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苑上房裡,家宴並未受太大的影響,除了秦閬沉着眼頻頻看過來,衆人都沒當一回事兒。
一時宴罷,淺夕讓彩薇去截秦閬。
秦閬卻拂袖而去:「有什麼話,明天再說,今晚我不出門。」
看着秦閬急匆匆的背影,淺夕心頭微暖:他本是要出去的吧,大約是覺察出家宴上有些不對,不放心,才留在家裡的。
「四妹妹真有福氣!」秦月瀾不知什麼時候站在淺夕身後:「嫡母疼、兄長愛,親生的也不過如此了。」
說罷,伸手緊了緊斗篷,便牽着秦月瀠離去。
淺夕心中五味雜陳,這位二姐姐還真是難得琢磨。看秦月曦方纔的樣子,那酒中之物必然極陰毒。既然秦月瀾事先知道,爲何要將那酒故意調換給秦月曦,還在自己面前演一出苦情戲…
「姑息便是養奸!」秦月瀾的話落地有聲,言猶在耳。
還真是個剛烈的女子!
淺夕搖搖頭,和彩薇一道回了暉露園。她實在有些厭倦這些姐妹爭鬥,至於秦月瀾今日是迫不得已,還是心冷如鐵、以惡報惡,都無關緊要了。她只知,這次她欠下秦月瀾一份人情,早晚有一日,秦月瀾會來向她討回。
實則,秦月瀾確實不知道那杯中到底是何物,只是通過芍藥和丹桂,這條埋在二房和三房之間現成的眼線得知,秦月曦要在家宴上讓淺夕丟醜。而害人的藥,就抹在帶了記號的酒盞上。
可惜丹桂根本難得近鶯歌的身,是秦月瀾費了好大功夫,用自己的丫頭引開人,才尋着機會調換了酒盞的記號。
待上酒的時候,鶯歌果然弄錯了。
秦月瀾故意當淺夕的面換酒,引起淺夕的注意,確有演苦肉計的意思。但她心裡害怕也是真,萬一中間有個陰差陽錯,她可真是要捨身替淺夕擋災了。
想着淺夕素日待人寬厚,秦月瀾相信,只要淺夕看出自己這份心意,便一定會領她的情!
彩薇也瞧出端倪,回來和綠蕪兩個人一對,都齊齊變了臉色。
「再有幾日,小姐便要嫁了,三小姐爲何就這麼容不得!」彩薇氣憤。
綠蕪之前只是懷疑,但是自上次見了裕王那等卓絕風姿,心裡已有了幾分篤定:「從前,三小姐就一心想入宮,聽說是相爺不許。你說,三小姐是不是轉頭又瞧上裕王殿下了!三小姐可是嫡出,能做正妃的人…」
「瞎說!」彩薇立時瞪了眼:「王爺能看上她?心如蛇蠍,妖精似得。王爺的正妃必然要如太后、皇后那樣!不對,不對…將來小姐誕下子嗣,王爺一定會將小姐扶正的!」
是啊,這個家裡姊妹鬥,王府裡將來總不能只有她一個庶妃…淺夕望天嘆息,兩個好丫頭啊,就不能讓她舒坦一會兒麼。
饒是如此,想起慕容琰,淺夕心情還是好了許多。
他不是寡情薄倖之人,誠如彩薇所言,日後誕下子嗣,也不是沒有扶正的可能。如今她身體康健,生兒育女是理所當然的,再不會有上一世自卑自憐的悲劇…且慕容琰皇叔的輩分擺在這裡,他若不願納正妃,太后、皇上只能勸,總不好太勉強。
婚期漸漸臨近,只剩一件事淺夕放心不下,便是白毓。
承諾要交給他的人皮《鬱山工事圖》,須得給他一個交待。
但是,淺夕思前想後,還是覺得慕容琰借辦採金案的機會,調查當年之事的辦法,更好更直接。
試想,是誰將這圖紋在兇徒背後?兇徒絕不會是孤身一個。從鬱山這個源頭查起,蛛絲馬跡一定不少,好過在東都這等勢力林立的地方,鋌而走險。
橫豎是要還父親一個公道,大白真相於天下。是慕容琰查出來,還是她與白毓查出來,又有什麼要緊?把自己和弟弟都保護好,也是她身爲長姐的責任!
次日,秦閬主動來了暉露園。
兄妹二人要敘私話,彩薇遠遠守着。
聽了淺夕想要再見一面白毓,秦閬目光一閃,旋即又歸於黯淡。
「四妹妹,你還是忘了小侯爺吧。母親說的對,王爺更能護你周全,小侯爺到底勢孤。」
淺夕聽得哭笑不得,也不好解釋。
秦閬又悶聲道:「二哥前幾日聽說,王爺已經向皇上交了西山軍營的兵權,雖然二哥不知道是爲何,但是總覺得和咱們家、和四妹你多少有些關係。」
「雖是庶妃,王爺多半也會好生待你,若是受了委屈,就來找二哥,二哥給你出頭…」
慕容琰交了西山軍營的兵權?淺夕一震,是這樣才換來調查父親死因的機會麼?眼眶陡然一熱,淺夕心不在焉託辭道:「人貴言而有信…此事關乎烈侯,實在是有些要緊話,夕兒想要提醒小侯爺。」
看淺夕一臉誠懇,秦閬也深知其中牽涉,還是答應帶淺夕出去一次。
只是,如今洛氏防的甚嚴,秦閬便決定先出去約好了白毓,帶一個小廝回來,然後再讓淺夕扮成小廝出門。
晚間,費了好大勁,淺夕才說服綠蕪、彩薇引開紅蒹的注意。
二,這次秦閬守在外頭。
白毓、韋天楓也都聽說了婁霖義之死,和淺夕的婚訊。再看這位秦四小姐時,眼神裡已多了幾份讚賞、敬重。
尤其白毓,想着從前她誑了自己叫她「姐姐」,如今她又要嫁於慕容琰爲庶妃,總覺這當中似有冥冥天意在主宰。而今他終於可以直視了那雙冰雪般的清眸,才驀地發現,與姐姐何其相似…
淺夕卻無心顧暇二人情緒變化,見白毓一次不易,她真的有許多事尚未問明。成親後,她便要隨慕容琰去鬱山了,總不能揣着這些疑問離京。尤其白毓是如何發現父親被人謀害,她始終不曾想明白!
取出描摹的圖紙,交給白毓。淺夕坦言慕容琰的計劃,白毓激動之餘,倒沒有說自己要同行,只希望淺夕帶了韋天楓同去。
「小侯爺是信不過淺夕,還是信不過王爺!」
白毓一時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