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女兒節。竇家同沈家結親的大喜日子。
沈青怡呆呆的坐在妝臺前,身邊是兩個心腹丫頭。因爲沈青怡強烈要求,並且以絕食作爲威脅,沈家人終於妥協將那兩個本該送到莊子上去的丫頭給放了回來。重新回到沈青怡的身邊。
丫頭甲給沈青怡梳着頭,“姑娘,笑一個吧。今兒可是姑娘大喜的日子,一會喜娘就要來了。”
沈青怡對着鏡子,咧嘴一笑,卻比哭還要難看。
“姑娘,都忘了吧。姑娘同吳公子沒有緣分,等下輩子,下輩子早一點認識吳公子。”小丫頭說着說着,也流了眼淚。
沈青怡無悲無喜,“下輩子真的還能遇上嗎?”
“會的,姑娘這麼好,老天一定會保佑姑娘的。”
沈青怡笑了笑,笑容卻顯得格外僵硬,“吳郎他一定會恨我吧。是我害了他。”
“姑娘別這麼說,吳公子得知了,也會傷心的。”
一滴淚水從眼中落下,小丫頭急忙擦掉,“姑娘可不能哭,小心將妝哭花了,那就不好看了。”
“好看不好看有關係嗎?”沈青怡望着鏡子中的自己,只覺着噁心,想要狠狠的唾棄。爲何還要苟且的活着,她不配活着,她背叛了吳郎。
“姑娘還是想開一點,凡事有因有果。只能說姑娘同吳公子這輩子沒緣分。”
沈青怡怪異的笑了笑,吳郎,我們真的沒緣分嗎?不,即便是死,她也要抓住那僅有的一點希望。
吉時將到,沈青怡望了眼背後的房舍,這是她住了十幾年的閨房,這一日離開,以後只怕是再也沒有機會回來看一眼。沈青怡捂住胸口,只覺的疼痛難忍,恨不得就此死去纔好。吳郎,吳郎,是我對不起你,很快我就會來見你。這輩子我的心都是你的。
沈青怡忍着淚水,步下臺階,爬上兄長的背部,被兄長一步步的背了出去。
陸瑾娘坐在馬車裡,這一日是三月三,陸瑾娘無法做到真正的平靜,所以她打算出來看一眼,就只有一眼。馬車停在巷子裡,從這裡可以清楚的看到竇家大門。門前已經鋪上紅毯,小廝們都換上了新衣,候在門口。賓客陸續到場,紛紛拱手祝賀。竇猛的人影卻沒見到,或許這個時候還在忙着別的。
鄧福伺候在陸瑾娘身邊,小聲的說道:“側妃,吉時差不多該到了。接親的人已經在路上,估計很快就會到。”
“是嗎?”陸瑾娘一臉平靜,“竇家今日倒是熱鬧的很。”
“側妃可是不舒服?要不回去吧。”
陸瑾娘搖頭,“回去作甚,難得出門一次,就在這裡看着吧。”陸瑾娘心裡頭有幾分緊張。竇猛究竟要怎麼做?真的成親嗎?呵呵,的確成親對竇猛來說是最好的結果,陸瑾娘強忍着心中的酸澀,若是如此,她該說一聲恭喜。恭喜他們白頭到老,早生貴子。
“來了,來了,接親的人回來了。”
陸瑾娘掀開車窗簾子,朝外面看着。竇猛騎在搞頭大馬,穿着喜服,顯得那麼的喜慶,又顯得那麼的意氣風發。跟在後面的喜轎,更是紅的讓人無法直視。陸瑾娘都不想再看下去,那大紅的喜色,就如一個諷刺一樣。陸瑾娘嘲諷一笑,上輩子她倒是坐上了喜轎,可是結果卻落得個死無葬身之地。這輩子一擡小轎就進了王府,那麼多困難,那麼多荊棘,也讓她給闖了過來。
陸瑾娘捏緊了拳頭,正想準備回王府,卻不想異變就在此時發生。
一個書生突然從人羣中衝了出來,“青怡,青怡,你忘了我們之間的承諾嗎?青怡,你全都忘了嗎”
吳默之衝着喜轎大叫,痛苦不已,深情的一塌糊塗。
沈青怡的心都揪了起來,那是吳郎,吳郎找來了,吳郎竟然找來了。緊緊的攥着手絹,該怎麼辦,究竟該怎麼辦。
竇猛眼一瞪,“哪裡來的瘋子,竟然敢在我的婚禮上鬧事。來人,給我打出去。狠狠的打。”
“青怡,青怡……”
悽慘的帶着深情的聲音傳來,沈青怡無法再做到聽不到,看不到,她毅然決然的衝了出去,掀開了蓋頭,衝向了吳默之。“吳郎,吳郎我在這裡。你怎麼來了,你怎麼能來?”
