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顧忠從外面回來,剛到思政殿門口,兩個小太監就殷勤的上前伺候着。顧忠嚴肅着一張臉,顯得極有威勢,“咱家不在的時候,皇上可有召見?”
“啓稟公公,皇上這會正在同內閣大臣們議事,公公回來的正好。再晚一點,皇上定要找公公的。”小太監諂媚的笑着,討好的意思表露無遺。
顧忠很有氣勢的嗯了聲,擺手,示意兩個小太監退下,然後才走進偏殿,恭候乾德帝的召喚。
乾德帝同大臣們商議完事情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正午,連午膳都錯過了。顧忠正好伺候乾德帝用午膳。用完午膳後,略微休息了一會,乾德帝就開始批閱奏摺。顧忠就在一旁伺候筆墨。不知是看到什麼內容的奏摺,讓乾德帝怒的直接將奏摺扔了出去。
“豈有此理,簡直是豈有此理。這些人太大膽了,朕非得扒了這些人的皮不可。”乾德帝在大殿內怒斥,來回走動,滿臉怒火。
顧忠安靜的將奏摺撿起來,收拾妥當放在桌面上,就在乾德帝順手可及的地方。
乾德帝又坐回去,重新開始先批閱奏摺。顧忠伺候筆墨,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一直到傍晚,這一天的工作總算做完了,乾德帝伸了個懶腰,心中有幾分得意。像他這個年齡還能這樣全天候超負荷工作的人,真是不多。乾德帝想到那些人進獻上來的藥,果真有點名堂。乾德帝打算好了,要重賞那些人,讓他們煉製出藥效更好的藥。
乾德帝越發的得意起來,覺着自己如今除了看着上了年紀外,其他方面同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真是一樣一樣的。說不定體力比年輕人還要好上不少。
“顧忠,傳膳吧。”
“奴才遵旨。”
宮女太監們擺上膳食,顧忠小心伺候。點到其中一樣菜色,說道:“今兒都是皇上愛吃的,皇上辛苦了一天,該多用點。這道皇上喜歡,太后也喜歡。奴才還記得那時候剛剛跟在皇上身邊當差的時候,這道菜是太后時常用的。”
乾德帝高興的點點頭,“你這麼一說,朕倒是想了起來。沒想到一轉眼都過了這麼多年。顧忠,咱們都老了。”
顧忠笑笑,“皇上正當壯年,奴才卻不行了,最近這段時日時常想起過去,想起當年同奴才一起當差的人。皇上,過幾天就是祭日,奴才打算出宮一趟。”
乾德帝頓時愣住,目光閃了閃,看着顧忠,“你都還記得?”
“奴才都還記得。”顧忠低着頭,“不知皇上是否還記得。”
乾德帝放下筷子,“都過了這麼多年了,朕幾乎都快忘記了。你今日倒是提醒朕了,再有幾天就是敏姑姑的祭日。你去吧,替朕同她說說話。”
“奴才遵命。”
話題到了這裡,並沒有繼續下去。過後數天,顧忠果然出宮一趟,還在宮外面耽誤了一天,過了一夜,到了次日一早才急急忙忙的趕回宮中。顧忠在乾德帝身邊伺候的時候,數次欲言又止。他這個樣子倒是讓乾德帝看出了異樣。
乾德帝忙完了手中的事情,問顧忠,“今日朕看你心神不靈,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啓稟皇上,奴才昨兒出宮,沒想到會遇到故人之後,說了些話,這纔會耽誤回宮的時辰。不過這次奴才出門,倒是意外的知道了一個消息,奴才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該不該同皇上說起。”顧忠低着頭,手心冒汗,這是一次大膽的賭博,贏面還不到五成。
