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涼風嗖嗖,別人要是娶兩房夫君,此時定是香豔滿帳、左擁右抱,哪會像我這樣,不但要連夜下休書,才能討得安靜,還要搭醫藥費湯藥費等等費用。我簡直就是天煞孤星的代言人啊。
“現在你傷也好了,人也沒事了,該有的都有了……”我有些累,站都站不住,一手撐在了桌子上,慢慢地坐在旁邊的圓椅上,被樂絃音一掌拍出去的秦晉還挺屍似的橫在門口,我覺得他必然是什麼事都沒有,但凡有一點閃失,他帶來的那一羣手下,早就衝進我的房裡了,所以,我安然地‘享受’着我這門裡門外兩位夫君的兩種對待我的方式,我準備慢慢擺脫,第一步就是……“你走吧,別等我再說一遍絕情話!”
我思來想去,我來到這個異世開始新生活,不是爲了受這些死男人的折磨的,我還是一個人帶兩條狗過比較好,哪天實在寂寞了,隔壁‘春風滿堂’消費一晚,好過現在這般。
“我不走,我要你和我一輩子在一起。”
這話說得完全不附合邏輯,卻是樂絃音表達意思時的標準用語,——霸道簡單。
“我是我自己,我不是誰的,我不想受任何人的擺佈,你要我和你在一起,我就要和你在一起嗎?樂絃音,你以爲你自己是誰!”
我仰起頭,回望着站在我身後的樂絃音,他那張秀致冷峻的臉孔,因爲着急,臉頰微紅,配以他玉白的面孔,如一朵半開半合的桃花般,竟有嬌豔欲滴之感,我不由得懷疑,我這是正在和他吵架,還是剛和他XXOO結束……,這表情未免太詭異了吧,完全不附合我們現在氣氛啊。
“我以爲我是你丈夫、你是我娘子,”樂絃音毫無壓力地向我低吼着,“我們是要一輩子在一起的,如果你不喜歡,我明天,不,一會兒就把他們送來的人和東西都送到隔壁春風滿堂去,若是你不喜歡……那樣的生活,我安心和你在這裡過一輩子,什麼也不去做。”
樂絃音他這麼說想做什麼,威脅我?還是要我擔負着他後半生憂憤的所有責任呢?
我冷哼一聲,“我可沒逼你?”有些東西,哪怕註定要後悔,還是捨不得的。
“我沒說你逼我!”
樂絃音轉身就要出去,白衣翩飛掃到我的面頰,我一把拉住他,“你去做什麼?”
“把人送走!”他回答得乾脆,“至於那印,是我父皇留給我的,我留個念想。”
我突然想到了什麼,追問道:“你要送哪裡去?”其實心裡想的卻不是這個。
“隔壁啊!”隔臂是春風滿堂,這我和他都知道,他曾經也被送去過,我們互望一眼,我忍俊不住、抿脣一笑,“賣過去吧,還能換些錢回來。”
他點漆狀的黑眸,轉動了一下,也漾出了笑意,一場爭吵就這樣風平浪靜地掀過,他的手再次伸過來時,我無法躲避,自己的身體比自己的思維先一步
貼過去,這就是我心裡最真實的感受吧,不管怎麼樣,我捨不得他。
不知什麼時候悄悄地淪陷,有些東西,就成了不朽。
就在我和樂絃音摟得想要合二爲一,恨不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時候,小笙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姨,姨,江叔叔來了。”
小笙一頭闖進來,我和樂絃音有些措手不及,快速地鬆開了手,面對門外一手拄頭,一手閒散地搭在地上,擺出妖嬈姿態的秦晉,我們可以摟得無所顧忌,但面對一雙單純地望向我們的童眸,我們兩個……,咳,臉皮有些撐不住。
“小笙,你說什麼?”
樂絃音微微扭頭過去,我一把拉住小笙的小手,問着。
“江叔叔來了啊!”小笙透過我,向我的身後望去,那目光沒有剛纔那般清澈單純,反而帶出些犀利的探究,我忽然想起白天小笙和我說過的話,他似乎不希望我和樂絃音在一起。
秦晉有情可緣,可小笙,他一個小孩子爲什麼也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我不以爲這是寒月笙那個鬼上身影響的,我嫁給誰或我娶了誰,之於寒月笙那都是無所謂的。
“姨,你又想什麼呢,我說江叔叔來了!”小笙目光收回得可比我頭腦中運轉的速度快得多了,我連忙收起不切實際的思緒,暗笑自己一定是多心了,明明就是不可思議的事,還要亂想,我摸摸小笙的頭,“江叔叔來就來唄,你這麼急着喊我做什麼呢?”
