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麼?」沉穩如綠蕪,也都急的快哭了:「還有許多事,都不曾定下來,小姐,你莫要嚇唬奴婢,這親事,您是真沒放在心上麼?」
大約從未見過哪個要做新娘的人,這樣一天到晚到處亂跑
禮樂相和,錦繡霓裳。從來新娘都是女子最美的時刻,新婚是人一生中最永恆的開始。這樣重要的日子臨近,淺夕居然能不在狀態,也算亙古第一人。
被綠蕪這麼一抱怨,淺夕也覺語塞理虧。
重生一世,恐怕就是這件事,最讓她稱心滿足。哪怕只是庶妃,只要嫁得人是阿琰,她也覺甘願。不知爲何,這幾次與他相處下來,她從前嫡庶之別的顧慮已然盡去。直覺嫁去王府,慕容琰一定不會讓自己受委屈…
原本還在籌劃着,要怎麼設法哄了費嬤嬤,將告知真相的「那人」問出來。淺夕此刻也顧不得了,慕容琰那裡還生着他的氣,肩上還有傷,自己真該好好想想怎麼哄他纔是,不然也不知他會怎麼「對付」自己。
三人回屋,拿着單子一合計,果然許多事情都未曾定下來。
綠蕪點着毫筆道:「小姐還沒定陪嫁媽媽呢,夫人說,這個讓小姐自己拿主意。」
「就郭嫂子吧,桑園離不了乳孃,換了旁人我也不放心。」淺夕對趙氏多少還是有些顧忌,怕她疑心自己的變化。
「可那也是乳孃,小姐新婚不讓來,外頭人會說閒話的。」彩薇眼珠子一轉:「不然就讓趙媽媽送嫁,然後回門的時候,趙媽媽再一起回來。」
「行!」淺夕點頭。
「那今日就要着人去接了,奴婢記下來。」綠蕪在冊子上記事兒的位置畫個圈兒,又道:「還有小姐的陪嫁丫頭,要定哪幾個?四個、八個皆可以,王爺大約也養得起。」
綠蕪滿嘴胡言亂語,彩薇也垂着眼不說話。
其實,這纔是二人想要找淺夕合計的重點,她們這位胡塗小姐,到現在還沒說要帶誰去陪嫁,兩人皆眼巴巴地盼啊,結果盼星星盼月亮,還是逼得她們自己問出來。
覺出氣氛有異,淺夕大爲震驚:「你們不與我同去麼?再隨便帶兩個粗使的便是了,這房裡也沒旁的大丫頭。」
兩人都悄悄鬆一口,總算得了準信兒。綠蕪又道:「那粗使…」
「那就這麼定了!」彩薇奪過綠蕪的筆,飛快在冊子上畫個圈兒:「下一項…快,姐姐下一項是什麼?」
「呃,下一項…」綠蕪也打馬虎眼兒:「下一項是定一位教引嬤嬤,授敦倫之禮。」
淺夕頓時臉色一紅。
彩薇忙道:「橫豎趙媽媽要來,自然是趙媽媽,沒得讓小姐聽府裡那些嬤嬤們的醃話。」
「也是。」綠蕪又畫個圈兒。
淺夕也在一旁跟着似是而非地點頭。
半日下來,饒是有兩個機靈丫頭出主意,淺夕也開始頭昏腦漲,前半截兒猶聽得仔細,後半截子已經開始聽一半忘一半。等到綠蕪帶着淺夕去瞧那些琳琅滿目的嫁妝時,淺夕都打呵欠了。
看着綠蕪手裡厚厚一本冊子,淺夕由衷的扶了她的肩:「好姐姐,真是辛苦你了。」
彩薇捂了嘴吃吃地笑。
晚間,主僕三人忙了一整日,疲累不堪,倒頭便睡。
淺夕這才真正覺得自己的大日子要來了,一個接一個的夢裡盡是慕容琰的影子,正稀里胡塗入了洞房,不知所措之際,就聽一聲尖叫。
「啊」
連彩薇都嚇得從門後值夜的窄榻上跌下來。
「出了什麼事?」聽得是綠蕪的聲音,二人都忙揉了眼問。
「怎麼辦?怎麼辦!!」綠蕪帶了哭腔坐在地上,長髮披在身後。
淺夕看看外頭已然天色發白,想是綠蕪也剛起。
彩薇唬得過去將綠蕪扶起,綠蕪跌足道:「忘了什麼,也不能忘了這個啊!」
「姐姐你倒是說清楚呀,什麼忘了?」
「嫁衣,嫁衣啊」綠蕪到底還是哭出來:「小姐的嫁衣沒準備!」
「不,不會吧!夫人也沒提過麼?」彩薇也傻了。
「沒有…不然我也不能忘了…」
從來女子出嫁,都是定下親事後、出閣半年前開始自己繡,講究些的,一年前就開始繡了。可她們小姐特殊,定親還不足一月,哪裡有現成的嫁衣!
看看天色尚早,淺夕忙安慰:「咱們先梳洗,用早膳,一會兒過去母親那裡。家裡都是鋪子,出閣也是明天,哪裡就被一件衣裳難住了。」
三人皆睡不着,索性起來梳洗收拾,待到去閒聽苑的路上,綠蕪還眼圈兒紅紅的。
進門說明來意,顧媽媽頓時笑了,洛氏帶了三個丫頭去後頭的罩房裡,一隻八尺闊半人高的楠木箱子打開,這個屋子都亮了。
清晨的陽光從窗櫺撒進來,照的絲衣上流光似水,如露珠斑斕。這便是出嫁時方可穿的純衣麼?
淺夕走到衣箱前,所謂玄之色,尊貴而獨居其上。華貴而端麗的嫁衣只是靜靜躺在衣箱裡,就已讓人感受到它的典雅端莊。她只是嫁做庶妃而已,也可以如此盛裝麼?
撫過深沉又絢爛的顏色,素手也被暈染。指尖拂動,彷彿簇簇跳躍的焰火爆開,又如花瓣在指間飛揚…
綠蕪猶紅着眼圈,卻是喜極而泣;彩薇喔了嘴巴,一臉陶醉。
看着淺夕臉上的猶疑之色,洛氏不禁暗歎:這個傻丫頭,若不是王爺允准,她如何敢制這樣僭越的嫁衣。
從洛氏那裡回來,淺夕還有些發暈。
一整天,她都如同一隻扯線木偶般,機械地做着一個新嫁娘該做的準備,呵呵傻笑。
隱隱約約,她開始覺得,這場婚禮偏離了她的想象。納庶妃,難道不就是王爺娶姨娘麼?還是個連貴妾都不算的那種,怎會如此繁瑣隆重…
下午,奶孃趙氏來了。
先是在閒聽苑,關起門來獨與洛氏,二人聊了半日。晚膳後,趙氏歇在暉露園,拉着淺夕關起門,又說了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