“如今還有什麼事情讓你做出這副樣子來。說吧,朕聽着的。”
顧忠舔了舔嘴脣,努力的緩解自己的緊張,“啓稟皇上,奴才出宮,沒想到會遇到房媽媽的家人。房媽媽是皇后娘娘的陪嫁,當年犯事,被皇后娘娘打發走了。她的家人也被趕出了國公府。”頓了頓,顧忠見乾德帝有在聽,於是繼續說道:“房媽媽的家人同奴才說起,說是當年房媽媽被處置之前,曾經留了些東西給家人。其中有一封信還有口信。奴才得了這個消息後,心中一直不安,也拿不定主意,只能稟報皇上,請皇上定奪。”
乾德帝皺眉,“什麼口信。”
“因爲過了這麼多年,那人記得也不甚清楚。他就提到肺癆,衣服,陷害什麼的。奴才前後一聯想,就想到敏姑姑當年就是因爲肺癆去世的,難道房媽媽留下口信的意思就是說敏姑姑的死因。只是很奇怪爲何她會告訴自家人。奴才連着追問,說是房媽媽本來留下一封書信的,原本是讓房家人交給一個帶着信物的人。不過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封信竟然被偷了。那房家人覺着事情不妙,也沒等持有信物的人到來,就急匆匆的走了。昨兒也是趕巧了,奴才才能遇上。這才知道原來敏姑姑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人爲。”
乾德帝神色不明,顧忠心頭緊張。這番話有很多破綻,當然如果乾德帝要派人去查的話,肯定是什麼都查不出來。至於破綻,也是顧忠思前想後故意這麼做的。乾德帝的性子多疑,若是這番話完美無缺,怕是更不能取信乾德帝,反倒是越發讓人懷疑。真假參半的一番話,乾德帝即便心中懷疑,也肯定是聽進去了。
乾德帝一直沒有反應,更沒有表態,這讓顧忠的心提了起來。莫非乾德帝果真早已經忘記了敏姑姑?若真的是這樣的話,陸貴妃的打算可就不成了。
就在顧忠快要失望的時候,乾德帝總算有了反應。“敏姑姑是被人害死的?”
“奴才是這麼判斷的。應該是有人將肺癆病人的衣服放在了敏姑姑經常接觸的地方,如此敏姑姑纔會感染肺癆,最後還來不及救治就沒了。”顧忠小心的說道。
乾德帝冷笑一聲,“可有說此事是誰做下的?”
顧忠不能確定乾德帝的態度,不過還是說道:“房媽媽是皇后當年的陪嫁,也是皇后身邊最體面的人。既然這消息是從她那裡傳出來的,那麼此事很可能是……”是齊皇后所爲。
乾德帝看着顧忠,“陸貴妃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麼不遺餘力的幫她詆譭皇后?”
“奴才有罪。”顧忠頓時腦門子上的汗水就下來了,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乾德帝冷笑一聲,“前些日子,陸氏才同朕說起敏姑姑的事情,此事她是從羅嬪那裡聽來的。這才幾天你這裡又有了消息。莫非你們真當朕糊塗了不成,如此拙劣的手段也拿來矇騙朕,簡直是大膽。看來朕對你們着實是太過寬容,讓你們失了分寸。”
“奴才有罪,請皇上責罰。什麼事情都瞞不過皇上,奴才的確是從陸貴妃那裡得知了消息,奴才也知道自己罪該萬死,只是奴才欠了陸貴妃好幾個人情、她說此事畢竟是從羅嬪那裡聽來的,她沒見過敏姑姑,也不確定此事的嚴重程度,所以不敢親自同皇上提起,只好讓奴才轉達這個消息。陸貴妃也說了,若是皇上問起,她會到皇上跟前請罪的。之前陸貴妃並非是有意要隱瞞皇上的。”顧忠頻頻磕頭,一番話倒是將事情圓了回來。
這番話可信度就很高了,乾德帝點點頭,“陸氏多此一舉,莫非她以爲朕還會爲此事爲難她嗎?”
