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是你越加不注意的人和事,往往就會越加十倍的還報給你,誰讓你輕視他、誰讓你看不起他。
我怎麼也沒想到,我一覺醒來,睜開眼睛,看到站在我面前的人竟不是悅官妖,而是陰寒着一張臉、鬼氣森森的西門月笙時,哪怕我明明知道自己的眼睛是睜着的,卻仍是覺得自己還在夢裡。
我連忙想掐醒自己,這是多麼可怕的惡夢,我竟夢到我最討厭的鬼上身,感覺自己的大腿都被掐紫了,這夢竟還沒有醒。
“金小姐見到本王,不覺得奇怪嗎?”
西門月笙竟笑了起來,在我覺得比他不笑的時候還陰森,我有些抑制不住的顫抖,嘴角都抽抽了。
見我不回答,他又說:“金小姐不想知道你如今是身在何處嗎?甚至都不問問,你是怎麼樣到這裡的嗎?”
這些問題我就是很關心,我真能問嗎?西門月笙已經擺好了一副貓玩老鼠的態度,我問得越多越是遂了他的心願,倒叫他越發猖狂了。
我決定裝糊塗,我笑了笑,“寒公子,見到你,在下真高興,你看,你什麼時候還欠我的診費?”我這可不是胡言亂語,不管眼前這人是寒月笙還是西門月笙,他真心欠了我不少診費的。
我這話一出,立刻看到西門月笙一臉崩潰的模樣,好似福島核電站倒塌了,都沒有我這句話的幅射威力強大。
西門月笙緩了好久,才把被我驚掉的下巴託了上去,冷哼一聲道:“金小姐還真是不管到什麼時候都不忘記別人欠你的債,那金小姐有沒有算計算計你欠別人的債償未償還呢?”
瞄着西門月笙一臉討債鬼的樣子,我回憶了好一會兒,才說:“我不記得我欠你錢啊?”我雖然偶爾糊塗,但在債務關係方面,我一向是清楚的,往來帳目絕無紕漏。
於是,不出意外地,我又看到西門月笙剛扶好的下頜掉了下去。
我真不覺得這是我的過錯,我又沒有讓他把我擄來,我又不是他的故人,可沒有心情和他玩敘舊的,更沒有什麼恩怨情仇與他算計。
我覺得我們兩個至多就是認識和彼此討厭,有話就明說,真沒有必要繞來繞去的,明知道我最不擅長這個,這不明擺着欺負我嗎?
我是那麼好欺負的嗎?——樂絃音、秦晉以及悅官妖,甚至寧斐然都可以給我作證,欺負我的,哪有什麼好下場。不是自虐就是找虐。
“金小鑫,你別從這裡裝瘋賣傻,你信不信本王現在就掐死你?”
這種毫無技術含量的威脅,這兩年聽得多了,你以爲我會在意?太小瞧我了!
西門月笙要是想掐死我,會等到我醒,早就讓我在夢裡會閻王了。
我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寒王殿下別說這討沒趣的話了,你抓我過來,肯定不是爲了掐死我的,至於你說我欠下什麼,這個我真不記得,這樣吧,我們別說過去和將來,只說現在,你想怎麼樣?”
我嘴上這樣問着,其實心裡大體猜到西門月笙抓我過來的原因了。
兩軍對峙,不管寧斐然佔不佔優勢,寧斐然都是有退路的,但西門月笙則不同,寧斐然若攻不下嘉門關,佔領不了璃雲國,他這個璃雲國的反王將置身於何地?
如悅官妖所說,他自然狗急跳牆,而我成爲他狗急跳牆的目標,不是沒有原因的。
——那麼多該死的混蛋男人說愛着我,我怎麼能不成爲時下最紅最火的人肉靶子,而我卻一點兒沒覺得被誰深愛着。
我要是真被人愛了,我還能被西門月笙從守密森嚴之處劫了出來,那可是樂絃音、西門弘燁以及悅官妖的眼皮底下啊!
——好吧,我能說什麼,我只能說我遇人不淑,讓炮火來得更猛烈一些吧。
想到悅官妖,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如今可不比從前了,他的武功大部分荒廢,別說碰到西門月笙刻意派去的高手,就算是碰到個一般高手,他都很難對付,而我出事的這晚,他恰好……恰好是陪我睡着的。
我打了一個機靈,立刻着急地問道:“你把悅官怎麼樣了?”
“哎呀,難得金小姐記得,”西門月笙剛剛還陰沉的臉色一下子好了起來,洋洋自得,連語氣都輕快了許多,好似很舒暢,這個就是個BT。
“說來金小姐還真是魅力非凡,連悅大總管那樣的閹人也能吸引,對你死心踏地,連本王都忍不住想把金小姐的身體好好剖開,仔細研究研究,金小姐到底有何吸引人之處了。”
我聽到西門月笙說悅官妖是‘閹人’,馬上沉下臉來,冷
聲道:“我能吸引什麼樣的人用不到寒王殿下關心,寒王殿下還是想想你自己吧!”
