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長繁雜的車輪聲不絕於耳,襯得車內的氣氛甚爲寂寂。
馬車內,蘇陌與慕容清對立而坐,面色各異。
二人皆沉默片刻,蘇陌眸色一深,擡眸朝慕容清望來,待他察覺到後迎視上她的眸光時,她勾脣一笑:“侯爺可知,蘇府舉家入獄之事?”
慕容清眸色微閃:“本侯也是昨夜才知曉。”
蘇陌細細將他的臉色收於眼底,故作嘆氣:“這事倒是奇怪。既然蘇府舉家入獄,爲何我與宮中的蘇青竟能安好無事。”
慕容清面色不變,冷眸刀光朝她瞥一眼,嗓音染了幾許複雜:“難不成你還想坐牢?”
蘇陌未言,僅是盯了他良久後,面上微微蔓出幾絲淡漠與不屑。她慢騰騰的垂眸下來,手指有意無意拂着衣角上的褶皺,若有無意的道:“坐牢倒是不想。只不過,有些事,侯爺還是莫要做得太過了。比如,我爹爹蘇巖的命。”
慕容清臉色一沉,眸中頓時染了幾絲怒氣。他冷眸鎖着蘇陌,雖怒,但嗓音卻帶了幾分低沉與威脅:“你以爲蘇家入獄一事與本侯有關?”
蘇陌輕笑,心生嗤笑。
“侯爺與那李太師乃朝中敵對,我那爹爹蘇巖,又是他的黨羽。呵,前些日子李太師也突然暴斃,蘇家又全數入獄,如此,我怎能不懷疑侯爺!”蘇陌緩道。
說着,見慕容清面色更冷,眸中陰風陣陣。蘇陌淡笑,又道:“侯爺生氣作何,我又未說什麼侯爺的不是。即便侯爺不先動手,我也會將蘇巖的所有罪證親手呈給侯爺的。”
那夜她與他回門之際,便答應送他蘇巖罪證,讓他依着蘇巖扳倒李太師。只不過如今,她還未出手,這慕容清倒是雷厲風行的辦了。如此一來,她也省事。
“此事,確與本侯無關。”慕容清此際的臉色已然鐵青,眸色冷冽,染了幾許刀光。他陰沉沉的說着,突然,嗓音一頓,而後有些咬牙切齒的道:“李太師暴斃一事,對外宣稱是往日舊傷過重,不治而亡。實則,卻是皇上差本侯兩百鐵騎暗自圍剿,李太師狗急跳牆,差數百名暗衛對抗,最後……”
蘇陌眸色深邃,薄脣勾着一抹淡弧,插話道:“最後,李太師與暗衛全軍覆沒,而侯爺的精兵鐵騎,也所剩無幾
了?”
慕容清擡眸朝她盯來,臉色陰沉。
蘇陌突然輕笑出聲,嗓音帶着幾許諷刺:“兩百精兵鐵騎,卻比不過別人的百名暗衛。”說着,嗓音一頓,饒有興致的將慕容清鐵青泛黑的臉色收於眼底,淡笑道:“不得不說,侯爺的精兵鐵騎,當真不堪一擊。”
“你……”慕容清頓時惱怒。
蘇陌眸色一動,繼續插話:“我僅是說說罷了,侯爺無需惱怒。如今,事態似是明瞭,殺太師,誅蘇家,廢侯爺兩百鐵騎之人,乃皇上呢,呵。”
她早就知曉那少年天子腹黑陰柔,如此一瞧,的確不凡。
慕容清止住後話,陰沉着臉,垂眸靜默。
蘇陌瞥他一眼,神色一動,而後慢騰騰的挪至他身邊坐定,轉眸望他,緩道:“侯爺威懾朝野,已然波及到了皇權。如今,皇上無疑是對侯爺示威呢。”說着,嗓音一頓,又道:“侯爺今後有何打算?”
