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麼?”五王爺一步步的走近陸瑾娘。陸瑾娘心虛的急忙後退,身後就是桌子,已經退無可退。她手裡的杯子也掉落在了地上,水杯裡頭的水全都灑落了出來,溼透了鞋面。
“你在害怕本王?你在心虛?”五王爺似笑非笑的走到陸瑾娘身邊,“你心虛什麼?做了什麼對不起本王的事情?”
陸瑾娘拼命搖頭,她爲什麼要心虛?若是聽到五王爺的聲音的那一刻,她若無其事的轉過身,然後小心的將藥丸收起來,只說自己下牀喝水,是不是一切都會和以前一樣。可是偏偏那一刻她心虛了,心虛的將藥丸掉落在了地上,水杯也掉了。這完全就是心虛害怕的表現。即便五王爺沒看到藥丸,此刻也會生出懷疑之心。
陸瑾娘閉眼,老天爺總是不讓她好過的。這纔剛剛安撫住五王爺,讓五王爺振作起來,她偷吃避孕藥的事情就被發現了。
藥丸被五王爺撿了起來,五王爺放在燈火下看了又看,“這是什麼?”拿着藥丸靠近陸瑾娘,“告訴本王,你吃的是什麼?”
陸瑾娘沒吭聲,表情沉默。
“哼!”五王爺冷笑起來,“你以爲你不說,本王就查不出來。本王這就讓顧忠去請太醫,太醫一來,你覺着你還能瞞着本王嗎?告訴本王,你究竟偷偷的揹着本王在做什麼?”
陸瑾娘緩慢的擡起頭來,目光中無悲無喜,平靜的讓人心驚。“王爺真的要知道嗎?”
“放肆!本王的女人揹着本王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本王不知道便罷了,如今本王已經知道,莫非你還想讓本王裝作無動於衷?”五王爺氣急,狠狠的夾着陸瑾孃的下頜,迫使陸瑾娘擡起頭來,“告訴本王,這藥丸究竟是做什麼用的?你偷偷的揹着本王吃這藥丸吃了多久?你想做什麼?”
陸瑾娘心中悲慼,面上卻平靜異常,“王爺莫非以爲奴是在暗中謀害王爺嗎?”
“不是嗎?”對的,五王爺第一個反應就是陸瑾娘是不是在暗中害他。五王爺怒了,火了,卻還控制着自己的脾氣。他心裡面是不相信之前還和他溫存的陸瑾娘,這會竟然在謀害他。但是身爲上位者,最基本的特點就是多疑。多疑讓五王爺必須控制着局面,必須要朝着最壞的結果去想。但是他還是希望聽到不一樣的答案,他不希望自己最在意的女人,有着一個蛇蠍心腸。並且是帶着要暗害他的心思。
陸瑾娘閉眼,深呼吸,然後睜開眼睛,“王爺,你多慮了。這藥並非王爺想的那樣。”
“那就告訴本王,你究竟在做什麼?這藥究竟有什麼用?”五王爺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想要發火了。
陸瑾娘豁出去了,此時爲了避免五王爺的無端猜疑,陸瑾娘必須說出實話來。“那藥是奴吃的。每次房事過後吃了這藥,可以避孕。”
五王爺皺眉,看着藥丸又看着陸瑾娘,無論如何他也想到這藥竟然是避孕用的。“你說什麼?你想哄騙本王?”
