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灰衣人手中長劍映了粼粼溪水反射出清冷奪目的寒光來,似能刺破人的喉嚨。
瓔珞心下一驚,面上卻力持鎮定,一面飛快作出戒備姿態,一面探手便掐住了懷中嬰兒的咽喉,大聲道:“誰都別動,不然我捏死他!”
她雙眸銳利明亮,半點都不見慌張,動作乾淨利落,瞧着鎮定非常,實則心裡已驚的要命,這可不是現代的法制社會,瓔珞很清楚,這些人倘使當真來者不善,瞬息間就能要了她的命,這會子她連後悔的機會和時間都沒有了。
她喊罷,眼見身前最先趕到的那灰衣人眼神一冷,緊緊鎖定嬰孩,卻並未動作,瓔珞登時大鬆一口氣,雙腿微軟。
她自然不可能捏死孩子,方纔那麼做不過是第一時間試探對方,倘若這些灰衣人是那婆子的同夥,自然不會管這嬰孩的死活,那她也要跟着危險了,可如今很顯然,這些人是來保護這孩子的。
瓔珞見他們沒有動作,生恐造成什麼誤會,忙又道:“那婆子要悶死孩子,是我救了他,你們是來護着孩子的吧?你們的主子呢?”
她的問話沒人回答,幾個灰衣人一動不動的站着,只盯緊了瓔珞,似是要等什麼人。
瓔珞抿了抿嘴,也不再開口,果然沒一會兒便有一聲尖銳的嘯聲自遠處傳來,站在瓔珞前頭的灰衣人跟着仰天尖利一嘯以做迴應。
瓔珞突然莫名的有些緊張起來,由不得緊緊抱着孩子退後了兩步,眯着眼睛盯着遠處傳來呼嘯聲的叢林,片刻,那叢林便有了動靜,似有什麼東西飛越穿過草叢茂林,像利箭一般向這河邊射來,瓔珞似乎已聽到了沉而急促的落地聲,粗重而厚實的喘息聲。
那不像是人,周圍莫名有股躁動的不安,叢林中驚起一片飛鳥來,瓔珞詫異睜圓的眼睛,忽然一隻龐然大物的暗灰色身影從密林中矯健一縱而出,直躍起半人高,噗地一聲撲進了溪水中,帶起漫天的水花四射濺起,那龐然大物豪不受阻礙,踏河濺水地淌來,瞬間便到了近前。
是一隻巨型狼犬嗎?瓔珞眨了下眼睛,猛然心臟一縮,短促的驚呼一聲,腳步卻牢牢盯在原地,僵硬了身子。
天!那不是巨型犬,是一隻狼,一隻貨真價實,亮着森寒獠牙,瞪着幽綠眼眸的狼!
它體型龐大,四肢修長,片息間已奔襲過溪,登上了岸。濃厚的毛髮在陽光下淌落一地水花,狼頭高昂,兩耳尖豎,露着獠牙,吐着涎水就那麼蹬着後腿死死盯着她。
它似隨時都會撲上來將她撕碎,拆吞入腹!它因劇烈奔襲而鼓盪着的龐大身軀,搭在石頭縫隙間銀亮的利爪,無不說明這是一隻兇狠暴戾的野狼,全然不似公園中圈養在籠子中瘦的只餘外形沒了野性的狼。
瓔珞只覺渾身血液都凝結了,只能硬撐着於那隻狼隔着帷帽對視,不敢稍動。
也不知是眨眼間還是過了許久,當那隻狼突然抖落滿身水珠,溫馴的趴在地上像犬一般舔舐起爪牙時,瓔珞才猛然回過神,驀然發現水岸邊多了一個熟悉而陌生的身影。
那人依舊一襲黑衣,一張冰冷的面具遮擋着大半張臉龐,不同於那日狼狽的模樣,他露於外的薄脣透着健康的血色,微昂的下巴不自覺間已透出疏離冷傲來。
身上乾淨的黑衣在陽光下能看到隱隱的質地精良的暗紋,腰間束着一條深褐色的腰帶,並無繡花,卻在正中鑲着一塊祖母綠的盤扣,綠玉一汪水般,雕刻着精美的神獸紋,右側腰帶上繫着一塊羊脂玉雕玉麒麟方佩,下頭是水綠色的絲絛綴着幾顆足有蓮子大的青碧色碧璽珠子。
迎上男子遮在面具下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瓔珞整個人似一下子跌回了塵世,身子一鬆,往後退了一步。清風吹過,這才發覺不知何時已是出了一身的冷汗,連身上的夏裳都緊緊貼在了後背上。
男人定定看着瓔珞卻沒說話,見她雙腿一軟往後退了一步,他才擡了下手,指尖有什麼東西掠出,瓔珞只感眼前寒光一閃,下一刻頭上的帷帽便墜落在地,眼前驀然大亮。
不知他是存心嚇唬她,還是當真失了分寸,那寒光帶過她一側髮髻,隨着帷帽墜落,綢緞般的長髮也隨着纏繞着的緞帶割裂散落了肩背,一縷割裂的髮絲飄飄蕩蕩落在了地上。
瓔珞瞪大了眼睛和男人對視,目光中欲怒又抑的火氣燒的一雙秋水眸亮的懾人心魄。
瞧着那姑娘直挺挺的站着,明明已渾身冷汗卻還滿臉雲淡風輕,明明已怒不可遏,卻又顧忌他身邊嘯月而敢怒不敢言,男人不知爲何脣角便輕牽了下。
只那弧度還未曾揚起便倏忽不見,他並沒有走過來去接孩子,也未曾和瓔珞多言一句,瞧清她的面容便轉開了目光,目光清寒的盯向被瓔珞綁着的婆子。
婆子此刻早已是面如死灰,在他眼眸轉過去時渾身抖如篩糠,額頭重重磕向一旁的石頭,道:“他們找到了奴婢的老母,老母和奴婢失散二十年,如今已年過花甲,奴婢不能讓老母死於非命,爺看在奴婢伺候郡主近三十年的份兒上容奴婢自裁吧。”
她說着便要咬舌自盡,一旁的灰衣人察覺她的意圖卻一步上前直接卸了她的下巴。
“去。”
一聲淡如風的命令隨風飄散,瓔珞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便眼睜睜看着那隻一直匍匐在男人腳邊舔着爪子的狼猛然騰起撲在了婆子身上。
婆子被卸掉了下巴,甚至連慘叫聲都發不大出,只能聽到壓抑的嗚咽聲,這種聲音比淒厲的叫聲更讓人骨寒,還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肢體撕裂聲。
血腥味瞬間便蓋過了河邊清新的草木香氣,野狼吞噬嚼咽骨肉的聲音令人渾身打顫,如墜地獄。
瓔珞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作爲文明社會成長起來的女人,她即便平日再冷靜膽大,也不能面對這樣血淋淋的一幕。想轉身可偏偏腳像被釘子釘在了地上,想扭頭便脖頸像鋼板一般梗着動不了,眼睛更像被粘着了一般就是移不開,只無意識地將孩子的頭往懷裡埋了埋,直到男人挺闊的胸膛擋在身前,她才如從詛咒中被解救般,猛然扭頭哇哇大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