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是門有說道的學問,這世間的宴會大多都有些講究,迎新宴、奔喪宴、慶功宴,當然也有鴻門宴。
我們全家這次赴的是一出什麼宴,怕是連宴會的主人,自己都不清楚吧。
宴席的主位,女皇陛下攜着她新上任的逸貴君晉安親王,親密地坐在一起,文武大臣分左右,按品級地坐在兩側。
我左抱秦晉右攬悅官妖的進去後,瞬間就吸引了衆人的目光。議論紛紛,隨着目光而起,而我卻想着,我這非屬文非屬武的,坐在哪邊合適呢。
本來,做爲一個女子,在如此堂皇之地,高調地出現,就已經與規矩不附了。
何況乎我還左擁右抱兩名男子,且都是品相俱佳,堪稱鳳毛鱗角的絕色美男,想不引人注目,也是不行的。
我高昂着頭,享受着這些各式各樣的目光,竟有一種走奧斯卡紅地毯的感覺了。
在一片唏噓聲中,女皇陛下也注意到了我們,她衝着我招手,“金大夫,來朕的身邊坐。”
她指了指旁邊的一處位置,立刻有大太監帶着小宮女,把那裡收拾得乾淨妥當,並搬來主椅一個、附椅兩個。這種安排很是貼心,大有我和女皇陛下差不多編制的感覺了。
我也不客氣,拉着我的兩個男人,坐了過去。
女皇陛下請客,可比她男人之一的皇貴君狄瞬大方多了,至少人家宴桌上擺的東西,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魚裡遊的,那是應有盡有。我擡起筷子,想下到哪裡,就能下到哪裡。
“知道金大夫懷有身孕,那些忌口的東西,朕都叫他們撤下去了,連你的酒水都換成了新鮮的果汁。”
女皇陛下到是細心,我拱拳相謝,“女皇陛下如此厚愛,草民愧當了。”
我笑着說完,又拿起桌案上的那杯鮮果汁,衝着晉安親王道:“恭賀晉安親王大喜,小女子身體不便,以此代酒,先乾爲敬了。”
該有的禮儀和場面,還是撐開做足的。我如此想,晉安親王也是。
他拿起酒,淡淡地笑着,如沐春風,還是初聽時,溫溫吞吞的聲音,“謝謝金大夫,若無金大夫,哪有本王今日之福。”
他這話卻是實話,我只恨自己救出一條白眼狼來,我前腳救他,他後腳就想要我的命,這等恩將仇報的速度,真叫我膽寒。
看他今日這份情意,好像已經把前幾日送來撲我的那隻大白鳥徹底忘記了,好像那個想暗害我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這份能屈能伸的臉皮厚度,不可小覷,我對他的敬仰尤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了。
這事我先不說,我要看看,他今天晚上可有什麼意圖,我既然坐在這裡,就什麼也不怕了。
儀禮封策之事,白天就已經完成了,整晚都是宴會,奏樂聲聲絲足靡靡,歌舞霓裳,盡顯這宴會的奢迷和盛大。
秦晉左右周旋着,悅官妖卻只與我說話。
在悅官妖進來時,女皇陛下的目光就在他周身掃過幾次,不外乎是悅官妖那身衣服。
那是她賞下去的,雖沒有明說給我的哪個男人穿,我們都明白她的意思。那衣服的規格,除了樂絃音,沒有人夠身份的,我卻把他給悅官妖穿上了。
其實我的意思很簡單,我的三個男人裡,悅官妖年齡最長,不管這些男人,在外面都擔任什麼官職、又有什麼樣的地位,在我這裡,一視同仁,統一按年齡,分高低、分大小。自然,有好東西也是一樣的。
好吧,說這麼多,也掩蓋不了我偏心偏向的心理。人的一顆心,就是長歪的。
在我們外表故作平靜、內心忐忑不安中,等了又等,快到宴會結束了,我們預想中的事情都沒有發生。
一切如常,彷彿我們前幾天遭受的那些事情,都是幻覺一樣。
我附在悅官妖的耳邊,低聲的說:“不知他葫蘆裡面賣的什麼膏藥?”
悅官妖回我,“不用理,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夾了一塊雞肉,放到我的碟子裡,“你多吃些,這菜的味道不錯。”
難得他如此穩座泰山,再看那邊的秦晉,談笑風聲,也好像根本不把那些個危險當回事似的。頗有大將風範。
秦晉見我看他,他也湊到我的身邊,比我之前和悅官妖說話時還低的聲音,說:“等着宴會結束,要是沒有發生突發事件,娘子,你就與女皇陛下說,既然救治晉安親王已經成功,我們就不住在韃韃國了,估計着樂兄那邊,戰勢應該已經掌控,我們儘早離開是非之地,去往我們的地盤,纔是正經的。”
秦晉這話說得很有道理。
不管大印國和璃雲國有多麼危機多麼危險,至少那兩個地方的君主是自己人。
哪怕他們對我心懷不軌、各有目的,卻都不會要我的命的。
我總是可以安全把孩子生出來,安心做月子的。
悅官妖在一旁點頭,已經附合道:“我們越早離開這裡越好。”
這點我自然明白,但我怕我提出要求,女皇陛下也不會讓我離開的。
這裡無關晉安親王是否對我出手,女皇陛下知道不知道的。只看着女皇陛下與樂絃音的合約,現在又箭在弦上的戰勢,我說做人質難聽些,但地位確實如此。
我們的尷尬處境,秦晉和悅官妖當然明白,他們兩個在說完後,也是一起沉默。
“不如這樣吧,讓秦晉先走,”我們三個捆在一起也沒有用。
既然求不得全都離開,到不如先走一個,這樣也安全保險些。
我這個提議剛說完,秦晉和悅官妖異口同聲說:“不行!”難得他們兩個這麼齊。
悅官妖先說了理由,“秦晉若是走了,我們就失了與外界的聯繫,樂絃音那邊有什麼消息,我們就沒有辦法知道了,我的消息網與那邊的通聯不了。”
而秦晉的理由更實在一些,“爲夫在韃韃國,怎麼也算是王爺,行事起來方便,爲夫若走了,娘子只會更被動。”
被動不被動的不說,我們現在已經在被動裡了。
樂絃音那邊不大勝,不接我們出去,我們這邊就談不上主動了,同時,失去與外面聯繫這樣的窘境,確實是不太好對付的。
如果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麼樣纔可以,難道坐以代斃?