陸瑾娘苦笑一聲,“王爺,奴伺候王爺兩年一直不曾懷孕,便是因爲吃了這個藥的緣故。”
“你放肆!”一個巴掌狠狠的甩在陸瑾孃的臉上。
陸瑾孃的臉頰頓時紅腫起來,痛的心都發冷。
“你竟然敢偷吃避孕藥?”五王爺的表情痛心疾首,陸瑾娘不是要害他,可是陸瑾孃的實話卻又讓五王爺更加的憤怒。
“這兩年來本王待你如何?啊,你告訴本王,本王待你不好嗎?”五王爺扯着陸瑾孃的頭髮,強迫陸瑾娘擡起頭來看着他,“本王一心一意待你,你竟然偷吃避孕藥,你竟然不想爲本王生孩子。本王的心意全讓你給糟蹋了。你這個賤人。”
一巴掌狠狠的甩在陸瑾孃的臉上。陸瑾娘承受不住,倒在地上。
“你說啊,你對得起本王嗎?你到底有沒有沒心?你想和本王撇清關係,你做夢。”五王爺怒不可歇,看着陸瑾娘那個沉默的樣子,五王爺恨不得一腳狠狠的踩過去。可是他卻忍住了,但是心中的怒火卻是一丈高過一丈,五王爺狠狠的摔打屋中所有能摔打的東西。
“你說話啊,你竟然不想爲本王生孩子,你有什麼資格選擇?你有什麼資格不給本王生孩子?本王給你幾分臉色,你倒是拿喬。你算什麼東西,你竟然敢糟蹋本王的心意。本王今日就結果了你。”五王爺紅了眼睛,拿起茶壺狠狠的朝陸瑾娘砸去。
“王爺不要啊!”荔枝從外面衝了進來,撲在陸瑾娘身上,生生承受住五王爺那出離憤怒的一擊。荔枝吃痛,眉頭緊皺,卻強忍着,“王爺你不能這麼對待姑娘。姑娘她這麼做都是有苦衷的啊!”
顧忠在門口站着沒動,屋裡的情形似乎很不妙。趕緊轉身將小順子還有櫻桃都趕出去,這可不是看熱鬧的時候。
五王爺紅了眼睛,“苦衷?能有什麼苦衷?陸氏,你竟然敢辜負本王的心意,本王今日就了結了你。反正你也是個喂不熟的白眼狼,虧得本王之前待你那麼好,覺着你處處都好,結果你竟然將本王欺瞞至此。本王不殺你難泄心頭之怒。”
“王爺不要。”荔枝死死的擋住陸瑾娘,不讓五王爺的任何企圖得逞。“王爺,姑娘是有難處的。姑娘一直想懷上孩子,只是心中太苦,太害怕了纔不敢,這才吃藥的。王爺你聽姑娘解釋好不好。”
“滾!”五王爺狠狠的朝着荔枝踢過去,“你一個賤婢,給本王滾開。”
荔枝摔倒在地上,額頭擦破了皮,流了血,嘴角也破了。最嚴重的是腹部,五王爺那一腳半點沒留情。荔枝只覺着那一瞬間自己的五臟六腑都移了位。痛的要死。
荔枝被打,陸瑾娘終於從沉默中回過神來。穩穩的站了起來,示意顧忠將荔枝帶出去。顧忠不敢動,好歹他也是五王爺的奴才,這會沒五王爺的命令,他哪有膽子動。不過顧忠感嘆,陸瑾孃的膽子可真夠大的,竟然敢偷吃避孕藥,真是不知死字怎麼寫的。
陸瑾娘見顧忠無動於衷,也沒吭聲。對荔枝說道:“出去吧,這裡你就不該進來。”
荔枝忍着痛,“姑娘,姑娘你同王爺解釋啊,你是有苦衷的,姑娘這會你可不能犯傻。”
五王爺兇狠異常,猶如困獸一般,死死的盯着陸瑾娘。若非還有點理智,若非心中原本還存着那點溫情,只怕這會已經二話不說要殺了陸瑾娘。五王爺從出生就是金尊玉貴的人,在王府從來沒人敢忤逆他的話。人人都想着法子討好他。也只有陸瑾娘,只有陸瑾娘有膽子做出這等事情來。這讓五王爺向來在女人堆裡的自信心受到了極大的挑戰,就覺着自己白對陸瑾娘好了。陸瑾娘糟蹋了他的心意。他如何不氣,他如何不怒,他恨不殺了陸瑾娘方能解恨。
陸瑾娘看都沒看五王爺一眼,表情同樣兇狠的盯着荔枝,“滾,給我滾出去。誰讓你進來的?沒我的命令,就是天塌下來你也不準進來。”
傻愣住了。荔枝傻愣,不過瞬間反應過來,陸瑾娘這是在救她命。可是她如何放心陸瑾娘一人應對,她拼命搖頭,她要守在這裡。
顧忠也傻愣,陸瑾娘好厲害的心思。
五王爺傻愣,陸瑾娘果然是個白眼狼。對身邊忠心的丫頭都是這個模樣,果然是個冷心冷情的人。
“給我出去。”陸瑾娘顧不了那麼多,拉扯着荔枝就朝門外拖去。“你給我出去。你若是不聽我的話,我以後就不要你了。你自己想清楚了。”
“姑娘,姑娘不能不要奴婢。奴婢這就出去,這就出去。”荔枝惶恐,陸瑾娘絕對說的出做的到。
砰——門被死死的關住,荔枝連帶顧忠都被關在了門外。荔枝一個勁的哭,還不忘勸解陸瑾娘千萬不要糊塗,有話好好說,將事情說清楚。
陸瑾娘背對着五王爺,眼淚大顆大顆的流下來。可是更要命的事情還在後頭,此時危機依舊存在,沒時間容許陸瑾娘傷心哭泣。陸瑾娘擦乾眼淚,回頭淚眼朦朧的望着五王爺。
五王爺卻是冷笑,怎麼,又想來一招苦肉計嗎?
