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戲班班主回過頭來,非常認真地回答了赫連澤的問題。
據百戲班班主的說法,這個女子原來是長居鄉下的,可是,鬧瘟疫的那段時間,她全家人都死在了瘟疫中,她在家鄉舉目無親,只好來京城投靠親戚。
可惜,女子的親戚並不認她,還將她驅逐出去。女子便輾轉流落到了百戲班,跟那個蛤蟆頭算是搭檔的關係。只是,那個蛤蟆頭私下裡性子也很暴躁,他對女子本身就有幾分不軌之心。
而女子一直都沒有給過他好臉色,所以,蛤蟆頭總是會利用在戲臺上的時間來出氣。
赫連澤聽罷,默然地走回了雅間裡面。
這時,女子已經慢慢醒了過來,有了些意識。
“這位恩人,是你救了我嗎?”醒來的第一件事,她就向身邊的赫連澤詢問道。
赫連澤略一頷首,簡潔地說了個“是”。
女子則是更爲激動,她不顧身體上的疼痛,忙用手肘支撐着自己起身,“恩人,你能收留我嗎?”
赫連澤的眸色微沉,想了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回答。他從來不會好心到去救一個陌生人,所以,這次能救她,還給她療傷,對她算是很好了。
他原是想一口拒絕的,可想起戲臺上,她險些喪命的那一幕,他的心中多少有些不願。在他的腦海深處,似乎想起了多年前,赫連羽煬逼問自己母妃的時候。
那是個打雷的夜晚,他就躲在門外,他從門縫中看到了赫連羽煬那種無情的眸光,還有母妃那屈辱的淚水。
“公子,你能收留我嗎?”女子小心翼翼地再問了一次,她的眼中滿是渴望。
赫連澤依舊保持沉默,他在榻邊站了一會,思忖着,就轉身欲要離去。
“公子,請收留我吧!”女子的聲音中帶着幾分急切,好像怕他一走,她就會再次落入無邊無際的地獄。
赫連澤的腳步僵滯,在原地站了很久,沒有回頭。
等回過頭來,他的一雙桃花眼已是赫然勾起,他傾身向下,手指在她的臉上揉搓過,似是輕浮地問道:“收留你?你可知要付出什麼?”
女子微低下頭,面色開始變紅,帶着一些羞赧。一雙娥眉鎖的牢牢的,像是在思考他說的話。
半晌,她凝視着他的眸子,鄭重地點頭,“我知道,只要公子能帶走我,無論爲公子做什麼,我都會願意。”
赫連澤的視線在她的臉上轉着,他的眼神輕佻。
“既然如此,那明日,我會派人來接你。”一句話從他的口中吐出。
說畢,他即是快步走出,只留一個手下在這,照顧女子。
其它贖身之類的事情,他也交代給手下,讓手下跟百戲班班主說清楚。
鑑於他的身份,和女子自己的意願,百戲班班主當然沒有阻攔。
在百戲班發生的一切,虞莫盈都看在了眼裡,從始至終,她都沒有離開過自己的雅間。
等赫連澤走後,女子就找了個上茅
房的藉口,偷偷地溜到了虞莫盈的雅間。
“阿盈,我表現的還可以吧?”進了門,還沒有坐穩,虞莫瑤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虞莫盈的手輕輕地搭在案几上,隨意地覷了虞莫瑤一眼,笑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三姐今日的水平,連我看了都自愧弗如。”
虞莫瑤訕訕地低下頭,卻聽得虞莫盈又問了句,“但是,不知以寧王殿下的一表人才,三姐會不會真的有所心動?”
