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絃音這處暗門總部,不但環境極好,而且特別清幽,最最主要的是護衛奇多。連接堂屋外面的抄手遊廊裡,五步一個黑衣護衛、十步一個崗哨,這還不算埋伏在暗處的侍衛,我覺得皇宮的警戒,也不過如此了。
我還在月子裡,孩子沒有滿月,我們兩個都不能出去。非但不能出去,連門窗都不能開的。
外面的景色如何,都是悅官妖說給我聽的。
悅官妖的性子強,來此三天之後,他就強迫自己,走出屋子,散步健身順便看看周圍環境了。做爲一個武人,他的警惕性極高,哪怕是在自己家的地盤裡,他也會做到事無遺漏的。
當時那麼嚴重的傷勢,不過十幾天的功夫,他的身體竟已恢復的越發好了,可見樂絃音推薦他修煉的那個內功心法,還是頗具療效的,比他之前的陰邪武功,不知強了多少,又有我的獨家密藥做輔助,一張俊臉漸現了紅潤。只差那麼一點點兒,就可追上我初見他時的風采了。這是我最覺得欣慰的事了。
小孩子長得快,一天一個樣子,我和悅官妖都喜歡得不行,一時見不到就覺得心頭少了什麼。幾乎是他抱完,我接着抱。
那位被樂絃音找來侍候我月子的張嬸子,見此情景,很是着急,不停勸我們說,小孩子是不能這麼抱的,抱上癮了以後就放不下去了。我們兩個這纔有所收斂。
秦晉是樂絃音走後的多半個月,才趕來的。
他一臉的疲憊之色,與我和悅官妖將將打個招呼,還未等我問他話呢,他就在他自己所坐的圈椅裡面,打起呼嚕來了。
我和悅官妖互望了一眼,都很無語,看他滿身灰塵,從頭到尾的風霜,又都很心疼他。
這要怎麼樣的趕路,纔會累成如此模樣,依我所想,外面早該天下太平了,秦晉怎麼還像後面追了狼似的呢。
悅官妖忙叫了外面的侍衛進來,把秦晉擡去了隔壁的屋子,好好休息。
誰知秦晉這一休息,就是整天整夜的,若不是親耳聽到他睡得鼾聲振耳,我就要親自出手,替他把脈出方子了。
我和悅官妖耐着性子,熬過了這三天三夜,總算把秦晉盼睜開眼睛了,這斯
卻根本沒有理會我和悅官妖要找他談話的苦心,直接奔了後山的溫泉浴,又從那裡泡了一天,直到晚上,人家才披着一件非常附合他風格的淡碧色長衫,回來見我們。
這一刻的秦晉,終於像秦晉了。他噙着那抹油滑狐狸的笑,進屋之後,直奔了躺在我榻裡的小傢伙。
一頓咆呼哀哉地感嘆後,秦晉抱起剛睜開眼睛的小傢伙,眉眼都笑彎了,可惜說的話卻真真誅心,“這孩子長得真像樂兄。”
悅官妖聽完,正熱切走向他,準備尋問尋問他、關心關心他的步子,戛然而止,挑起的長眉,只餘一晌陰寒的怒氣了。
好在秦晉混的就是嘴皮子,如背鋒芒之後,立刻改口道:“但這眉目裡流露出的性子,一看就是江兄這般溫和。”
好吧,文人這張嘴,怎麼說怎麼是,只要不把悅官妖惹得要一掌 拍死他,其他我都不會理會的。聽他們拌嘴,也是一種享受。
“爲夫聽樂兄說娘子早產生下一子,爲夫還不敢相信呢,”秦晉一邊拍着懷裡的孩子,哄着小傢伙睡覺,一邊說:“直到又問了一遍,纔將將敢信,哎,若早知會有這麼一出,我與樂絃音怎敢用此計。”
說完,他低頭看懷裡的孩子,喃喃地說:“這孩子出來的太不是時候了。”
他這話說完,我之前的擔心馬上就發生了,悅官妖一巴掌向他的後腦處拍去,兇狠狠地說:“你胡說什麼,這般禍事,與我兒子有什麼關係,若不是小鑫思慮過度,又怎麼會早產,都是你們廢物,做事不周全,護不住她們母子。”
秦晉好像早就猜到悅官妖會與他動手,抱着孩子,一個掉腚,輕鬆躲過,這回後背面向我,前身面向悅官妖了。
他嘻皮笑臉地說:“江兄息怒,小弟這話說得確實有誤,確實是小弟沒有考慮周全,才害得娘子遭此大罪。”
事情已過,我和悅官妖早已不想怪誰了,所謂人算不如天算,有些時候,無論人力怎麼努力,都抗不過天意的。現在這個結果,已是最好了,我們都平安無事,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悅官妖見秦晉認錯態度良好,只一把搶過秦晉懷裡的孩子,抱過去自己哄了。
我一點沒出聲阻止,不是我偏心,就秦晉剛纔哄的那兩下,我家寶貝明明沒有什麼不開心的,也被他哄得不開心了,他這手藝實在太差了。
“說吧,我想聽聽來朧去脈,”
這出連環計裡,我是最大的受害人,我卻什麼也不知道,這太不公平了吧。
所有人都在勾心鬥角、陰謀算計,有着自己的步驟,只有我,完全沒有主動權,任這些個幕後主角勾連,帶入一個又一個的陷阱,險相環生。
如今我還有一口氣活着,真託得我命大啊。果然穿來的人,在穿來之初沒有死,以後想死都是挺難的。
我這麼命硬,應該氣死好多人吧,晉安親王在這些人裡,定然排在第一位。
“事情太複雜了,爲夫一時竟不知道從何說起了,娘子想知道哪裡,問就是了,爲夫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秦晉擺出一副百科大全的誠懇樣子,等着我的十萬個爲什麼。
我愣了愣,竟也不知道從哪裡問起纔是。
一時之間,屋裡氣息很是沉靜,只有我們幾個人極輕的呼吸聲,還有雕金花的銅爐中,燃起的香氣。
窗外傳來,夜鶯的叫聲,在這一更時分,聽起來極是婉轉清脆。
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說女皇陛下吧,她沒事吧?”
樂絃音從密室裡面,救我們出來後,我們匆匆離開韃韃國,並不知道韃韃國的狀況如何,只聽樂絃音說韃韃國女皇受了傷。樂絃音把同樣受傷的晉安親王押送回韃韃國皇城,交給女皇陛下處置去了,但我們卻並不知道那邊如何處置的、境況又是如何了。
我畢竟在韃韃國呆了那麼一場,我那前身又和晉安親王有一腿,我想問想知的,韃韃國那邊定然是最多的了。
秦晉聽我千頭萬緒裡,竟挑了女皇陛下來問,還是問平安,不由得愣然了一下,顯然是沒有料到。
“她沒事,能做到女皇的位置,多大的風浪都擊不垮她的,而且她也未必有多愛晉安親王的,”
秦晉嘴角撇出一抹淡淡的嘲諷來,一雙閃閃發亮的眼睛,斜眸出一片清明,而他最後一句話,頗值得回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