轟——全場人譁然,紛紛看着那對男女,又拿眼去看竇猛。這算什麼,還沒過門,就給竇猛頭上帶了一頂綠帽子嗎?這下子竇家可是丟臉丟大發了。竇家裡面的賓客,得知了消息也紛紛跑了出來,倒是要看看,究竟誰這麼大膽,竟然敢在竇家鬧事。
吳默之被竇家的下人扯着,沈青怡則是死死的抱着吳默之,這樣子一來,竇家的下人倒是不好動手了。吳默之一得了自由,就反手抱住沈青怡,“青怡,我的青怡,我終於再見到你了。你這些日子可有被爲難?”
沈青怡拼命的搖頭,拼命的流淚,“吳郎,你爲什麼要來,讓我死了就算了。我不求多的,只求每年祭忌日,你到我墳上上柱香,如此我便心滿意足了。”
沈青怡話中透出的意思,簡直太過勁爆,衆人都不知該做什麼反應纔好。紛紛看着竇猛,想看竇猛或者說竇家會如何處置此事。
竇猛從馬上下來,一步一步走向兩人。沈家送親的人,是沈青怡的大哥,這會已經覺着丟人丟到姥姥家去了,簡直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張嘴想要叫竇猛,可是話到嘴邊,卻無論如何也叫不出來。怎麼叫,沈家已經沒理,這會若是阻攔竇家,阻攔竇猛,那更是理虧。沈家大少決定等看清楚竇猛的態度後,才決定如何做。
吳默之大無畏的看着竇猛,緊緊的抱着沈青怡。沈青怡也緊緊的抱着吳默之。
竇猛走近兩人,冷笑一聲,“好一對情深意重的狗男女。”
沈青怡渾身顫抖,不能自已。
竇猛再次冷笑一聲,不屑的看着兩人,“沈姑娘,你同我的婚約是皇上親自下旨賜婚。你如今衆目睽睽之下,同另外一個男人抱在一起,何止是敗壞門風,簡直就是死不足惜。你這樣的女人,我們竇家可要不起。宮裡面我們竇家自然回照實說話。至於你,敗壞竇家名聲,讓竇家成爲全京城的笑柄,讓我竇猛成爲所有人笑話的對象,這筆賬又該怎麼算?”
“你,你要如何?”沈青怡恐懼的看着竇猛,縮在吳默之的懷裡。
吳默之挺胸而出,“竇將軍,有什麼事情衝着我來就是。我同青怡是情不自禁。”
“狗屁情不自禁,你們情不自禁,就將我竇家的臉面往地上踩嗎?我竇家豈是讓人隨意欺辱的。”二話不說,竇猛舉起馬鞭,狠狠的抽在吳默之身上,鞭子從吳默之的耳邊擦過,當即耳邊就出現一條深深的鞭痕。
沈青怡恐懼的叫了起來,“野蠻,你憑什麼動手打人?你,你有什麼就衝着我來。是我不想嫁給你,我不要嫁給一個粗魯的軍漢。”
沈青怡心疼的捧着吳默之的臉頰,“吳郎,你要緊嗎?”
吳默之握着沈青怡的手,搖搖頭,“放心,我沒事情。竇將軍,青怡她是無心的,我們誰也不想這樣。可是這門婚事,非青怡所願,還請竇將軍成全?”