慕容清轉眸瞥她一眼,深沉的面上一片冷冽,但卻未言。
蘇陌興致缺缺,慢騰騰將後背倚靠在身後的車壁上,眸色悠遠,心生幾絲嗤笑與複雜。
馬車外有鼎沸人聲傳來,紛繁嘈雜的聲入耳,卻未能擾了馬車內的緘默。
馬車行了良久後,周圍已無任何喧囂,反而能聞得幾絲鳥鳴。
蘇陌微微一怔,不由轉眸朝慕容清望來,終於問道:“侯爺今日,究竟要帶我去何處?”
慕容清轉眸瞥她,面色雖冷,但眸底深處卻染了幾許複雜:“本侯還以爲你今日不準備過問了。”
蘇陌淡笑:“不問,是因我對侯爺還算信任。”說着,嗓音一頓:“侯爺光明磊落,應是不會爲難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的。”
慕容清冷哼:“哼,你這女人,也算手無縛雞之力?”
蘇陌不置可否,面上笑意深了幾許:“侯爺怕是高看我了。”
慕容清瞥她一眼,正欲言話。然而剎那,外面車伕卻突然出聲:“侯爺,夫人,別院到了。”
片刻,馬車也在應聲之間緩緩停下。
下得馬車,蘇陌便見那別緻的竹屋院落坐落在桂花深處。竹屋雖比不上院牆宮閣的繁華,但也清新淡雅,透着幾許桃園般的
氣息。
風拂來,桂花清香,瀰漫了空氣。
蘇陌勾着脣瓣,眸光深邃的朝慕容清望來,開門見山的問:“侯爺帶我來此,何意?”
“你先在這裡小住一段時間。”他嗓音有些低沉,讓人猜不出情緒。
蘇陌不置可否,僅是問:“侯爺所說的小住,是多久?”
慕容清似是愣了愣,剛毅面容帶了幾分複雜。他放眼望了望前方的竹院,良久才道:“半月。”
蘇陌笑了:“太后壽辰在即,侯爺是不要我與你一道入宮道賀了?”
“本侯會對外宣稱你突然怪疾,不可出門。”他低沉道。說着,他轉眸直鎖蘇陌的臉:“這幾日,你安分在此住着,待半月之後,本侯自然向你解釋一切。”
蘇陌細細打量了一遍他的神色,笑道:“既然侯爺這般做,想必定有你的道理。於我而言,住在這裡,也僅是換了一個暫時落腳之地罷了。”
慕容清面色一深,似是猜到了什麼,他眸色一冷,又道:“的確是暫時。但你若是敢在半月內出逃,本侯定然……”
蘇陌不待他說完,便慢騰騰的往前走去,隨意揮手,頭也不回的朝他道:“想必侯爺不會入內坐坐了吧。如今,李太師一死,蘇家一滅,侯爺怕是還有諸多後事需要處理,如此,侯爺早些回去吧。”
瞧着蘇陌越來越遠的背影,慕容清頓時怒氣橫生。一向傲然的他,卻難以在她面前立威,甚至處處被她擠兌。這般滋味,的確不暢。
“侯爺?”許是感覺到了他的冷意,一旁的車伕戰戰兢兢的喚了他一聲。
慕容清點頭,嗓音極淡:“竹院的侍女與暗衛可是佈置好了?”
車伕忙道:“是。竹院內佈置了三名侍女伺候夫人。另有十名百裡挑一的暗衛於暗中相護。”
“嗯。”慕容清略微滿意的應了一聲,又道:“吩咐下去,日後不得任何人入這竹院半步。”
車伕愣了愣,又問:“若是三公子要進去呢?三公子似是甚爲關心夫人,憑三公子聰明,不難猜到夫人在此。若是三公子來,可要放行?”
慕容清眸色一沉,沉默半晌,才淡漠吐出二字:“不放。”嗓音一落,他乾脆轉身上了馬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