顧忠磕着頭,小聲的說道:“啓稟皇上,陸貴妃說如今宮裡的情勢緊張,她不敢大喇喇就將此事說出來,擔心傳出去,傳出什麼閒話來。故此纔會用上如此曲折的方式。”
乾德笑了笑,“去將陸氏叫來,朕要當面問她。”
“奴才遵命,奴才這就去。”
顧忠退下,伸手擦拭額頭上的冷汗,今日當真好險,幸好事情算是圓了過去。顧忠讓小順子親自跑一趟瑤華宮,將陸瑾娘請來。
陸瑾娘匆匆來到思政殿,顧忠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提醒陸瑾娘,敏姑姑的事情皇帝知道了,皇帝這會叫她過來是爲了當面問清楚事情的真相。
陸瑾娘苦笑一聲,也是她太過心急了。若是過個一年半載,再讓顧忠提起此事,說不定皇帝就不會懷疑到她的頭上。既然已經知道事情不能瞞住,陸瑾娘頓時就有了主意。施施然走了進去,乾德帝正在看一副畫,瞧着心情還不錯的樣子。
陸瑾娘恭敬請安,“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愛妃免禮。”乾德帝回頭看了眼陸瑾娘,笑着說道:“愛妃之前同朕說的話可是不盡不實啊。”
陸瑾娘小心翼翼的,“臣妾有罪。臣妾也是怕,故此纔不敢說出來。後來思來想去的,覺着此事不能瞞着皇上,故此請顧公公幫忙傳個話。沒想到還是沒能逃過皇上的火眼金睛。臣妾糊塗,還請皇上責罰。”
“行了,朕不罰你。你會這麼想也是情有可原。畢竟那時候的事情你也是不清楚的。同朕說說吧,究竟是怎麼回事。”
“臣妾遵命。”頓了頓,陸瑾娘斟酌着說道:“回稟皇上,當初羅嬪將人託付給臣妾的時候,就順帶着將此事同臣妾說了。之前同皇上說的那些,也都是真的,都是羅嬪說過的話。只是有一件,羅嬪說敏姑姑是被人害死的,而不是病死的。敏姑姑本來只是一個小小的傷風感冒而已,結果有人故意將肺癆病人的衣服放在她的房裡,於是被傳染了肺癆。加上沒能及時醫治,人很快就去了,連皇上的面都沒能見上。此事臣妾問了羅嬪,爲何當年沒說出來。她說當年她只是懷疑,並沒有證據。後來皇后要處置身邊的房媽媽,房媽媽心中不忿,故此將此事透露給了羅嬪。羅嬪兩廂一對比,就知道房媽媽沒說謊。不過羅嬪爲何一直沒將此事說出來,這個原因臣妾就不清楚了。還請皇上明鑑。”
“敏姑姑果真是被害死的?”
陸瑾娘小心的說道:“羅嬪是這麼說的,具體的臣妾就不知道了。”
陸瑾娘偷偷的掃了眼乾德帝,乾德帝的表情很平靜。陸瑾娘暗道一聲可惜,畢竟過了這麼多年,再深的感情也經不起歲月的洗滌。如今乾德帝能夠記得敏姑姑已經算是不錯了,還指望乾德帝爲敏姑姑報仇,此事怕是不可能的。畢竟那人如今是皇后,母儀天下,沒有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責之前,就是乾德帝也不能輕易廢了齊皇后。若是乾德帝執意爲了一個死了那麼多年的女人廢皇后的話,首先朝臣們就不會答應。朝臣們定會站在齊皇后這邊,指責皇帝糊塗,行事不當。
雖然不能達到一擊即中的目的,不過好歹也要加深齊皇后在乾德帝心目中的糟糕影響。如此一來,等到關鍵的時候就是水到渠成的時候。
一番心思不欲於外人傾訴,陸瑾娘等待着乾德帝表態。
乾德帝的意思很簡單,他就要求陸瑾娘不能將此事說出去,好好隱瞞着。看乾德帝的意思是想讓此事到此爲止。
陸瑾娘忍不住嘆息,今日倒是白辛苦一趟。
乾德帝獨自一個人在大殿內沉思,誰都不許進來打擾。到了後來,似乎是被什麼事情困擾住了,乾德帝乾脆起身前往寧壽宮。
呂太后如今大部分時間都在牀上躺着,實在是體力有限,這纔是深秋,呂太后已經覺着冷的受不了了。很明顯的,呂太后這兩年身體漸漸的垮了下來。人也越發的顯得蒼老,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可能一命嗚呼。
乾德帝到來,呂太后強撐着身體坐了起來。“皇帝來了,母后好些天沒見你了。聽說皇帝這些日子都在忙。”
乾德帝在牀邊圓凳上坐下,“母后的身體可好了點?”