“成全你們?哼,用我們竇家的臉面去成全你們兩個人,這筆賬你們倒是划算啊。”竇猛不屑一笑,“沈家的人死了嗎,都給我滾出來。”
沈家大少一頭冷汗的被人推了出來,“見過竇將軍,家妹她,她……”她了半天也沒說出格所以然來。
竇猛瞧着沈家大少冷冷一笑,“這就是你們沈家的誠意嗎?你們沈家究竟是多恨我們竇家,纔拿了這麼個下賤玩意來糟踐我們竇家?讓全京城的人看我們竇家的笑話。沈家好的很,這筆賬我
們記下了,遲早咱們竇家會一分一分的討回來。至於這對狗男女,你們沈家愛怎樣就怎樣。要一個書生做女婿,哼,我看也是不錯的很。還有,以後誰再敢到我竇家說親,我就打斷她的腿。都給我記住了,將這話給我傳出去。若是有那不信邪的,就大可來試試看,本將軍敢不敢打斷你們的腿。走,回去喝酒。這婚不結了,這酒不能不喝,就當是慶祝本將軍甩掉一個賤女人,真是老天保佑。”
吼——竇猛的下屬們紛紛叫了起來,“喝酒去,喝酒去。幸好將軍沒娶這麼個水性楊花,傷風敗俗的女人。該慶賀,的確該慶賀。”
這麼一幫當兵的粗漢鬧了起來,其他賓客都是無言以對,連句話都沒法子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明明是來參加婚宴的,結果卻鬧成這個樣子,還什麼婚宴啊。那竇猛也不知怎麼想的,竟然還有心思喝酒。
最無奈最無語的就屬沈家大少,簡直就是丟人丟大發了。沈家大少氣急敗壞的上前,狠狠的拉開沈青怡同吳默之,舉起手想要給沈青怡一巴掌,不過想到這裡這麼多人看着,只能無奈放手。
沈家大少惡狠狠的說道:“跟我回去,丟人現眼的東西。你這是在抗旨,等這宮裡面的處置吧。還有這個姓吳的,一起給我帶走。”
“大哥你要做什麼?”沈青怡攔在吳默之跟前,警惕的看着沈家大少。
沈家大少冷哼一聲,“你說要做什麼?好好的一門婚事被你弄成這樣子,莫非你們兩人還想置身事外。都給我回去,等老太太還有宮裡面的發落。”
沈青怡被帶回沈家後,就被關了起來。不是被關在閨房,而是被關在祠堂。至於吳默之,沈青怡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見到他,也沒有聽到任何有關吳默之的消息。
這一幕大戲,陸瑾娘全部盡收眼底。看着沈青怡被沈家人粗魯的帶走,陸瑾娘捂住胸口,難道這就是竇猛所謂的辦法?難道這一切都是竇猛設計的?可是這怎麼可能?那沈青怡同吳默之的感情,一看就是真的。難道感情也能被人算計嗎?陸瑾娘感到恐懼,恐懼的同時又感覺到慶幸。竇猛這人真的可怕,連人心也都算計了進去。
陸瑾娘閉目長嘆一聲,對鄧福說道:“走吧,回王府。”
“側妃,竇家那邊有人朝咱們過來。”鄧福小聲的說道。
陸瑾娘朝外面看去,一個小廝飛快的跑來,交給鄧福一張紙條後,一句話都沒有人就走了。
鄧福轉身將紙條交給陸瑾娘,陸瑾娘展開看完,交給鄧福。鄧福迅速的處理掉。陸瑾娘望着竇家大門,裡面正在進行一場熱鬧的宴席,可是宴席的目的已經完全改變,不再是爲了慶祝成親,而是單純的一場酒席。真是荒唐的一幕,虧得竇猛能下定決心,如此算計他人,連帶他自己的臉面竇家的臉面全都算計了進去。好大的決心。
鄧福一直躬身站在馬車前,等待陸瑾孃的吩咐。陸瑾娘暗歎一聲,說道:“走吧。”
“請側妃明示,究竟該去哪裡?如此奴才也好有個方向。”
陸瑾娘放下車窗簾子,笑了笑,“去見竇猛。”
“奴才遵命。”
馬車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行駛,最後在一處兩進小宅院前停了下來。鄧福下車去敲門,門打開,一個老頭朝馬車看了眼,問都沒問,就領着路,讓馬車從後門進來。陸瑾娘進了宅院,四下打量,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個小院子該有的都有了,牆卻的不過是人氣。沒有伺候的丫頭也沒小廝,只有一個守門的老頭,同一個灑掃外帶做飯的婆子。兩人都是沉默寡言的,陸瑾娘還沒聽到過兩人開口說話。
陸瑾娘看着牆上的一副畫。那是一副工筆畫,是一副仕女圖。不過女子只有一個背影。陸瑾娘卻莫名的覺着這副畫中的人就是她本人,而做這幅畫的人則是竇猛。這個猜測顯得很可笑,可是陸瑾娘卻有八成的把握。
“瑾娘看看這幅畫如何?”
陸瑾娘沒有回頭,沒有去看那個男人,只是笑笑,“意境不錯,不過用筆同色彩都有所欠缺。佈局也有所不足,你看那棵樹,就是因爲佈局的緣故,不能完全表現出來。很顯然這幅畫不過是隨意所作,並沒有花什麼心思。”
“瑾娘果然會打擊人。”竇猛笑了起來,從背後抱住陸瑾娘,“這是我畫的,那裡面的人是你,如何,可有感動。”
陸瑾娘笑了笑,輕輕掙脫開竇猛懷抱,說道:“說實話,這是我見過最差勁的。不過還是要謝謝你的心意。”
竇猛也不在意,挑起陸瑾孃的臉頰,“你可真會掃興。之前那場大戲可有看清楚?”