“陸美人好狠的心,你那奴婢伺候你十來年,你說不要就不要。哼,那麼本王的那點情誼,陸美人也是不會放在心上的。好,好的很。今日本王總算是見識了陸美人的狠辣,果然了不得。”
五王爺的話沒有掀起任何波瀾,陸瑾娘根本就不可能讓五王爺掌控了話題,否則她的命都難保。陸瑾娘努力平靜着心緒,“去年中秋,柳美人中毒流產,那時候奴連着四五天都沒睡好。一睡下,腦子裡想着的就是那一灘血水。柳美人出身伯爵府,同樣是庶出,但是她比我這個出身五品小官家的庶出女身份高多了,而且她身後還有羅側妃給她撐腰。就是這樣,柳美人的孩子也沒能保住。”
陸瑾娘神情似悲似苦,讓人不忍直視。
“今年劉庶妃有孕,懷孕纔剛剛過了三個月,就有人衝着她的孩子去。要不是那些丫頭婆子護衛的周到,劉庶妃肚子裡頭的孩子怕是也難保住。”陸瑾娘神情悲慼,但是語氣卻是格外的平靜,似乎已經失去了悲苦的力氣,“去年臘月去六王府,當時得知了六王府府上的丁側妃有了身孕。我與她相好,又都是杭州人。我心裡頭一直爲她高興。可是還沒過完年,她的孩子也沒了。雖然大家說是她自己造成的,可是我不相信。”
陸瑾娘猛的擡起頭來,“王爺,我做夢都想有自己的孩子。我渴望爲王爺生一個孩子,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我都會用盡我所有去愛他。”陸瑾娘臉上露出一抹柔軟,溫柔的令人心碎。
五王爺皺眉,奇怪的看着陸瑾娘。
一聲苦笑,陸瑾娘苦笑出聲,“王爺,我只是個五品小官的庶出女兒,我們陸氏家族,上三輩就是種田的苦哈哈。到了我祖父那一代,纔算年景好了點。我父親就是陸氏族人中最體面的人。可是這對王府來說,對王爺來說,不過是個小門小戶,根本入不了眼。王爺,我連柳美人都不如,柳美人的孩子尚且難保,我的孩子又怎麼能保住?我不想經歷失去孩子的痛苦,我只想着晚一點,晚一點,等到我能保護自己的孩子的時候,我就爲王爺生一個孩子。我會傾盡全力的去教養他。我會告訴他,他的父王是多麼的了不起。”
陸瑾娘淚流滿面,痛苦的望着五王爺,“可是我沒本事,我就想着先吃着那藥,晚兩年再要孩子。我心裡一直難受的要死,我一直害怕被王爺知道。要是王爺知道了,肯定不會原諒我的。荔枝那丫頭也武無數次的勸我,可是我還是一意孤行的去做了。我只是想讓孩子平安生下來。王爺,奴真的沒你說的那些心思,奴一心一意爲王爺,只盼着王爺一切安好,盼着自己能給王府添丁進口,盼着孩子能夠順利長大。”
“夠了!”五王爺寒着臉,“照着你這麼說。本王的王府莫非是洪水猛獸不成?只要有了身孕就一定保不住孩子是不是?你是在怪本王治家不嚴嗎?”五王爺怒氣攻心,上前一步,狠狠的抓住陸瑾孃的手臂,“告訴本王,你是不是怪本王治家不嚴,你是不是看不起本王,覺着本王連個王府都治理不了,活該落到如今的處境,對不對?”