西門月笙這一堆廢話說出來,我反倒不擔心悅官妖什麼事了。
在他們這些王公貴族裡,最瞧不起的就是悅官妖這種淨身爲奴、入宮爲宦的人吧。
他甚至連殺都不願意殺這樣的人,用句矯情的話說是怕髒了自己的手。
甚至連樂絃音都在內,他之所以容忍我和悅官妖胡來,還不是覺得他就算以後當了皇帝,我遂了他的心願,入了宮,也避免不了我身邊會有像悅官妖這樣貼身侍候的太監的,難道他堂堂一代帝王要和這些人吃醋不成?
那豈不是貽笑大方了。
“哼,你到是想得開,你是不是料定本王不敢對你如何?”
西門月笙的目光露出兇狠的神色來,我卻還是不怕的,如今這番處境,怕又有什麼用。若該逃不過,怕就能逃過嗎?
“在下可沒有這份自信,在下只是覺得寒王殿下深夜請在下過來,自不是隻爲了要在下的命。”
他這種威脅,不過是在覺得利誘對我不好用後的又一招術罷了,所有都是爲了他不可告人、野心勃勃的目的做鋪墊。
“你倒是聰明,好了,本王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說吧,”西門月笙指着距離我這張榻不遠的地方的一處書桌說:“我要你給西門弘燁和樂絃音分別寫封信,信的內容我已經替你擬好了,你照抄就行。”
西門月笙還真是瞭解我,就知道我這人不擅言辭,更不能玩文拽墨,連草稿都替我打好了。
只是西門月笙的這份‘好意’我實在領不起,我是絕不會如他所願的。
那草稿我不用看,都能猜到大致內容是什麼,如今天下不穩的時候,我怎麼能做這樣的事呢。
“你明知道我不會抄的,”我正視着西門月笙,這點氣節我還是有的,“你們之間的事,我不想參與,我不想被誰利用。”
“你倒是不怕死,”西門月笙一陣冷笑,“你猜,我會如何讓你同意?”
我心裡暗暗地說我管你用什麼辦法,反正我是不同意的。
我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愛怎麼地就怎麼地吧,我大不了像我上一世一般,帶着我腹中這個孩子一起去死,這也算是附和輪迴定律了。
西門月笙見我不理他,惱羞成怒,伸手就向我的面前揮來。
感受着激烈的掌風向我襲擊而來,我也不躲,我心裡清楚得很,我根本是躲不開的,還不如不廢那個力氣。
我穩穩地坐在那裡,等着西門月笙那一掌向我襲來,誰知他原本是劈向我面門的一掌,到我的腦前,轉而變成了利爪,直接往我的脖頸抓了過來。
就如樂絃音所說,西門月笙的武功絕對沒有他十分之一高超,但對付我這種菜鳥級,除了內功還算過得去的人相比,我已經把他當成死神了。
我這個人有個臭毛病,就是不管什麼時候,遇到什麼樣的危險,我都不閉眼睛。
上一世,我被人家用槍從後面打進身體去的,我還死不甘心地奮力把頭扭過來,臨死之前瞧了一眼站在我後面的是誰?然後就看到那個死渣男了。
你說我這是不是傳說中的二貨,我要是看不到,也就不會這般傷心了,就如此時,我一定要瞪着兩隻眼睛看着西門月笙要如何掐死我。
我這種完全超乎正常人做法的行爲,唬得西門月笙伸到我脖下的手,頓了一下,“你敢小瞧本王!”,——他真是誤會我了!
我欲哭無淚間,他的手指死死地掐在我的脖子上,我覺得我的脖子馬上就要斷了,我完全無法呼吸,好像連眼睛都要凸出去了。
西門月笙這次是真下了死手狠手,我覺得我的靈魂都要脫離開我的身體了,這一次,或許真的逃不過了吧!
我忽然有些捨不得,捨不得那幾個對我或真或假的男人,還有這裡混亂無章的三年時光。
就在我準備用我人生最後的幾秒中緬懷一下這三年的穿越時光時,一陣急風帶着冷嗖嗖的掌風從西門月笙的後面襲來。
西門月笙雖然一心想掐死我,但事關他自己性命的時候,他還是會先顧他自己的,畢竟我在他手心裡掐着,他什麼時候想掐死我,都是可以的。
西門月笙快速地鬆開了我,躲開來自他後面的襲擊,我也得了這個空隙,扶着榻邊,伴隨着一陣陣的咳嗽,大口大口地呼吸起來。
沒有悅官妖給我捶背,我只能自己撫着胸口,這TMD又死了一回,我心裡低低的咒罵,擡眼去
望,到底是誰在這麼關鍵的時候闖了進來。
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啊,竟會是心蘭?想想前幾天剛見過重傷初愈的醜妞,估計着心蘭的傷,也休養好了。這才活蹦亂跳地出來救我……
我想喊一聲‘心蘭’,但西門月笙確實把我掐狠了,我的脖子受了傷,連累了我的聲帶,憑我怎麼努力竟也說不出話來。
“怎麼是你?”與心蘭打鬥在一起的西門月笙,和我一樣驚奇,萬沒想到來阻攔他的人會是心蘭。
心蘭沒有回答西門月笙,看着她自己成功把西門月笙阻攔開,她跳回到我的榻邊,狠狠地看了我一眼,許也是覺得我分外狼狽,才問了我一聲,“你沒事吧?”