陸瑾娘點頭,“的確是一出大戲,只是沒想到會是如此進展。竇猛,你連人心都算計進去,你太可怕了,我都不敢再同你有來往。只怕有一天也會被你算計進去,卻一無所覺。”
“你覺悟的太遲了,現在要退出我可不允許。”竇猛輕笑,並不在意陸瑾孃的意思。反正不管陸瑾娘如何想,如何選擇,竇猛都會按照自己的計劃繼續下去,幫着陸瑾娘做出決定。
陸瑾娘回頭朝着竇猛笑着,“你這男人好狠的心,那樣對待一個姑娘家,也沒見你半點猶豫。那沈姑娘經此一事,這輩子算是完了。就是沈家不要她的命,宮裡面也不會讓她好過的。竇猛,你看看你做了什麼孽。”
竇猛笑了起來,“若是那沈姑娘心中堅定,真正照着自小學的規矩去要求自己,今日這一切都不會發生。而我自然也就需要換一個辦法才行。”
竇猛靠近陸瑾娘,陸瑾娘卻含着笑躲開,“你倒是會爲自己找藉口。沈姑娘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哪有你那麼強的意志力和堅定的決心。你如此試探一個姑娘家的底線,最後還陪上你們竇家的臉面還有你竇猛的臉面,就是爲了推開這門婚事。”
陸瑾娘嘲諷似得看着竇猛,“你當着大家的面說不準說媒的上門,你以爲你這樣就能擋住那些想同竇家結親的人嗎?宮裡面這次不行,皇上下次一樣會給你賜婚。竇猛,你就認命吧,該成親了。不要再貪玩。”
“你說我是貪玩?”竇猛好笑的看着陸瑾娘,“瑾娘,你可真會說話。我只問你,看到我沒有成親,你有一點高興嗎?有一點如釋重負嗎?”
陸瑾娘微微低頭,逃避着竇猛的目光。竇猛捧着陸瑾孃的臉頰,“看着我,回答我的問題。”
陸瑾娘不肯,躲開。竇猛卻不肯給陸瑾娘躲開的機會。“說話,陸瑾娘你別逼我。”
“是你別逼我。”陸瑾娘惡狠狠的看着竇猛,“你說的沒錯,我是高興,我是如釋重負。我這樣子,你不覺着很無恥嗎?我是五王爺的女人,可是心裡面掛念的卻是你竇猛,是另外一個男人。這是背叛,這是無恥,這是禁忌,是死不足惜。竇猛,我們犯忌了,我們不該這樣的。我這輩子註定了就是五王爺的女人,我爲他生兒育女,我爲了孩子,我一定要堅定的走下去。竇猛,放手吧,不值得的。我回報不了你的。”
“能否回報,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竇猛眼中閃着強烈的怒火,“陸瑾娘我說過,你不要挑戰我的耐性,不要每次一見面,就同我說放手之類的屁話,我不愛聽。”
陸瑾娘低頭,咬牙,“竇猛,你需要我嗎?你渴望我的身體嗎?”
竇猛眯着眼睛望着陸瑾娘,“你什麼意思?”
陸瑾娘嘲諷一笑,眼中水光閃動,伸出手慢慢的脫去自己的衣服。
“你這是要做什麼?”竇猛按住陸瑾孃的手。
陸瑾娘笑,“回報你啊!我沒別的東西可以用,唯有身體還可以看,用身體回報你,你不想要嗎?”