陸瑾娘拼命的搖頭,不是的,怎麼會這樣,五王爺怎麼會這麼想。“王爺,奴從來沒怪過王爺。王爺,你冷靜一點。王爺整日裡忙着朝政,哪有精力打理王府內院。內院就是女人地天地,女人總有些陰私手段。王爺,這些不關你的事情,全是奴膽小,奴太想當然了,纔會做下錯事。”
“呵呵,陰私之事。你這是在抱怨王妃不會打理王府嗎?莫非那王府要交給你陸瑾娘打理,你才能放心給本王生孩子,是嗎?”
五王爺的指控太嚴重了,陸瑾娘無論如何都不能認,“奴沒有。在奴的心裡,王妃是天下最能幹的女人。沒有任何人能夠替代王妃。”
“哈哈,到如今你還敢狡辯。我看你是吃準了本王不會拿你如何了,是嗎,陸美人?”五王爺惡狠狠的看着陸瑾娘,兩人的臉快貼在一起。陸瑾娘恐懼異常,只覺着五王爺看她的眼神就似在看世上最爲仇恨的人。
陸瑾娘難受的要死,拼命的搖頭,“奴從來不敢做此想。奴一向小心謹慎,王爺你不能這麼想我。”
“是啊,小心謹慎。一着不慎,竟然讓本王得知了陸美人的真心。真是讓本王意外之極。”五王爺要笑不笑。陸瑾娘此舉,的確是給了五王爺一個打擊。他沒想到他最在意最看重的女人,竟然是這麼對他的,竟然不願意給他生孩子,還敢口口聲聲的找出那麼多的理由出來。五王爺哈哈大笑,那笑聲中充滿了憤怒和一點點的傷心。
陸瑾娘掩面大哭,怎麼會這樣,事情怎麼會這樣。
“你走吧,本王今後不想看到你。”五王爺轉過身,留給陸瑾娘一個冷漠的背影。
陸瑾娘愣住,五王爺讓她走到哪裡去?
“王爺,天冷,讓奴伺候你。”
“滾!”五王爺怒氣連天,回過頭惡狠狠的看着陸瑾娘,“出去。本王這裡不需要你來獻殷勤。本王從今以後都不想看到你。等下次王府來人,你就跟着回去。”
陸瑾娘咬牙,一臉固執,“我聽王爺的,我這就出去。王爺不喜歡見到我,我就不到王爺跟前礙眼。但是我不會離開王爺的,王爺在這院子裡待一天,我就會守着一天。即便不會別的,至少也能爲王爺改善一下伙食,做幾件新衣服。”
陸瑾娘固執的望着五王爺,可是五王爺卻吝嗇給她一句話,一個眼神。最終陸瑾娘失望的開門離去。至於那藥丸,去死吧,誰還會在乎。
顧忠和紅着眼的荔枝都守在臥房門外,至於櫻桃他們幾個則是守在外面。見陸瑾娘出來,荔枝哭着拉着陸瑾娘,眼巴巴的看着陸瑾娘。櫻桃想要上前,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只能陪着一起流眼淚。
顧忠神色複雜的看着陸瑾娘臉上的紅腫,“陸美人這是何苦了?”明明之前一切都好好的,轉眼間所有都變了。
陸瑾娘苦笑,“顧公公,王爺這裡就麻煩你了。我先回去。”
“誒,陸美人等等。陸美人這臉還是要好好養養才成。奴才那裡有消腫化瘀的膏藥。小順子趕緊去拿來給陸美人用。”顧忠連連跺腳,這是什麼日子啊。剛過了半天舒坦的,這又鬧起來。哪天才是個頭。
陸瑾娘感激的朝顧忠笑了笑,“多謝顧公公。我給你添麻煩了,還望你不要計較。”
“現在還有什麼計較不計較的。陸美人儘管安心養着,王爺這裡有奴才。”
小順子拿了藥過來,荔枝接了過去。顧忠跺跺腳,這天一天比一天冷了。“陸美人趕緊回去吧,王爺這裡有奴才,美人不要擔心。”
陸瑾娘點點頭,“那麻煩顧公公了。”陸瑾娘擡步走了出去,回到東廂房。
見陸瑾娘回去了,顧忠指着小順子和小全子低聲罵起來,“看什麼看,兔崽子,不知道進去收拾啊!”
