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官妖和樂絃音都是那種平常和別人說話極少,但與我說話還算多的人,秦晉則不同,這混蛋與誰都是故做高深的模樣,一旦搖起羽扇一番高談闊論起來,更是如此,這與他裝成什麼身份都是一個德性。
比如他現在韃韃國人的打扮,竟也用韃韃國語言與韃韃國那幫子同來的大臣小吏們聊得正歡。
我抱着我做了小太監後長期使用的道具撫塵,站在月亮門的外面,偶爾擡眼瞟一下里面,裡面人多地小,顯得有些擁擠,這一大早晨的寒月笙不知道鬧得哪一齣,竟然宴請了府裡還未及走的賓客來這座臨湖而建的觀柳園,悅官妖也在受邀之列。
不,不僅止是悅官妖,幾乎是所有賓客了,還有一些剛剛散了朝的朝中大臣們。
直至中午,這宴會也沒有正式開始,只是歌舞不斷,好酒美食不停地往裡面送,還有名家的詩畫以及各種貴族的遊樂項目,此起彼伏地開着。
我用腳踢着腳下的石子,連着幾天寒王府裡都不安寧,先是寒王妃也就是大印的朝玳公主,打了又罵、罵了又打地折騰死寒月笙的幾位侍妾,最後把目光放到了給寒月笙生過一位庶長子的玉側妃身上後,引來了軒然大波。
當天,按照小冬子加上悅官妖爲我介紹的轉播實況,這番戰鬥是異常火爆的,朝玳公主充分發揮了其霸道的女性魅力,昏過去兩次,當晚新婚的寒王西門月笙甩了朝玳公主的臉面,大赤赤地住進了玉側妃的小院,第二天清晨,這對夫妻倆,就被太后娘娘請進宮去長談了。
據悅官妖說寒王妃已經創造了璃雲國皇室的歷史,還沒有哪位王妃在嫁及剛剛三天,特別是兩國和親的,就如此大刀闊斧,萬象更新,如此至力於改造某位王爺走向一夫一妻制之路的皇室宗婦。
太后娘娘的深談,總算是起了些作用,當晚寒王西門月笙又住回了朝玳公主處。
這樣不冷不淡地又是幾天,朝玳公主鬧的勁頭比之前幾天小了許多,但連我這種小人物都能感覺得到表面的平靜,其實難掩內裡的暗潮涌動。
悅官妖已經到了讓我片刻不離他身的地步了,晚上睡覺的時候還要拉着我的手,連我深夜動一下想去起夜,他都要陪我一起去,弄得我哭笑不得的。
我就不信了,就算西門月笙真是逆天反了,也注意不到我這個易了容的小太監身上啊,悅官妖卻不這麼以爲,仍是小心翼
翼。
幾天之後,就有了西門月笙的這次宴請,有一點我注意到了,不知道悅官妖和秦晉有沒有注意,西門月笙宴請了這麼多的貴賓,甚至連秦晉易容假扮的韃韃國小吏都請了,怎麼會沒有請大印國的和親使力長顯謹親王寧斐然?