竇猛一臉兇狠的盯着陸瑾娘,“你確定?你要知道即便你如此,我也不會就此放手的。”
“那你想要如何?”陸瑾娘同樣兇狠的看着竇猛,“我受夠了,這種提心吊膽,戰戰兢兢,偷偷摸摸的日子。我們本就不是一路的,我憑什麼要被你竇猛牽着鼻子走。我現在就還你的救命之恩,從今以後一刀兩斷。”
“想要一刀兩斷,也要問問我答應不答應。”竇猛牢牢的抓着陸瑾孃的手,“你的人我要,你的心我同樣也要。只要你願意,我現在就能帶你走。”
“我不願意。”陸瑾娘斬釘截鐵的說道,“我這輩子都不會願意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猛深深的看着陸瑾娘,“你這女人,若是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還真是不知道好歹。”
呵呵——陸瑾娘笑了起來,“是嗎?既然你不肯斷絕,不肯接受我的要求,那沒什麼好談的。”陸瑾娘將衣服穿好,“我該走了,出來這麼久,不能再留着了。”
“這就想走?”竇猛冷笑。
陸瑾娘譏諷的看着竇猛,“你又想如何?像你竇猛這樣的人,心狠手辣,算計人心無所不用。你同五王爺根本就是一路人,我不要同你糾纏不清,只怕糾纏下去,我這條命都要陪在你們手裡。與其死,不如活。”
“說的好。我與那五王爺的確是同一種人,不過我卻不像他那麼下作。至少我不會利用你去達成某種目的。”竇猛抱住陸瑾娘,“別走,時間還早,陪着我。”
陸瑾娘搖頭,“你的辯解無用。我親眼看到你如何毀掉一個女子的一生,竇猛,會不會有一天你同我翻臉後,你也會如此無情冷酷的對待我?”
“若是你現在就同我劃清界限,說什麼不要來往,那我說不定真的會那麼對待你。你可要想清楚了。”竇猛說這番話的時候顯得特別的認真特別的嚴肅。
陸瑾娘頓時笑了起來,“你提醒我了。我的確不能同斷絕關係,不然你一定會算計我的。”陸瑾娘笑着,笑容卻沒有達到眼底。伸手輕撫竇猛的臉頰,“你這個壞男人,真是讓人又愛又恨。恨你的時候真是恨不得你去死了纔好。”
陸瑾娘慢慢的靠近,輕輕的吻上竇猛的嘴脣。竇猛嚴肅的看着陸瑾娘,“你可是想好了?我不會給你回頭路的。”
陸瑾娘嘲笑的看着他,“我有回頭路嗎?你不是將我回頭的路都封死了嗎?”
“你知道就好。瑾娘,你不要恨我,這是上天註定的。註定我們就是天生一對。”
陸瑾娘笑笑,“是啊,天生的一對,一對孽緣。”
竇猛幹脆抱起陸瑾娘,“你放心,我這輩子都不會辜負你。爲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你最好記住你今日說過的話,竇猛你若是背叛我,我一定會殺了你的。”
竇猛笑了起來,“你這女人就是這點討人喜歡,我就喜歡你夠狠毒。下次我定讓你如願,讓你再狠狠的刺我一刀。”
陸瑾娘渾身微顫,“你,你不要再說。再說下去,我一定會後悔的。我現在已經開始在後悔了。”
“後悔晚了,我今日定不會放過你。”
竇猛抱着陸瑾娘,走進裡間。
鄧福安靜的守在門外,朝屋裡面看了眼,又低眉順眼的。擡頭望天,鄧福此刻都有點懷疑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對的。不過是一瞬間,鄧福又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陸瑾娘依偎在逗猛的懷裡,竇猛憐惜的輕撫陸瑾娘。
“今日倒是個好日子,正好是我成親的日子。”
陸瑾娘輕聲笑起來,“你這男人,賊心爛腸。不過我也不是什麼好女人。這麼一對壞男人壞女人,倒是湊在了一起。竇猛,我很煩躁,我不知道將來該怎麼辦。甚至我不知道該如何回去面對五王爺。”
“以前如何做,今後還是如何做。有何爲難的。”竇猛緊緊的摟着陸瑾娘,“我以前就告訴過你,你安心過你的日子,外面的一切都有我。你放心,五王爺不敢對你動手。他若是敢對你動手,我定會讓他後悔一輩子。”
“你可別亂來。”陸瑾娘低着頭,掩飾住眼中各種複雜的情緒。“五王爺有爭位之心,太子地位穩固,我真的很擔心那一天的到來。若是失敗,下一步就是地獄。若是成功,就是一步登天。絕對沒有第三條路可走。我曾多次試探過五王爺的態度,他爭位的心思很堅定。去年王府內又新來了一位清客,我隱約得知那位先生之前一直在外面替五王爺做事,如今回來,算是功臣之一。看的出來五王爺很重視那位先生的意見。如今王爺的步子走的越來越穩,可是越是這樣我越是害怕。萬一最終一切成空,那個後果真的無法想象。”
竇猛輕輕的吻上陸瑾娘,“不用擔心,事情未必就有那麼壞。”
“怎麼沒有?太子地位穩固,是皇上最看重的兒子。宮裡面有皇后,外面有鎮國公府還有沈家。太子的勝算幾乎是肯定的。除非……”陸瑾娘望着竇猛,“除非在皇上還在的時候,太子被廢,那麼一切都有了可能。”
竇猛很好奇的看着陸瑾娘,“你想做什麼?”