“這不是乾爹你沒說話嘛,兒子哪敢進去。”小順子小聲狡辯。
顧忠氣得一巴掌打在小順子的頭上,“我看你也是皮癢了,趕緊進去。”
小順子和小全子一起,很快就將臥房收拾好了。顧忠擺手,讓兩個小子趕緊出去,別在這裡礙眼。五王爺依舊冷漠的站着,似乎還沒從陸瑾娘不肯給他生孩子這件事情中醒過神來。顧忠搓手,覺着這樣的事情再來幾次,只怕人都要折壽幾年。
“王爺,王爺,時辰不早了,還是早點安歇吧。”
顧忠試探的叫了聲,可是五王爺一點反應都沒給他。顧忠又說道:“王爺,陸美人已經回了東廂房。奴才瞧着陸美人傷了臉,因此擅自拿了消腫的膏藥給陸美人,請王爺責罰。”
這一回五王爺總算是有點反應,“陸美人傷了臉?”
怎麼瞧着五王爺這樣子有點糊塗了。顧忠點頭,“陸美人臉上捱了兩巴掌,臉腫了起來。不過王爺放心,很快就能好起來的。”
“呵呵,本王有什麼不放心的。陸氏能幹的很,今日能夠揹着本王偷吃避孕藥,改日就敢朝着本王的茶杯在裡頭下藥。”
噗通——顧忠乾脆給五王爺跪了,“王爺,此話萬萬不能這麼講啊。陸美人定然沒那個心,也沒那膽子。”
“她怎麼沒膽子了,她膽子大的很。”五王爺怒不可歇,站起來,在屋中走來走去,“她膽子比誰都大。顧忠,你想想這兩年來本王怎麼對她的,她又是怎麼回報本王的。本王留她一命已經是開恩。哼,不過這個女人留不得,留下去就是個禍害。”
顧忠心中冰冷,五王爺這是要陸瑾娘死嗎?事情至於到如此嗎?顧忠猶豫着,最終覺着還是要爲陸瑾娘說兩句話才行。五王爺這會明顯是在氣頭上,有點口不擇言的。若是將來平靜下來,又想着陸瑾孃的好,又變了心意。將來陸瑾娘也能記掛着他這番好意。即便陸瑾娘真的就此萬劫不復,說幾句好話,對顧忠來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顧忠磕頭,“王爺,之前陸美人的那番話,奴才在門後面也聽了幾句。奴才心想,陸美人估摸着是被柳美人流產的事情給嚇住了,覺着自己人小力薄,孃家又靠不上,擔心懷上孩子卻不能保住,反倒是將身子骨給傷了。這才大着膽子偷偷的吃藥。奴才思來想去,陸美人對王爺那真的是一心一意,絕無二心。王爺,陸美人犯錯的確該罰,不過奴才想着應該還不至於要了性命。”
“哼,那陸瑾娘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幫着她說話?”五王爺怒極,沒想到顧忠竟然是個吃裡扒外的狗東西。
“奴才冤枉啊!”顧忠一臉委屈,堅決的表忠心,“奴才生是王爺的人,死是王爺的鬼。就是給奴才天大的膽子,奴才也不敢做出背主的事情來。王爺,這些日子陸美人所作所爲,奴才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每日天沒亮就起來爲王爺張羅一天的吃食。這天這麼冷,陸美人讓她那兩個丫頭整日整日的忙着漿洗。就是陸美人也是每日忙着做針線活。當初陸美人來的時候,可是帶了不少布匹來的。如今瞧着,差不多都做完了。就是王爺身上這一身,陸美人擔心王爺穿着太冷,愣是熬了兩晚,拆了衣服多塞了棉花進去。王爺,奴才雖然見識有限,但是也是知道好歹的人。陸美人這樣子,瞧着的確是一顆心都放在了王爺身上。之前是陸美人糊塗,王爺罰她就是了。至於說陸美人有心害王爺,奴才是不相信的。她若是真有那心,早些時候就做了。也不用等到現在被王爺一通教訓。”
