒有多言,虞莫盈就從屋子裡出去了。
良久,待官府的人來跟赫連煜報告了,昨日統計好了患者的總人數。他就出去,說是感染瘟疫的人數太多,這個分離區地域狹窄,得爲沒有患瘟疫的人也建一個分離區。
留着這裡照顧患者的人,他會傳令下去,讓人統一安排,這樣也可以方便有順序地救治。
他要親自去城郊,那裡地方大,好再建一個臨時的分離區。
也不等官府的人回鄞州知府的府上,去知會一聲,赫連煜就帶上了虞莫盈,自己騎馬去了城郊。
臨走之前,他只留下了那麼一句話,“儘快讓城中的百姓都到城郊去。”
官府的人怏怏地去了鄞州知府那裡,把他的話一五一十地轉達給鄞州知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