陸瑾娘搖頭,“不,我什麼都不想做。我只不過是想想而已。真的,只是想想而已。”
“我說過,外面的事情不需要你去操心,更不需要你去出力。你爲什麼就聽不進去。”竇猛怒斥,“你知道不知道這件事情有多危險,一個不留意,命都有可能丟掉。”
“你以爲我不知道嗎?”陸瑾娘冷冷一笑,“竇猛,我已經在這條船上了,我沒法子下船,除非死去。還有你別再勸我,我有我的主意。今日我說給你聽,那是因爲我信任你,而不是要求你做什麼。竇猛,你逼着我走出這一步,我不恨你。但是有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干涉。”
陸瑾娘接着又是一笑,手在竇猛的臉上撫摸,“若是,若是我沒有孩子,沒有牽絆,我一定會跟着你走。走到天涯海角也好,或者隱姓埋名也好,我都會甘之如飴。但是我有孩子,我有牽絆,我已經背叛了五王爺,我不能再背叛我的孩子。我必須爲他們的將來打算。若是五王爺最終落敗,我的孩子會有什麼結果?竇猛,你覺着我能置身事外嗎?”
“那我呢?你將我放在哪個位置?”
陸瑾娘輕聲一笑,“所以你就不該招惹我的,你看,事情難兩全,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你這女人可真是狠得下心來。好,我不干涉,若是想要做什麼,需要我幫忙的話,儘管開口,我一定會幫你。”
“有你這句話,抵得過千言萬語。”陸瑾娘重重的吻上竇猛嘴脣,兩人喘息着,最終分開。陸瑾娘很認真很肯定的說道:“我不後悔今日所做的一切。今日的一切我會記一輩子。”
“我很高興聽到你這樣說。”竇猛笑了起來,“你放心,前面即便有再大的困難,我也會替你掃平。”
“你真好,你是我遇到過的最好的男人。”一滴淚珠從眼角滑落,陸瑾娘輕輕擦拭掉,“但願終有一天,我心似君心。若到那時,妾定不負君。”
“陸瑾娘!”竇猛苦笑,“你真正是會傷人心。罷了,你這女人的本質,我早已看清,我也不奢望你心似我心,只求你別那麼固執,別再一見面就說什麼放手之類的屁話。”
陸瑾娘笑了起來,“好,我答應你,以後再也不說那樣的屁話。”
“沒想到你也會說如此粗魯的話。”竇猛輕輕順着陸瑾娘黑亮的頭髮,“不過我就是喜歡。”
陸瑾娘沉默片刻,“你這樣子,竇家不管嗎?你的父母他們也不過問嗎?”
“放心,這些都不是問題,你不用擔心。”
陸瑾娘自嘲一笑,是的,是她杞人憂天了。竇猛是誰,那麼大的本事,連皇上賜下的婚事都可以給攪合了,怎麼可能被這一點小問題給難住。陸瑾娘笑了笑,“我孃家二哥哥同你一樣,二十好幾也不願意成親,還偷偷跑到西北去了。將我二叔同二嬸氣的夠嗆,我二嬸爲了他氣的病倒,他也不肯改變主意。你們男人,是不是都是這麼冷硬的心腸?”
竇猛笑了起來,“需要我將你二哥調回京城嗎?”
“不了。讓他去吃幾年苦吧。”陸瑾娘接着又說道:“我看他是有很重的心事,當初問他他也不說。只是不知究竟什麼事情讓他要去西北。西北那地方那麼苦寒,他一個富家子弟,如何吃的苦。不過聽說這大半年過去了,他寫了幾封信回來,都沒有喊苦喊累,也不知是怎麼堅持下去的。”
“人的心裡頭有信念,有希望,有牽掛,自然能夠堅持下去。”
“你說的對,只要有希望就一定能堅持下去。”陸瑾娘慢慢起身,“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不然會引起人的懷疑。”
“好,我送你。”
陸瑾娘笑,“不要你送。你如今是京城所有人關注的對象,我可不想同你走在一起,一起被衆人圍觀。還有你的婚事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宮裡面肯定已經知道了,說不定這會已經有人叫你進宮去。你也趕緊回竇家吧。”
“好,都聽你的。有什麼爲難的事情,讓鄧福傳話就行。還有若是沒事,也記得傳話。否則我就該親自上王府找你去。”
陸瑾娘心頭一顫,“竇猛,不要再仗着自己的本事,做那些危險的事情。我不喜歡。”
“該做的我必須做,這些你不用操心。”
陸瑾娘暗自嘆息,她就知道她是無法勸動竇猛。這麼自大狂妄的男人,豈會爲了一個女人的話而改變自己的行事風格。“罷了,隨你去吧。”陸瑾娘有點心灰意冷,不想再談。
竇猛從身後抱住陸瑾娘,“怎麼呢?”