“夠了。狗奴才,給本王滾出去。”五王爺漲紅了臉,一臉不忿。一點蠅頭小利,賣個好就讓顧忠一心爲陸瑾娘說話。這個陸瑾娘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顧忠閉嘴,看的出來五王爺這會在氣頭上,怕是聽不進勸解的。顧忠暗歎,陸瑾娘,我可是幫你說了好話。有用沒用就看你的造化了。
東廂房內,陸瑾娘半邊臉紅腫着,端坐在牀頭。荔枝和櫻桃俱都無聲流淚。荔枝拿着膏藥給陸瑾娘擦臉,“姑娘,要是痛的話就叫出來,奴婢輕一點。”
陸瑾娘板着臉,一聲不吭。這點痛算什麼,比不上五王爺那些剜心的話。那兩巴掌不光是打在了陸瑾孃的臉上,更是打在了陸瑾孃的心頭。陸瑾娘心中冰冷,一點熱氣都沒有。
櫻桃哭着扭幹了毛巾,給陸瑾娘擦拭身體。陸瑾娘經過了房事,身上青青紫紫的,之後又受了一通罪,這會真是狼狽到了極點。“姑娘,你要吃要勞什子的東西,也不和奴婢說一聲。只讓荔枝姐姐幫你掩護,在姑娘的心裡頭,奴婢是比不上荔枝姐姐的。姑娘這是將奴婢當外人看了。”
“櫻桃,你說什麼廢話。”荔枝狠狠的瞪了眼櫻桃,“沒看到姑娘正難受嗎?你還在這裡使性子。再說這事和姑娘沒關係,是我讓提議的,這事少一個人知道少擔一點風險。你看看今日的情況,若是你事先知道了就會和我一般急慌慌的衝進去。結果還是幫不上姑娘的忙,還捱了王爺的打。瞞着你,也是爲你好。”
櫻桃紅着眼眶,“我知道是爲了我好,可是我心裡就是難受。總覺着姑娘不將我當自己人。”
“姑娘怎麼沒將你當自己人了?”荔枝在櫻桃頭上戳了下,“要是沒將你當自己人,姑娘那些事情能讓你管,姑娘能將你帶進來。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使小性子。”
櫻桃也覺着自己是使小性子,有點擰不清,可是她心裡就是委屈。委屈的不行。
“行了,荔枝你別說櫻桃了。櫻桃,之前是我不對。只是這事太過重大,沒讓你知道也是擔心萬一出事大家都摺進去。這不,今日我和荔枝兩人便都受傷了。如今也就你完好無事,以後幾天你還要辛苦一下爲荔枝分擔一點。”沉默許久的陸瑾娘終於說話了。
荔枝激動的不行,“姑娘,姑娘你可總算說話了,奴婢擔心的不得了。”荔枝說罷,又開始抹眼淚。
櫻桃也覺着矯情了,“姑娘你安心養身子就行,奴婢不委屈的,奴婢沒事了。奴婢知道姑娘你是爲了奴婢好。”櫻桃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姑娘,你怎麼糊塗了,那麼大的事情姑娘也不找個人商量一下就做下了。如今王爺氣得不行,姑娘將來可怎麼辦啊?”