這一點非常奇怪,我時而瞟過去的眼神,大部分原因就是爲了尋打寧斐然,小部分原因是試着找一找樂絃音。
不可能我在寒王府快呆到十天了,樂絃音連個頭都不露的,秦晉還主動聯繫過我一次,讓我看到他易容後的面目了,何況樂絃音呢,如果樂絃音一直不出現,只能說明一樣問題,他不在寒王府,甚至不在璃雲國的京城。
按理來說,西門月笙招了這麼多人開宴會,京城裡外大小朝臣們佔了三分之二,是很引人注意的,若要沒有個好理由,肯定是說不通的,西門月笙的理由竟是以最近府宅不寧,請各位大臣使者過來沖沖喜,也爲昏過去兩次的寒王妃壓壓驚。
幾天前,皇太后都親自爲西門月笙和朝玳公主調解過了,這些大臣們以及和親使者們又有什麼推脫着可不來呢。
“小弦子,”不知什麼時候,站在月亮門那邊的小冬子竟湊了過來,最近幾天我和小冬子已經結成了深深的八卦友情,“你都快把地刨出坑來了。”
是嗎?我都沒有注意,經他這一提醒,我低頭間,恍然看到我的腳下果然已經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土坑了。陽光恍照間,坑裡面似乎有什麼金光閃閃的東西。
我見小冬子在旁邊望着,不敢直接蹲下去看,悅官妖告誡我N次了,在這寒王府內,除了他,誰的話也不能信,不管那個人長着多麼無辜的一張臉,越是看起來像路人甲的,越有可能是關鍵人物。
我假裝滿眼的惺忪未醒,抱怨着,“也不知道這宴會到什麼時候,這個時辰該是睡午覺了。”
太陽正當頭頂,曬得人昏昏欲睡的,若沒有西門月笙召集的這場宴會,我此時怕是正趴在榻上抱着枕頭會周公呢。
最近我越發的犯困犯懶了,離了宮裡以後,除了西門月笙大婚的那天,悅官妖逼着我二更起來的,平時,他對我還是很寬鬆的。畢竟,有着他的赫赫名聲在,我們的屋子裡,連只老鼠都是不敢進的。
“你還能睡上午覺?”小冬子一臉羨慕地望着我,彷彿看偶像。
“當然能睡,悅大總管的臉色雖說總
是沒有晴朗的時候,但他基本不怎麼管我,我只是給他揉揉腿,端茶遞水,他白天又大部分時間都不在院子,我想睡自然是能睡的,”我裝作小冬子剛纔湊到我近前的樣子,也湊到他的近前,“我聽說悅大總管以前是不用人侍候的,前一段時間替太后娘娘辦差傷了腿,這才從宗人府裡挑了我的,他們都說我運氣不錯。”
我表現得一臉沾沾自喜,像是撿了多大便宜似的,小冬子羨慕嫉妒恨地瞪我一眼,“這還用你說,哎,人的命啊,想我不知道要什麼時候熬到頭。”
我訕訕而笑,“慢慢熬吧!”我這個位置可是牢不可破的,誰也別想撬走,就算有一天我不假裝小太監了,悅官妖也不會再另找小太監侍候的,他那麼一個自傲的人,纔不會讓別人對他的東西假以過手,更不會讓別人碰他身體的任何地方的,——我覺得這算是悅官妖被璃雲國先帝強上的後遺症。
我和小冬子說了兩句後,他又站回了他的位置,我假裝用撫塵撣鞋尖上剛剛刨坑的土,手指在撫塵的掩遮下快速地捏了一點泛着異樣光芒的土壤,手指間捻了一下,覺得質地不對,又裝作打困得打哈欠的樣子,用長袖子遮住臉,沾着土壤的手指放在鼻尖嗅了嗅,味道十分不對,這東西好像是硫磺。
在發現我腳下站着的地方有可能埋着很多硫磺時,我的後脊背嗖的一下子冒了一排涼氣,——西門月笙這是想做什麼,好不好的在自己家院子外面埋上硫磺,而院子裡面大多都是參加過他宴會的賓客,更多的則是璃雲國的朝臣皇室人物,他要是做什麼手腳,豈不是甕中捉鱉!
我有些心急,扒着月亮門,又往裡面望了幾眼,尋找着悅官妖的身影。
別看院子裡的人多,但我要找的人卻是極好找的。
悅官妖安安靜靜地坐在一座小涼亭裡,周圍一個人沒有,這就叫氣場,衆人獨鬧他獨靜,看看這份人緣看看這份氣質,這才叫孤傲。
好吧,我覺得那些大臣們以及各國來使不屑和悅官妖說話,不管悅官妖在皇太后面前如何的紅,他的身份畢竟只是一名大內總管太監,而悅官妖輕易也不會與他們多說一句的,他如一隻鷹,只是冷冷地觀察着。
我一溜小跑,衝進了觀柳院,繞過幾堆歡鬧的人,直奔悅官妖。
我必須快速地把我發現的事情告訴給悅官,是兇是險,我是解決不了的,全看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