我長嘆了一聲,身子沉到椅子後背,我是沒有主意了,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吧。
抱着試一試的態度,我還是在宴席結尾處,與女皇陛下提了一下,我要離開的事。
果然如我們之前所料,女皇陛下沒有同意。
她很官冕堂皇的以與我一見如故、不願過早分離爲由,留我多住一段時間。
我又以‘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爲理由,再次懇請求去。
女皇陛下又以兩國交戰、那邊大亂爲由,捥留我,我就再也沒有什麼好理由推脫了。
這個結果,我們三個之前早就料到了。既是如此,就不好強求,我們
畢竟是合作伙伴,弄得太僵,就是把友人往敵人方向推了。
想達到的目的達不到,該說的話卻該說了。
我瞧了一眼晉安親王,說:“草民還未感謝上次晉安親王,託秦晉送給草民的那隻白色金剛鸚鵡的盛情呢,我很是喜歡,多謝晉安親王的厚意了。”
我拿出貼身香囊一個,遞給旁邊侍候的小太監,“奈何我一介草民,實在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這是我最近研製出的護體靈藥,貼身帶着,可以避邪祛毒,望親王殿下不要嫌棄。”
小太監端着托盤,把我那個香囊送到晉安親王那邊。
晉安親王的神色未變,但我還是敏銳地從他的眼眸深處,看到了有一點光亮快速動了一下。
“謝謝金大夫,”他拿起香囊看了看,又說:“那隻白色的金剛鸚鵡也是前些日子附屬小國進貢而來的,女皇陛下見它靈巧,會說人言,就送與本王了,奈何本王對羽毛類的東西敏感,近不得那鳥,估計着金大夫學醫之人,應該喜歡這種稀奇之物,就與女皇陛下言明,轉送給金大夫了。”
晉安親王這翻話,聽着無甚稀奇,但內裡的涵義,我和秦晉、悅官妖都明白。
他若是不說這些,我們反倒以爲我們之前是多疑了,他此時說了,到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了。
那大白鳥撲我的事,只有我、秦晉和悅官妖知道,連在外室侍候我們的那些宮女太監都是不知道的。他怎麼知道的呢?我隨便問問,他就扯出這麼多來,可想而知了。
“是呢,草民很喜歡,”我一句話,淡淡帶過了。
女皇陛下那邊裝作不淡定起來,她扯着嘴角說:“金大夫好心偏心,送了逸貴君,都不說順手給朕帶一個呢?”
我連忙站起,欠身道:“女皇陛下折煞草民了,草民送於逸貴君的護體香囊是專門針對男子陽剛之軀的,你看,”我扯着悅官妖和秦晉,指着他們的腰間說:“草民的男人也帶着呢,試驗無誤才獻給逸貴君的,而女子的……因着草民的身體原因,還未研製試用,所以,還望女皇陛下見諒。”
女皇陛下瞄了一眼秦晉,又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悅官妖,笑着搖頭,“既是如此,朕就不好怪罪,金大夫是朕的貴客,若是住在宮裡,哪裡不如意了,定要告訴朕,朕重重罰他們。”
有不如意的地方,我又哪裡敢說,卻還是得點頭道:“謝謝女皇陛下,草民三生有幸。”
走是走不成了,走不成就得有走不成的應對方法,眼見着,這一晚平靜渡過,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我們卻越發覺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危勢了。
當晚我們三人,回到我們的薔薇宮後,都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來。
三個人齊齊地坐到了榻之上,好似經歷一場生死一般,卻明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說來可笑啊。
晉安親王絕對不會沒有舉動的,憑着狄瞬對他的分析和我受襲,他沒有趁着此時發難,定是準備不足的,而他的準備又是要從何做起呢?在哪裡結網的呢?
老祖宗說過:若要不人知,除非己莫爲。
這話說的是隻要做了,就一定會留有痕跡的,可憑着秦晉、悅官妖還有女皇陛下的勢力,竟都沒有注意到晉安親王的底細漏洞,連着知些情由的狄瞬,也具體舉不出些證據來,晉安親王倒真有些神了。
難道他的勢力藏在天上、遁在地裡不成?要是如此,若等他成了器候,怕是要爲禍人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