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那聲“站住”,正是芸香喊的,而寧宜嘉正站在芸香的旁邊,靜靜的看着。
寧儀韻眉心微擡。
此時,喬安齡也在花園之中,他已經在花圃邊走了一圈,這會兒已經走到假山和奇石的中間。
奇石高大,喬安齡走在奇石的這一面,而寧儀韻和寧宜嘉主僕卻在奇石的另一面。
所以,喬安齡本來並沒有看到寧儀韻和寧宜嘉,而寧儀韻和寧儀嘉同樣也沒有看到喬安齡。
原本你看你的奇石,我賞我的芍藥,互不干擾,相安無事,不過這一聲“站住”的厲喝卻讓喬安齡聽到了。
這是人家家裡的家務事,喬安齡不想多事,就繼續站在奇石的背後,看看假山和奇石的景觀。只是,奇石另外一面,幾個女子的說話聲卻不可避免的入了他的耳。
“這妝花緞的料子怎麼在你身上?”芸香跺了下腳,伸出手指,指着寧儀韻,“這妝花緞該是小姐的,你使了什麼手段,得了這妝花緞?你這,你這,……”
寧儀韻眉梢一擡:“恩?你這什麼?倒是說說?”
“你這,”芸香一咬牙,“你定是使了齷蹉的手段,你這不要臉的小蹄子。”
“不要臉的小蹄子?”寧儀韻臉色不便,淡淡反問了一句。
“你,就是不要臉的小蹄子。”芸香說道。
寧儀韻的目光朝站在一邊的寧儀嘉掃了過去,寧儀嘉安靜的看着芸香呵斥自己,並沒有阻止芸香的意思。
寧儀韻心中冷笑了一聲,目光再次回到芸香身上。
倏地,她的目光帶上了幾分凌厲。
“我們寧府也是堂堂官宦之家,怎可如此沒有規矩?一個下人敢對主子出言不遜,一個丫環倒罵起小姐來了?”寧儀韻語氣驟然驟然冰冷,目光彷彿尖銳的冰棱。
“官宦人家,區區一個丫環竟然飛揚跋扈,說出去怕要丟了我們寧家的臉面,這事兒該讓爹和母親知曉一下,早些把你這不懂規矩的丫環收拾了,也好過日後讓別人知道了,丟了我們寧家的臉。”
寧儀韻斜睨了一眼寧儀嘉,見她臉色微變,臉上有些掛不住。
她桃花眼一眯,聲音突然放緩,音調卻變得更冷:“一口一個小蹄子,一口一個不要臉。
我若是小蹄子,那我爹是什麼?
我得了這妝花緞是不要臉,那你可知道給我妝花緞衣裙的,讓我不要臉的人是誰?
是我爹,是這寧府的老爺?
芸香,你倒是罵誰呢?”
寧儀韻一句接一句,說一句芸香臉色便白上一分。
“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走,跟我去見老……”
寧儀韻一句“跟我去見老爺”還沒有說話,旁邊一直沉默不說話的寧儀嘉突然開口了:
“芸香,不得無禮,二小姐是主子,你是下人,怎可如此沒上沒下的?看來,是我平日太嬌慣你了,是該好好教你規矩了。”
“小,小姐,”芸香囁囁道。
“還不退下?”寧儀嘉道。
“是,是。”芸香答了一句,退回到寧儀嘉的身後。
寧儀韻心中又是一聲冷笑,自己這嫡長姐說話說得真是時候,她丫環罵自己的時候,她就默默看着好戲,說到要去見寧賀,她倒是知道責罵自己的丫環了。
芸香就算是大小姐的貼身丫環,也只是一個丫環,寧儀韻就算是個庶女,那也是個主子。
丫環罵主子,到哪裡都是沒道理的,若是這事兒真鬧到寧賀那裡,芸香少不得一頓板子,而作爲主子的寧儀嘉也是要被責罵的。
“二妹妹。”寧儀嘉開口喚了一聲寧儀韻。
“姐姐。”寧儀韻收起眼裡的冷冽,桃花眼彎彎,笑眯眯。
“我這丫環被我慣壞了,嬌縱得不知道天高低厚,這會兒衝撞了二妹。二妹放心,回頭我定會重罰她的。”寧儀嘉說道。
寧儀韻桃花眼一眯:“這丫環是該好好罰罰,畢竟是姐姐的貼身丫環,貼身伺候的丫環就是主子的臉面,貼身的丫環這副模樣,旁的人不知道姐姐的,還以爲姐姐也是這副樣子的。”
寧儀嘉一滯:“二妹妹說得是。”
“可不是?我不是記恨這丫環,我是爲了姐姐好。”寧儀韻道。
“姐姐省得,二妹妹看這院子裡的芍藥開得多豔,我們姐妹倆好好賞賞花,別爲了個不懂事的丫環氣到自個兒。”寧儀嘉說道。
“這芍藥的顏色真是鮮豔無比。”寧儀韻笑眯眯道。
寧儀嘉淺淺一笑,姐妹二人相識淺笑,當真一片和諧。
“不過芍藥再美,也比不得妹妹身上的妝花緞美。方纔二妹說,這是爹給你的,”寧儀嘉笑道,“那二妹妹就安心穿着。”
“恩,”寧儀韻道,“是爹給我的,這妝花緞的料子,與我也挺相稱的。”
寧儀韻往寧儀嘉靠近了幾寸,娥眉一彎,親親熱熱的說道:“其實啊,女子穿衣打扮最重要的是合適,是相宜、貴重不貴重倒是在其次。
這妝花鍛的料子色澤豔麗華貴,若是相貌寡淡的女子是不適合穿的,穿起來也像穿別人的衣服一樣。”
寧儀韻眼眸一轉,輕聲嘆了一口氣,拖長了說話的音:“唉,爹把這妝花緞給了我,沒給你,其實也是有他幾分道理的。”
寧儀嘉身子一頓,寧儀韻話裡有話,這是在說她相貌寡淡。
她的母親寧盧氏長得不怎麼樣,同寧儀韻的生母蘇芝如相比,那簡直是雲泥之別。她的父親寧賀長得也一般。所以她姿色也十分平常,比起寧儀韻來,那是差了遠了。對此,她心裡清楚得很。
不過心裡清楚,和被人這樣說出來,卻是兩回事。
寧儀嘉的手攥住短衫的下襬,挺括的竹紋錦緞被生生的揪出了幾道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