“不可能!”虞莫瑤很確定地說道。她的心中早已涼透,每每想起那日,赫連羽煬對待自己的態度,她就再也不會對任何人動心。
她以後所做的一切,都是要爲自己謀得一個能夠想盡榮華富貴的未來。
“那就好。”虞莫盈沒有其他的問題,她吃了些桌子上的茶點,就說:“今晚王府,你的表現可要更精彩點。”
虞莫瑤心領神會,即是惹着背部的疼痛,走回了赫連澤給她留的雅間。
她給赫連澤的手下倒了杯茶,在茶水裡面下了藥。那個手下喝了茶後,頭就靠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因此,虞莫瑤能夠趁着他睡覺的這幾個時辰外出。
晚間,攝政王府的後苑中,燈火輝煌。
赫連煜請了赫連澤最爲重視的顧淮赴宴,這場宴席,是秘密進行的,因此,顧淮也只是獨身赴宴。
這個顧淮是北溟國最古老的家族之一顧家的後人,當年,顧家也算是北溟國的開國功臣,由於世代積累下來的榮耀,時至今日,顧家也是手握東南邊陲的大軍,煊赫無比。
而這支大軍如今到了顧淮的手裡,只不過,在多年前,顧家就和宜太妃的母族拉攏了關係,顧淮也是支持赫連澤的,暗中爲赫連澤籌謀了不少。
今日,顧淮來赴宴時,隨身帶着一把佩劍,面色沉鬱。這是他素來的表現。而他身上的一股子英姿,卻是揮之不去。
赫連煜作爲主人,盛情款待了顧淮,叫來了最爲上等的歌女。
但是,顧淮多年來,對於小兒女情懷的歌舞,一直沒有多大的興趣,因而,前面的部分,他的心思全然沒有在歌舞上,而是在細想赫連煜今日宴請他的目的。
只是,席間,赫連煜雖是跟顧淮聊了幾句,但總是些無關痛癢的話題,讓顧淮越發是捉摸不透。
“顧將軍長期身在軍營,想必是看不上這些俗物。本王知顧將軍的心思,因而幫顧將軍安排了一個別出心裁的曲目。”待前面的一隊歌姬和舞姬盡數退下,赫連煜像顧準倏然說道。
別出心裁?顧準納悶着,他一粗人,再別出心裁的歌舞,他估計都沒有感覺。
就在此時,一陣鑼鼓聲忽地響起,其聲昂揚頓挫,其勢鏗鏘有力,有如萬千鐵騎踏地而來。
顧準拾眸望去,只見一名女子身披紅色披風,單腳站立在馬背上。
一一張大鼓就擺放在馬的前方,棗騮馬越過人羣,衝到了場中央,載着女子來到了大鼓前。
就在
馬距離鼓只有一寸的距離時,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起了擱放在大鼓兩側的棒槌。
接下來,就是一陣強而有力的捶打,如沙場上有百萬軍馬在進行交戰,震懾着在場的每個人的心,尤其是顧淮。
顧淮原先那沒怎麼看中間的視線,此時,也不由得被她吸引去。
他鮮少見到,有女子表演這出破陣曲,會如此的迷人,應該說他很少見到敢於站在馬背上,不懼危險,控制和馬的速度和鼓聲的女子。
“好!”一曲罷了,顧淮不禁拍手稱讚,並且還轉頭問赫連煜:“不知這位姑娘是何人?”
赫連煜執杯笑道:“不過是府中的一個普通舞姬而已。”
一個普通的舞姬就能這樣?顧淮心中難免感到疑惑,是他見的女人太少了嗎,沒有在舞姬中發現此等散發着剛烈氣性的女子?
還在思索着,那馬背上的女子又從寬大的衣袖中拔出了兩把軟劍,在奔跑的馬身上表演了一番令所有人爲之注目的劍舞。
她的劍舞,又讓顧淮移不開視線。只不過,所有都不太明白,這個女子爲什麼一直都是以一隻腳爲支撐點,重心也全部在一隻腳上。
女子的面目如春,笑意潺潺,舞劍的動作愈發加快,彷彿永遠不知疲憊。
可就在她軟劍收回袖中,要駕着馬退場的時候,她的腳下像是一時沒有站穩,竟然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顧淮的心頭微跳,下意識地就要過去扶她,可是,一想到,自己是在攝政王府中,是客,不應該當着衆人的面那麼做,就沒有動身。
算了,她是赫連煜的人,即使讓他感到驚豔,他也不放心。況且,這個女子自己有手有腳,完全不需要他掛心。顧淮默默地收回了視線,繼續跟赫連煜談笑風生。
赫連煜將他的表情變化,都瞭解到了,但赫連煜也沒有直接跟他提起那個女子的事,好像就是將女子當成了一個供人取樂的舞姬,沒有其他的意圖。
漸漸的,其他人也選擇淡忘女子方纔的表現,忽略了仍然倒在地上的她。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地上的女子竟然靠着自己的力量,一點點地從地上爬起來。
她似乎是受過什麼重傷,一個簡單的從地上起來的動作,她則需要用上半天的時間。
撐在地面上的雙手指關節已然發白,等到她坐穩到地上後,有眼尖的人已經看到了地上的一灘鮮血,這女子原是背上有傷的,她是帶傷上場的。
顧淮那在不經意間飄過去的眼神也因她停滯,他搭在桌案上的手也僵硬在那,渾然不動。
而當女子完全站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到他的面前,又斟滿了一杯葡萄酒,用牙齒叼住酒樽的邊沿,慢慢地把酒送給了顧淮。
方纔還是遠觀,現在她離得如此近,顧淮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身體在顫抖,她的眸光在跳着,像是在擔憂他不肯接受。
猶豫了一會兒,顧淮徑自從她的脣下接過了酒樽,一口飲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