陸瑾娘望着外面,“我真的該走了。你,你保重。”
竇猛輕聲一笑,“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要不要聽。”
陸瑾娘搖頭,“我不要聽。你的秘密總是那麼嚇人,我還是少知道一點的好。”
竇猛笑了起來,“這個秘密是關於王妃同王爺的,你也不聽嗎?”
陸瑾娘猶豫,該聽還是不該聽,“那好,你說吧。”
“將軍,宮裡面來人尋將軍,都等着將軍回去。”房門外傳來一個士兵的聲音。
陸瑾娘同竇猛都望着外面,竇猛蹙眉,“下次見面再說。只怕是等急了,纔會追到這裡來。我不能送你,你自己回去。”
“好,你走吧。”
送走了竇猛,陸瑾娘卻沒有立即離開。這一回她是真的很用心的將這處地方都細細打量了一番。坐上馬車後,又讓鄧福帶着她在周圍轉了一圈,將周圍的地形,基本的情況都摸清楚後才讓鄧福駕着馬車去陸府。
回到陸府,荔枝同櫻桃都鬆了口氣,“側妃究竟去了哪裡,也不帶上奴婢二人。奴婢兩人等的可心急了。”
陸瑾娘笑笑,“沒什麼,這不是回來了嘛。”陸瑾娘避重就輕,並不正面回答兩個丫頭的問題。
荔枝同櫻桃轉而對準鄧福,自從來了這個鄧福後,在不知不覺中,已然發生了許多的變化。
陸可信滿眼不贊同的看着陸瑾娘,“三妹妹,你過來,我同你有話說。”
“好!”
陸瑾娘跟着陸可信進了書房,清退下人後,屋裡就他們兩個人。“大哥有話就說吧。”陸瑾娘滿臉平靜,平靜中帶着固執。
陸可信暗歎一聲,“三妹妹,我也不問你究竟出門做了什麼,也不問你爲何耽誤了這麼長的時間。我只想告訴你,無論你做什麼,你心裡面都要清楚明白,都有一把稱,知道哪些該做哪些不該做。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陸瑾娘輕笑搖頭,“大哥一番苦心,妹妹都明白。大哥放心,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也沒什麼可後悔的。”
“哎,罷了,不管如何,陸家始終是堅定的站在你後面。只要用的上大哥的地方,你儘管開口。別的不行,幫你出面跑腿做事是沒問題的。”
陸瑾娘笑着,“多謝大哥一番好意。還請大哥聽我一言。”
“你說。”
“如今京城表面風平浪靜,暗中卻是波雲詭秘,誰也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加上皇上的身體……”
“三妹妹慎言。”
“大哥提醒的是。”陸瑾娘淺笑,“總之這京城就是個是非窩,大哥若是無意摻合進去,等考試過後,就爭取外放吧。我會暗中襄助大哥的。”
“你如何襄助?求王爺嗎?”