荔枝心裡頭同樣是擔心的不行,不過她不想給陸瑾娘添堵,“姑娘,奴婢給你上藥。王爺那裡想來消了氣之後就會好的。”就像上一次一樣,或許過個幾天五王爺就能想起陸瑾孃的好,就會再次叫陸瑾娘去伺候。
陸瑾娘苦笑,荔枝將事情想的太好了。事情怎麼可能那麼簡單。這次真的是將五王爺得罪狠了,連趕她走的話都說了出來,怕是那氣消不了。
上過了藥,已經到了一更時分。荔枝讓陸瑾娘趕緊上牀歇息,陸瑾娘也是冷的受不了,躺在牀上還在打哆嗦。讓荔枝和櫻桃兩人一起上牀,三個人擠在一處,也能暖和一點。
主僕三人躺在一處,櫻桃縮在被窩裡,擔心的問道:“荔枝姐姐,你說這次真的能沒事嗎?王爺那裡真的會原諒姑娘嗎?我可是聽到王爺讓姑娘走的。”
“你別瞎說。”荔枝睡在中間,看了眼最裡頭的陸瑾娘,似乎已經睡着了,一點動靜都沒有。壓低了聲音,“姑娘這次一定能夠平安度過的。”
櫻桃心中沒底,“可是王爺那裡,姑娘偷吃避孕的藥,王爺一定傷了心,只怕不是那麼容易原諒姑娘的。”
荔枝何嘗不知道這一點,“哎,這話你埋在心裡就可以了。姑娘那裡你一句話別說,聽到沒有。”
“我不是傻子,當然明白。”櫻桃哼了聲,荔枝幫着陸瑾娘瞞着她的事情,她心裡頭可還記恨着。
荔枝掐了把櫻桃,“你脾氣倒是挺大的。我都跟你說了對不起了,這也是爲了你好。”
“我不管,反正下次你不準在幫着姑娘瞞着我。”
……
陸瑾娘睜大了雙眼,荔枝和櫻桃的對話一句都沒漏下。可是她不想動,她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腦子裡反覆的回想着五王爺打她的那兩巴掌,五王爺那剜心的話不停的在她耳邊縈繞。陸瑾娘有種快要被逼瘋的感覺。是的,她活該,她就不該偷吃那藥的。即便要吃,也給避着人的。晚一個晚上再吃那藥想來也是沒關係的,可是爲什麼那時候就大意了?爲什麼就一定認爲不會被發現。結果一着不慎,滿盤皆輸。陸瑾娘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無奈感覺。
或許這就是老天爺對她的懲罰,懲罰她人爲的手段拒絕孕育子嗣。
呵呵,如今王爺是徹底厭棄了她,怕是將來她是沒福氣要孩子了。那藥吃與不吃也沒什麼區別了。陸瑾娘蒙在被子裡,死死的咬着被子,就是怕自己哭出聲來。眼淚將被褥打溼了一片,可是這點眼淚又如何解得了她心裡的苦。此刻,陸瑾娘多麼的希望之前那一切都沒發生過。多麼希望時間倒流,讓她再來一次。可是沒機會了,真的沒機會了。陸瑾娘無聲痛哭。
荔枝和櫻桃被驚動,櫻桃急忙下牀去點燈,荔枝挨着陸瑾娘,“姑娘,姑娘你怎麼了?姑娘你哭了?”
燈亮了。荔枝就瞧見陸瑾娘死死的咬着被褥,控制着自己不能苦出聲來。但是被褥早已經溼了大片,陸瑾娘究竟哭了多久。陸瑾娘這是心裡難受到了極點,纔會如此痛苦吧。許久不曾見陸瑾娘如此傷心的哭泣,猛然一見,荔枝一時間也是慌了神,“姑娘,你可別嚇奴婢啊!”
櫻桃攔住荔枝,“荔枝姐姐讓姑娘哭出來,哭出來就好了。”
荔枝的手停在半空,最終嘆息一聲,聽了櫻桃的話,沒去幹涉陸瑾娘。兩個丫頭就坐在陸瑾娘身邊,陪着陸瑾娘,看着她痛苦失聲,看着她將兩年的眼淚流盡,看着她抽噎着,看着她幹了眼淚,最終擡手擦拭眼角,說了句,“睡了吧。”就再也沒了動靜。
荔枝和櫻桃面面相覷,最後兩個丫頭將被褥換了一牀,然後吹熄燈火,安靜的躺下。
過了許久,荔枝說了句,“姑娘,無論將來多難,奴婢都會在你身邊。姑娘你不是一個人。”
“還有奴婢。”櫻桃也吱了一聲。
可是陸瑾娘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這個夜註定了是無人安睡。另一間臥房內,五王爺就站在窗邊,看着東廂房的燈滅了又亮了起來接着又滅了,一聲不吭。顧忠苦着臉守着,“王爺,歇了吧。”要是真擔心的話,幹嘛不去看望。不擔心吧,又幹嘛守在這裡。顧忠都無語了。五王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兒女情長了。
五王爺無動於衷,不過最終還是敗於寒冷的天氣下,回了牀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