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糾結勉強,姬歡嬌媚的細眼裡清靈如水。
淺夕有些意外,她可以將丹姬當做朋友,但是從來沒有想過要與姬歡建立友情。更何況,姬歡還有「憐醜」的怪癖…但是現在,姬歡是因爲感激麼?居然肯收留將來無處依歸的她去絕香谷!
只這一份心,淺夕已經動容。她隱瞞姬歡良多,姬歡卻已將她引爲親人。
「好。」斂了愧色一挑眉,淺夕已是風情妖嬈、色絕氣華的卿歡帝姬:「有朝一日,我請你們來大燕,遍遊山水名勝,聊盡地主之誼!」
姬歡一愣,旋即彎眉露牙一笑,轉身出去。
不出人意料,不驚世駭俗,就不是淺夕了,姬歡已經習慣了這個萍水相逢的女子帶給她驚喜。
夜已深,風雪撲面。
姬歡攏一攏雪帽,回頭看看那座帝姬大帳,沒有半點留戀。前方一直有一個溫暖寬闊的懷抱在等待,蛻變一般,姬歡張開雙臂迎着風雪,轉身撲入望眼欲穿的靳寒懷中…
大帳裡,淺夕鳳目宮裙,絕世獨立,從容得彷彿生來如此。
立身燈下,翻開姬歡給的那冊《絕香錄》,扉頁上赫然三個大字——莫相負!淺夕不禁無聲失笑:這個丫頭,還是不放心她,居然改用溫情策略。但是不管怎樣,能擁有一個朋友的承諾,淺夕還是很開心。
「什麼好東西,我瞧瞧!」丹姬無聲出現,自身後抽走淺夕手中的絹冊,扉頁上的字早已隱去。
隨手翻了幾頁,朝小几上一丟,丹姬枕臂躺下望着帳頂:「這丫頭也算對你用心了,都是她和靳寒千辛萬苦尋訪來的,這樣送了你…」
話中惆悵,她倆都已是無心之人!
翌日,兩國迎親隊伍交接。
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姬歡多年未曾回宮,一路上都是紅紗遮面,淺夕只需巧手繪妝,就與她相差無幾。
牙旗獵獵,依仗禮樂。
當長長的隊伍踏上大燕國土後,除了那位持節的柔然使者和他的僕從,一應護衛,全都換成了燕國人。
淺夕心頭也開始陰雲籠罩,重新被越來越清晰的仇恨包裹,日漸沉重。
丹姬很奇怪,爲什麼越接近東都,小主人身上的戾氣越重。看她端坐在八馬拉乘的華輦裡,威儀寒肅,陰鷙而冷戾,連她都有些怯於出現,更莫說像前幾日那樣,肆無忌憚,兩人爭被而眠。
不過淺夕也的確是個有趣的主人!丹姬已經可以預見,今後將是怎樣一段不寂寞的的日子。
又是大半月的辛苦跋涉,東都已近在眼前。
丹姬親眼目睹了,從進入皇城的那一刻起,鏡中的淺夕事如何收斂了戾氣,轉身之間就變成風情絕豔、矜貴嬌媚的卿歡帝姬。
靳寒到底從哪裡找來這麼一個女子…丹姬毫不懷疑,淺夕回到大燕,真的就是爲毀天滅地而來!
今天的東都格外熱鬧,連冰雪尚未消融的樹枝上,都忍不住冒出兩顆綠苞。
因爲同一天之中,不止柔然的卿歡帝姬到了,代涼的「國之玉璧」六皇子元,也在今日到京覲見。
緣分真的是件很奇妙的事。
整個東都沸騰了,不過,這樣的狂熱都是因爲才貌雙豔、冠絕天下的美男子元,至於柔然那個蠢笨的醜姬,誰要看?!
大宮外,圍滿了人。
元在驛館沐浴更衣後,就乘馬車入宮。
既是前來爲質,就沒有隆重的國賓之禮。但是大燕還是對友邦的皇子表現了極大的歡迎,角聲嗚鳴,九卿之一的大行令,親自候在宮門外迎接,只待元一下馬車,便熱絡的上前致禮,執手暢談。
東都的百姓們則都抓緊時間,一睹代涼皇子的絕世風姿。
果然,一道欣長的身影從青漆寬廂馬車上下來,柔風吹起,如春暖大地一般。傳說中的六皇子元名不虛傳,只一頂墨玉冠、一件素緞輕裘,也穿得身姿玉立,飄逸如仙。
眉目悠遠如同上天的傑作,氣韻如月華流瀉,無凡物可以擬比,整個人懷風袖月一般,照亮各人心底。真真是無一處不完美!
每看一眼都能讓人揪心悸動,顫巍巍,衆人氣兒也不敢出,生怕驚散了眼前的幻象。
淺淡客套一笑,躲在馬車裡遙望的妙齡少女們,一個個都暈厥心碎,並不曾看見接下來讓她們妒恨的另一幕。
不同於元的低調簡樸,柔然國的車隊抵達皇城時,幾乎佔滿了幾條街道。
八馬拉乘的華輦綴滿金絲和羽毛,如遠方飛來了鸞鳳,被赤焰龍駒護衛當中,從天際緩緩而來。
且先不管輦車裡坐的是不是醜姬,只這樣的氣勢排場,都足夠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然後,淺夕下車了。
雀翎點綴的大紅斗篷,飛滿玉蝶和鮮花的髮髻,玄色貂毛小襖勾勒出嬌俏妖嬈的身姿。光潔的額上繪一朵鮮豔的火焰花鈿,燃燒了她嬌媚肆意的美。
眼波流轉,深不見底的眸子媚惑的可以奪走人的呼吸,站在高高的車轅之上,於萬人之中,淺夕一眼就看見了比羊脂美玉還要溫良無瑕的元。
扶着侍女的手,淺夕一步步拾級而下,目光卻從未離開過他分毫。
果真當得起那句「國之玉璧」!當年她還曾想過,哪日六皇子元與大哥秦欽站在一處,誰更勝一籌。可惜往事已成追憶…
蓮步輕移,沿着寬闊的宮道,一步步朝宮門,元的方向走近。
大約美好的事物總是會迷了人眼,有那麼一瞬,淺夕居然覺得是秦欽又回來了。赤足披髮,走在竹林之中,眼角溢出寵溺,揉着她的發頂,笑意無奈…絕世風姿,天然的彷彿就是靈氣滋養而成的一竿玉竹。
淺夕望着人羣中那竿「小竹子」笑了,居然還笑得很真誠。
斗轉星移一般,衆人都覺得天都不亮了,因爲這樣的兩人相視站在宮門前:一個似清光滿月,完美無疵,風華流瀉;一個是月下的魅姬,燃燒着鮮妍的火光,玄衣嬌媚如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