我說不出來話,只能衝着她擺擺手,示意我死不了。
站在我們對面的西門月笙冷眼看了我們兩個一眼,語調陰邪地問:“你到底什麼意思?”
“王爺不許你動她,”心蘭不含任何感情的嗓音,讓她在這個時候特別有職業女殺手的氣質了,但我卻時刻都忘不了她還有一層身份,她是寧斐然的侍妾,同時是那位神秘主人的下屬。
“寧斐然?”西門月笙挑眉間,應該是已經猜到了。我與心蘭之間半分姐妹情誼都沒有,沒有寧斐然的命令,心蘭斷然是不敢阻攔他的吧。
心蘭點頭,“還請西門王爺勿燥勿惱,我家王爺一會兒就到。”
聽着心蘭一口一口‘我家王爺’叫着,我估計這妞已經被寧斐然用感情策反了。
女人啊,往往是最容易動情的,只要動情,就是動心動肺,斷不會像男人一般,只是下半身動,動完就棄之如糟粕了,——女人是長情的。
如果心蘭被寧斐然的個人魅力征服了,這是不是表明着寧斐然已經知道了心蘭背後的那位神秘主人是誰了呢?
若是如此,倒是個難得的好消息了。
就在心蘭說完這話沒有一分鐘,房間門口就傳來腳步聲,寧斐然匆匆地走了進來。
寧斐然進來後,什麼也沒有說,先是環顧了一下屋子,看到西門月笙和心蘭以及我,我們三個人的位置後,他的目光最後還是落到我的身上,他微皺着眉頭,關心地問我,“你沒事吧?”
我無力地搖頭,感謝寧斐然還記得與我有同盟關係,知道我被西門月笙擄來後,關鍵時候來救我。
我說不出來話,不代表西門月笙也變成啞巴了,他見着我和寧斐然之間嫺熟的互動,陰不陰陽不陽地說:“真看不出來,金小姐的魅力無窮,連寧王爺也對你憐香惜玉、死心塌地,我倒差點忘記了,金小姐曾經是寧王爺的側妃啊?不過,若是本王沒有記錯,無論你是金小姐還是柳側妃,你好像都已經被休、被下堂了?”
西門月笙的奚落對我根本不管用,但對寧斐然的刺激還是蠻大的,他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連帶着這屋子的氣息都憋悶起來,我覺得喘氣更費力氣了。
“出去!”寧斐然的態度強硬,是強壓着的憤怒,他側臉對着西門月笙,甚至都不願意看他一眼,“這裡有我,她逃不掉的。”
聽着寧斐然的意思,西門月笙擄我過來的計劃他是知道的,這也對,他們現在是合盟,沒有理由不清楚的,意識到這一點,我也談不上怨憤了。
西門月笙自然不甘心退出去,他說:“她早就不是你喜歡的那個人了?你還看不出來嗎?她現在是金小鑫,她喜歡的人是樂絃音。”
西門月笙以爲他的話能提醒到寧斐然,讓寧斐然對我產生恨意,卻不知道這些,我早就和寧斐然坦白過了。
寧斐然還是之前那副表情,冷冷的說:“我再說一遍,出去!”最後兩個字是嘶吼出來的,連帶着寧斐然所站之處上方的主樑都跟着震了一下。
西門月笙被震攝到了,這一次,他沒在多嘴,只是全眼三分之二白眼珠聚集在一起,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這一眼竟比之前他掐我那一下子還管用,我的身體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下意識地迴避開來。
等西門月笙遠離這間屋子後,寧斐然水泥板一樣的臉色才稍稍緩合,他看了一眼心蘭,聲音比之剛纔對西門月笙柔和了許多,“你也先出去吧,在外面等我,我有事和金小姐說!”
很好,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寧斐然總算學會叫我的新姓名,而不是稱呼我爲柳青兒了。
心蘭比西門月笙好請多了,寧斐然一句話,她畢恭畢敬地點頭,一句話多餘的話都沒有,悄然退了出去。真是聽話啊。
片刻功夫,屋裡只餘了我和寧斐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