小笙扁扁嘴、垂下頭,嚅嚅地說:“我就是想快點告訴你啊!”其實很多年後,關於這個問題,他是這樣回答我的,“我就是不想你和樂絃音抱在一起。”
當我知道這個真實答案時,有許多我想不通的事情,才迎刃而解,只是那時……一切都晚了。
“我去前面看看!”
我拉着小笙向外面走去,樂絃音‘嗯’了一聲,沒有跟過來。
我和小笙繞過去躺在門口的秦晉,往前走一步後,又退回了一步,我站到秦晉面前,“夜寒風涼,你打算一直在這裡躺到癱瘓嗎?”
“反正娘子是大夫,爲夫不怕的。”秦晉賣萌似地衝我眨眨眼,我沒在理他,拉着小笙頭也不回地離去,別以爲我不知道,他是想趁着我不在,找樂絃音吧,我估計樂絃音也是這麼想的。
要不怎麼會在聽到我要去見江倌時,沒有跟來呢。他明知道江倌對我是有那種想法的。
我和小笙走到前堂,小笙掙脫開我拉着他的手,快步跑到了江倌身邊,甜甜地叫着,“江叔叔。”
江倌溫和地笑着,摸了摸小笙的頭,我眼尖地看到他挑起的嘴角處有一片淺淺的青紫,應是幾天前的傷了。
“你又捱打了?”我習慣性地找出藥膏,正想要給他抹,又想起之前的尷尬,既然不是那種喜歡,就不應該讓人誤會下去,我把打開的藥膏遞給他,“那
邊有鏡子,你看着抹,別沾到嘴脣上,吃到肚子裡就不好了。”
他接過藥膏,點點頭,卻並沒有急着抹,而是把手裡拿着的一個藍布碎花小包遞給我,“給……給你……給做的,我……閒……閒着……無、無事!”
我拆開小包,裡面有一件潔白的綢制紋銀絲邊暗花紋的紗裙,我慢慢地展開,在身上比劃了一下,很合體。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江倌以前也經常給我送些他做的東西,小到荷包手帕大到衣裳裙衫,我當時都當稀罕物看的。
在我覺得一個男人能把手工針線做得這麼好,簡直是一個奇蹟了,一個接着一個的收起來,一個接着一個的珍藏起來,偶爾拿在手裡還會自嘲一下,我這個女人……不行啊。
而現在,我再也沒有之前的心情了,手裡拿着的這件衣服,像燙手山芋,不知道是繼續裝糊塗收下去,還是絕情地送過去。
我爲難地擡起頭,江倌像是早早感覺到了我心裡的矛盾,目光躲閃地看向別處,就是不敢看我。
我狠下去的心,沒辦法堅持下去,明明想說拒絕的話,到嘴邊卻成了,“謝謝!”又覺得實在不妥,連忙補一句,“以後……不用了,我……我也有夫君了!”還是兩位,但我不指着這兩傢伙能像江倌一樣給我做出衣服來,他們只要少給我惹些麻煩,我就謝天謝地謝祖宗了。
江倌的臉紅了紅,許久,微不可察地點了一下頭,屋裡一時之間陷入不舒服的沉默中,把我拐來的小笙也不知什麼時候竟偷偷溜出去了,這小混蛋,難道他是想撮合我和江倌嗎?亂點鴛鴦譜!
這裡必須再說一句,還是很多年後,我問小笙時,他卻笑道:“把你從一個最危險的人身邊推到一個安全的人身邊,我做得有什麼不對的嗎?”我後知後覺,原來他是覺得相對於我喜歡的樂絃音,讓我在江倌身邊呆一萬年,我也不會喜歡上他。
“你……你今天怎麼晚上過來了呢?”
這個時候明明是他工作最忙的時候,老張怎麼捨得她手下員工在工作時間擅離崗位呢。
以往江倌每次來,都是白天,極少在晚上出現在我的‘妙手回春’,除個別幾次受傷養病時,而現在看他臉上的傷,絕不夠可以休工養病的階段。
他扭捏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說:“我……我……沒……沒客人。”
“這樣啊!”
這倒也是正常的,由來只有新人笑,誰人去理舊人哭,相對‘春風滿堂’,江倌實在是舊得有些顏色泛黃了。
“我……我……我不打……不打擾吧?”
說什麼打擾不打擾的,來這裡就已經是打擾了,但這個擾打得好,“不打擾,我正好也睡不着,不如這樣,你彈個曲子給我聽吧,我請你喝壺茶,茉麗花。”
我想等我的曲聽完,茶喝好,後院的兩個男人也該談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