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五 惱——
聽見楊國豐回來了,九姐兒禁不住一愣。
這男人從那天晚上被她氣走後,第二天孟老太妃就發了病,然後就一直住在太和堂,算算,已經有十來天不回四房了。
這會兒卻突然回來……
呃,不過想想,也沒什麼可擔心的,因爲她很瞭解這個男人,相當守規矩的一個,說好了明天搬出太和堂,今天是絕對不搬的。
今天來應該只是拿些衣服用品,或者見見自己的衆妻妾吧……
她正想着,楊國豐已經進屋來。
“王爺回來了。”她趕緊站起來,屈膝向他行禮。
“嗯。”楊國豐點點頭,目光落在她穿戴整齊的身上,微微驚訝,“還沒睡?”
印象中他每次回來他的小妻子都是穿着寢衣,在牀上。
當然,哪裡睡得着?
九姐兒很想這樣回他一句,但最終卻只是笑笑,“今日還不困呢。”
“哦……”楊國豐又點點頭,卻並未像以前一樣直奔淨房,而是坐下來,問她,“今日忙嗎?忙什麼了?”
男人不同於往日的表現,讓九姐兒微微一怔,然後道,“沒什麼,一點……小事。”
如果她說忙着安排你的下半身,不知道這男人會有什麼反應?
男人再次點點頭。
然後九姐兒又有了一個重大發現,那就是這男人除了蹙眉之外,還有一個常用動作,那就是點頭。
心情不好時蹙眉,那麼點頭就是心情好了,據此推斷,今日這男人也就是好心情了。
當然好了,不僅府上的爛攤子全部擺平,從明日起,又可以繼續暖玉溫香的風流生活了,心情又怎麼不好?
種馬理想就是這樣滴吧?
雖然知道自己這樣想有失偏頗,可是九姐兒還是在心裡盡情的嘲諷腹誹。
“你喜歡這些書?”男人隨手翻了翻她放在一側的幾本有關地理民風方面的書,然後問。
“隨便看的。”九姐兒答得有點敷衍。
她今天心情很差呢……
“秋楓閣藏書不少,改日有時間,可以讓楊凡帶你過去挑些喜歡的來看。”男人又道。
這句話卻讓九姐兒大大一怔,哦,要知道那秋楓閣可是重要之地,現在卻對她開放,天大的殊榮呢。
看她那怔怔的模樣,男人脣角勾了勾,那放在桌子上的手忽然舉了起來。
看着那隻手,九姐兒以爲又要被摸頭了。
正愣怔着,誰知男人那手又放下了,難得的五官舒展,笑了起來,然後又在九姐兒瞪大的雙眼中,開口,“昨日蘇駙馬找人帶信來,說明日是蘇師傅忌日,邀請我們過去。”
呃……
竟然是這事。
“你要過去嗎?如果過去的話我陪你。”男人又看了她道。
九姐兒禁不住再一愣,稍後又輕輕點頭。
她確實該去拜祭蘇師傅,除了那知遇之恩,她能有翻身的一天,也不皆因蘇師傅嗎?
雖然此時的處境也不盡心,但是至少有一筆豐厚的嫁妝傍身,就是真的走出去,也不至於無法生存。
而楊國豐願意抽出時間來陪她,真的再好再方便不過,由不得她不心生感激。
但感激過後,她的心情又無限複雜起來,獨善其身怎麼就這麼難?
“早點睡吧,明天還要出門!”這時候男人卻已經站起來。
“嗯……”她應一聲。
男人卻並不急着走,目光落在她那清麗的小臉上,良久,纔沒頭沒腦的低聲一句,“多吃點,越來越瘦。”
呃……
她今晚n次的愣怔。
男人的大手終於落在她的頭上,摸了摸,然後轉身走了,留她一個人呆立當場。
直到門被推開,翠翹走了進來,她才緩過神,看向她。
翠翹對她一福身,然後道,“王妃,睡吧,那個定製的事明日再說吧。”
她一愣,點點頭。
是啊,明日再說吧。
於是轉身去清洗,然後睡覺。
翌日,楊國豐依然早早去上朝,不過很早就回來了,然後過來四房找她,兩人收拾妥當之後,就出發直奔西城區的蘇府。
這宅子是蘇師傅生前所居,和蘇家人居住處離的遠遠地,後來蘇師傅病重,就將這宅子傳給了蘇君正。
蘇府景物依舊,看得出,那已經擁有了獨立的公主府的蘇君正對這裡照料的還不錯,只可惜,人已非。
她又想起曾經與蘇師傅相處的種種,想起蘇師傅的諸多恩情,淚也禁不住潸然落下。
“進去吧。”忽然她放在一側的手也被一隻有力的大手一握。
她一轉頭,立刻對上楊國豐那雙滿含着關切的眼。
她情不自禁的就點了點頭,然後跟着他往裡走。
蘇君正遠遠地就迎了上來,熱情的招呼他們,和他們寒暄。
看見他那虛僞勢利的嘴臉,九姐兒心頭那因他好好打理這座府邸而對他生出的一絲好感也瞬間消失殆盡,她忽然就覺得自己這趟來錯了。
楊國豐應該是懂她的心思的,三番幾次的替她擋了那蘇君正。
看着那黑着一張臉忍受着蘇君正裝腔作勢的喋喋不休的男人,九姐兒禁不住暗笑。
來的人並不多,除了蘇師傅生前的一些友人,還有一些下屬,蘇家的人卻沒兩個。
九姐兒不由得替蘇師傅悲哀。
無悔走出去,卻無法不留下抱憾的人生。
她整個人禁不住陷入一種茫然和沉重的情緒裡……
“怎麼不見靜寧?”這時,卻忽聽一邊的楊國豐問那蘇君正。
很有效的一句,蘇君正那滔滔不絕當即就卡了殼,愣了良久,才道,“她……她身體不適,懶得走動,今日沒出來。”
身體不好……嗯,確實,那靜寧如今應該有六七個月了吧。
不過懶得走動就有點說不過理去了,因爲那公主府的位置就在距離這蘇府不足一里路的地方,哪裡又用走動幾步。
看來這靜寧應該是不支持自己夫君這孝行。
九姐兒不由在心中搖頭,魚和熊掌又哪裡能兼得?