陸瑾娘笑着,“大哥還不知道吧,王爺很看好大哥,願意爲大哥的前程出面保駕護航。”
“多謝三妹妹一番苦心。不過此事不急於一時,關鍵是你,我很擔心。”
陸瑾娘撇頭,“我很好,我如今有了兒子,又升爲側妃,大哥還有什麼可但心的。”
“正是因爲如此,我才擔心。”陸可信眼裡全是憂心,“王妃生下嫡子,王爺卻遲遲不肯立下世子,此舉分明就是取禍之源。若是你沒生下兒子倒也罷了,自可作壁上觀。可是你生下兒子,勢必成爲別人的擋路石。三妹妹,你可要當心。”
“大哥多心了。緒哥兒既不居長,又非嫡子,只不過是王府一個老幺,連話都說不清楚的年紀,如何就牽扯到世子的問題上。不過大哥一番提醒,我會記在心上。大哥或許不知,世子之位,王妃勢在必得。居長的二公子,親孃羅側妃徹底失了權勢,被關了起來。加上二公子不如原先世子多矣,他母親在世子過世的事情上又有幾分責任,幾乎就沒可能成爲世子。至於三公子,不過是小家子氣的孩子,王爺從來不曾重視,更沒可能。唯獨有資格成爲世子的只有王妃所出的四公子。至於我同柳夫人所生的孩子,不過是給王府增添點人氣而已。”
陸可信卻不贊同,“三妹妹將問題想的太過簡單了。你也說二公子同三公子沒有機會。有機會的無非就是四公子同五公子還有緒哥兒。王妃所出的確是嫡子,可是身子骨弱,這是從孃胎裡面帶出來的,幾乎無法根治。王爺這麼久都不肯立下世子,說不定這也是個原因。那麼勢必五公子同緒哥兒都會被動的加入這場爭奪世子的戰爭。三妹妹,你可不要大意,不要以爲緒哥兒還小,就沒關係。世子之位何其重要,現在的爭奪未嘗不能決定將來。而且王府世子之位,也不能長久空着。就是皇上不發話,禮部的官員也會時不時提上一句。如此一來,緒哥兒更是無法避免這場爭奪。三妹妹,無論你是如何打算,都該爲將來計劃一下。緒哥兒若是不參與其中,你也該有個明確的表態。”
陸瑾娘皺眉,“不瞞大哥,此事我無法做主。若是王爺對四公子心有猶豫,那麼目光必定會轉到五公子同緒哥兒身上。我表態不表態都不能改變王爺的決定,王妃那裡也勢必以爲我內裡藏劍奸。”
陸瑾娘暗歎一聲,“不過都要感謝大哥,是你提醒我了,之前是我將問題想的太過簡單了。”
“你能認識到此事重要性就很好。總之三妹妹,全家都希望你好好的。所以慎重。”
陸瑾娘看着陸可信,“大哥有話就直說吧。”
“那我就直說了。”陸可信長舒一口氣。“我聽兩個丫頭說,你同那位竇將軍,似乎有着不太尋常的關係,此事可是真的。”
荔枝同櫻桃這兩丫頭,真是什麼都敢說,“真與不真有問題嗎?”
“那好,我勸三妹妹還是遠離那位竇將軍。竇將軍行事肆無忌憚,朝中已有多人彈劾他。可是他卻依舊我行我素。這樣的人太過危險,未免連累你,不要再有聯繫。若是你需要什麼幫助,找大哥就成,何必找一個外人。”
陸瑾娘輕輕一笑,“大哥誤會了,我與那竇將軍不過是互惠互利的關係。除此之外,並無更多的來往。”
陸可信明顯不相信,“不管是什麼關係,你都不該同一個外臣來往。那樣很危險。”
“多謝大哥,我會記住的。你放心,我做事有分寸,不會亂來的。”
“那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勸。有什麼難處記得讓人回來說一聲。大哥力量雖然薄弱,但是總能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多謝大哥。”陸瑾娘眼眶有點溼潤,這就是親情,很溫暖。
辭了陸可信,拒絕在陸府留飯,看了看以前住過的地方,又同兩位庶出弟弟還有陸宓娘說了會話,陸瑾娘就離開了陸府啓程回王府。
三天後,宮裡面下旨,因沈青怡私德不修,敗壞門風,之前賜婚的旨意收回。同時沈青怡被要求剃髮修行,被送入白雲寺,終身不得出寺廟大門一步。據說原本皇帝得知事情前後始末,是要下旨賜死沈青怡,連帶着沈家也一併處罰。結果沈老太太巴巴的趕着進宮求情,皇后也是出面爲沈家說了各種好話,各種求情,甚至還提議沈家賠一個姑娘給竇家,至於名分什麼的就算了,當然沈家也不敢要求名分。結果被竇猛一口拒絕,這才作罷。
求到後來,皇帝也被皇后給求心軟了,於是答應不取沈青怡的性命,卻要她出家一輩子,看她如何同那吳書生在一起。另外沈家自然也不能倖免,沈家大老爺被斥責,罰俸祿兩年。沈家二老爺被罷官去職,沈二太太的誥命被奪。此番處罰不可謂不重。別說其他人,沈二老爺自己都有要殺了沈青怡的心思。當沈青怡得知事情後,撞柱自盡,被人救回。隔天就被送進寺廟,強行剃頭出家。至於吳默之,大家似乎都忘了這麼一個人,自始至終竟然沒有人提起對此人的處罰。而此人也自那以後,再也沒有人見過。就好似世上從來就不曾有過一個叫做吳默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