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牛子所謂何物，已經沉浸後宮數十年的太后又怎麼會不知道。
這幾十年什麼樣的大風大浪她都見過，她還真不會相信像是臘八粥裡多了牽牛子這件事情是巧合。
畢竟在後宮中，什麼事情都要往陰謀化想一想，這不出意料也絕對是事情的真相的。
“御膳房……”太后鳳眼微眯，凌厲的目光在皇后與何妃二人之間徘徊。
能夠有能耐在御膳房動手腳的人可不多，而這兩個人則是掌管後宮大權的人。若是想要動手，那無疑就是易如反掌的事兒。
太后能想到這裡頭的關係，皇上也能想到。
“李全忠，去把御膳房負責臘八粥的人統統帶過來。”顧雋沉着一張臉說道。
“是。”聽着皇上冷嗖嗖的語氣，李全忠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估計又要有哪位主兒要遭殃了。
李全忠偷瞄了一眼皇后與何妃，心裡爲她們倆默哀一盞茶。
太后涼涼地瞟了幾眼她們兩人，隨後又將視線投向顧雋。
雖然顧雋是她的親生子，但是他的心思卻是連作爲親生母親的太后也琢磨不透，深不可測。
這件事只要不傷及龍嗣，她也不會插手。畢竟現在還輪不到她出手的時候，抑或者說如今龍嗣沒有大礙了，她也不會大動干戈。
但是顧雋與太后的考慮卻是截然相反，這件事一定要徹查！
作爲皇帝。他也有自己的雷霆手段。
顧雋深深地凝視了一眼正站在一邊的皇后，眼神深沉地讓人摸不着底。
而皇后也是心裡打起了小鼓，莫非皇上是開始懷疑她了？
她不免心裡發怵，將做這件事的人給唾罵着一遍又一遍。
要是讓她揪出來，她非得好好收拾這個人不可。
這會兒的皇后全然忘了她方纔在心裡腹誹着這人怎麼不直接把事情做絕，將楚璇腹中的孩子一網打盡。
在顧雋時不時飄過來的凌厲目光下，皇后也是略有些坐立不安。
即便這件事與她沒什麼關係，但是也難免會不安幾分。如今她的宮權已經被分了大半給了何妃，要是出了什麼差錯，這後權旁移。那她這中宮之位坐着還有什麼意思？
李全忠也不愧是皇上身邊最得力的總管。
林林總總的這些人統統被他帶到了頤華軒內。原本就不是特別大的頤華軒一時間更加擁擠了。
但是卻是鴉雀無聲，安靜地連大氣都不敢喘。
顧雋修長的食指輕叩桌案，骨節分明。
“這臘八粥是誰做的？”顧雋低沉的聲線徒然從一片寂靜中響了起來。
下頭的人面面相覷，愣是沒有一個人吭聲。
終於。有一個體態憨實的人惶恐地應着:“是、是奴才。”
“你？”顧雋只吐出了這一個字。卻叫他冷汗涔涔。
“是。奴才、奴才今天負責宮中所有的臘八粥。”
顧雋強大的氣場壓得他都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照哀家看，若是他負責所有的臘八粥，那麼嫌疑便不大了。若是要查起來。也是將粥送來的那人嫌疑最大。”太后開口，打消了威壓愈發強的氣場。
一直在一旁裝作隱形人的那位嬤嬤卻在這會兒接了話茬:“太后娘娘，奴婢又要事稟報。”
這位嬤嬤便是太后派來頤華軒的田嬤嬤。
太后轉眸往她那兒望去，輕輕點了點頭應允了她繼續往下說。
田嬤嬤施施然行了一禮，隨後說道:“楚充華有孕，是不能食用杏仁、桂圓等物。所以端來的臘八粥都是特意重新做一份的。”
接下來的話都不用田嬤嬤多說，這座上的可個個都是人精兒。
如果是另外做的一份，這掌勺的可就不是沒有嫌疑了。
因爲這一份是特意做給楚璇的，不像其他的臘八粥都是擱一個鍋裡煮的，之後盛的時候都不是他親自盛的。
方纔才呼了一口氣的大廚，這會兒心又提了起來。
這又算是怎麼一回事呀？
太后聞言也是沉默下來。
“既然如此，恐怕這羣人統統都有嫌疑。”顧雋的神色愈發沉了，“那就都拖到慎刑司仔細審一審吧。”
一句話就決定了他們的去路。
慎刑司是什麼地方？
在這些宮人眼裡，那就是比十八層地獄都不讓多遑的地方。
只有進去的份兒，卻再難出來。
一時間，原本大氣都不敢喘的奴才們全都開始鬼哭狼嚎。
“皇上！饒命吶！”
“太后娘娘饒命吶！”
“……”
一時之間，頤華軒內嘈雜得很，求饒聲不絕。
有些人將頭都磕出了血，看起來真是慎得慌。
“拖下去！”顧雋喝道。
宮人們也動作利索地將跪在地上的這一羣人統統給架了出去。
而一側的何妃卻是悄然地揚起了脣角，恰巧撞入了皇后的眼簾中。
一個念頭卻突然闖進皇后的腦中，莫不是……莫不是這何妃做的！？打算栽贓到她身上？
何妃也好像感覺到她的目光，側過臉看她，在只有她能看見的角度裡微微地挑了挑眉。
然而在見到皇后瞪大的眼睛時，何妃脣角的弧度又更大了。
“皇上、太后娘娘。”何妃走上前幾步作揖。
“嗯。”太后不輕不重地應了一聲。
“妾想着這楚充華需要靜養，所以妾想先行告退。”何妃不急不燥地說道。
太后沉吟了一會兒:“也好。”
何妃得了允後，才退出了頤華軒。
“哀家也先回永壽宮了，唉……哀家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再這麼折騰了。”太后意味深長地說了這麼一句，瞥了眼一側的皇后。
這會兒顧雋站了起來:“恭送母后。”
“恭送母后。”皇后一個激靈，也跟着說道。
等太后走出頤華軒後，皇后也忙不迭地告退。
“你下去吧。”顧雋冷淡地應了一聲。
皇后壓抑住不斷上涌的苦澀，邁着慌亂的腳步走出了頤華軒。
是她以往做的事太多了嗎？
如今什麼都還沒審出來，皇上與太后就開始懷疑這件事是她做的了。
……何妃。
皇后保養得當的柔荑緊緊地捏着袖沿，華貴的綢緞都起了衣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