尚了公主,就要犧牲男性尊嚴。
兩人生活中應該不止這點矛盾,看蘇君正的臉色就知道……
有了這個插曲,九姐兒的心情自然好了很多,之後就是祭拜。
祭拜的事宜剛剛結束,兩人就不顧那蘇君正的盛情挽留,告辭離去。
出了府,行到街上,看天色還早,九姐兒就動了回趟孃家的想法,她想家裡的人了。
只不過看着馬車對面閉目養神的男人,她的這個想法也只能是想法罷了。
這不是二十一世紀,她又哪裡擁有那麼多自由?
“想什麼呢?”冷不防對面的男人卻忽然睜開了眼,問她。
“呃……沒什麼。”她一愣,搖搖頭。
男人的目光緊緊落在她的臉上,良久,才低聲一句,“那日我曾經答應岳母抽空去拜會她……”然後在小妻子那張陡然轉喜的臉色中,又緩緩道,“這會兒應該有點晚了吧?”
“不晚不晚……”九姐兒顧不得矜持,趕緊道。
但說完看着男人那好整以暇的臉,才知道似乎被耍了。
她禁不住瞬間沉了臉,不說話了。
楊國豐看她一眼,卻並不急,只是伸手挑開車簾,對外面的車伕報了文府的地址,這才又看向她,“看看我們備些什麼禮物合適?”
九姐兒自然沒法再繼續了,在心裡暗罵幾句後,不得不接口和男人討論這置辦禮物之事。
兩人突然地到來,自然讓文府中人驚異,但驚異過後又是大大的欣喜——
女眷們和九姐兒坐在延壽堂裡,而楊國豐則和文崇江文崇湖等人去了前院。
一番賓主盡歡後,天色漸黃昏,兩人便告辭離開。
九姐兒心情不錯的回到府上,然後請安,吃飯,睡覺。
“王妃,今兒那範媽媽過來問您昨日定製之事可安排好了。”梳妝鏡前,青杏一邊幫她擦頭髮,一邊輕聲道。
她一愣。
問題始終擺在那兒,並不因你的逃避而消亡。
沉默了一下,她對青杏道,“過兩日我會拿給她。”
青杏點點頭,然後伺候她上牀。
但是她剛剛躺下,楊國豐就回來了。
她不由一愣。
怎麼又來了?輪崗服侍制度懸着,按說這傢伙今晚應該睡在自己的地方,那就是秋楓閣。
楊國豐很快進屋來。
她下牀給他行禮。
他則對她點點頭,轉身去淨房清洗。
男人今日的這個澡洗的很快,她剛剛坐在牀邊,正在胡思亂想之際,男人就出來了。
難道他……他要睡在這裡?
看着那走近她的男人,她不由一陣蹙眉。
事實證明,男人的確是要睡在這裡,而且……還要睡她。
她禁不住又羞又恨。
什麼玩意,就今天這些小事,就又想……
這樣的夫妻相處之道,呸,她偏偏不遂他願,所以在男人轉身去撂帳子時猛然一摳喉嚨,“嘔——”一下子就吐了出來……
夜靜更深,九姐兒卻始終翻來覆去的無法入睡。
牀上的被褥都已經換過,牀上也已經剩了她一個人,可是她……
想起男人臨走時臉色的那抹難看與冷然,她禁不住無聲一嘆,她應該是徹底惹惱他了吧。
她的小把戲根本就瞞不過他的!
閉了閉眼,壓下心頭某種情緒,她輕聲起身,也不喚丫鬟,直接挑亮燈,坐到桌前,然後提筆工工整整的在紙上排下了那定製。
弄好之後,已經很晚了,她擁着毯子坐在牀邊,看着窗外透進來的月光許久,最終笑了。
算了,這樣也正好!
沒魄力走出去,那麼就在這王府裡做一個擺設王妃吧……
……
------題外話------
種馬是這樣理解夫妻相處知道的……讓我們鄙視他吧,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