“老樣子,也就這樣了。活了這麼多年,老天爺怕是不打算讓哀家繼續活下去了。”
乾德帝急忙說道:“母后說這些喪氣話做什麼。有太醫給母后調養,等到明年開春,身體就會好起來的。”
呂太后搖頭,坦然一笑,“生老病死,誰都要經歷的。先帝走了這麼多年,哀家享受了這些年的尊榮,這輩子也不算白活。說起來,哀家也算是這世上最尊貴的女人了。能夠有今天,哀家已經很滿足了。即便立時就走了,哀家也沒什麼可遺憾的。唯獨擔心的就是皇帝你的身子,還有幾個孫子,以及立太子這件大事。”
呂太后深深的看着乾德帝,語重心長的說道:“皇帝,是藥三分毒,那藥偶爾用來助興是可以的,可是不能當飯吃啊。你的身體,哀家是真的放心不小。”
這個話題有些尷尬,乾德帝不欲多談,於是很主動的轉移話題,“母后說這些做什麼。母后放心吧,兒子身體很好,有太醫們盯着,不會出事的。至於幾個孩子,朕有分寸,定不會讓母后擔心。關於立太子的事情,再晚幾年也不遲。”
呂太后搖頭苦笑,她就知道她說的話如今已經起不了任何作用,呂太后搖頭嘆息,“皇帝,這會過來,可是有什麼事情要同哀家說?”
“正是。母后,你可記得敏姑姑。”
“敏丫頭?哀家自然記得。多少年了,真是難爲皇帝還記掛着她。那丫頭是個能幹的,只可惜命薄。若是活到現在,倒是能陪哀家說說話解解悶,也能享幾天福氣。”呂太后充滿回憶的說道。她已經想不起敏姑姑具體長什麼樣子了,就記得是個性子很好的丫頭,交到她手上的事情沒有辦不成的。着實能幹的很。
乾德帝沉下臉來,“母后,朕前些天得到消息,說是敏姑姑當年的死有蹊蹺,她是被人害死的,而不是一開始說的死於意外。”
呂太后眯起眼睛,“這樣啊。皇帝,人死不能復生,既然人已經死了這麼多年,那就讓她去吧。沒必要再糾纏幾十年前的舊事。”
“母后不想知道是誰害死了敏姑姑嗎?”乾德帝不能理解呂太后的態度。
呂太后微微嘆息,“知道了又能如何,難不成你還能爲了幾十年前的事情去責罰皇后嗎?”
乾德帝睜大了眼睛,“這麼說來,母后早就知道敏姑姑是被皇后害死的。”
呂太后沒否認,也沒肯定,就是不說話。但是沉默已經足夠說明了一切。
乾德帝很失望,他絕對沒想事情會是這樣的。“爲何母后明明知道真相,當年卻不肯告訴朕?”
“告訴你能做什麼?爲那個丫頭報仇,廢了齊氏嗎?那時候齊氏可是懷着身孕,懷着你的第一個孩子,你知道了能做什麼?與其傷了夫妻感情,不如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的一樣。這樣不是很好嗎?皇帝,哀家不知道究竟是誰在你耳邊嚼舌根子,都過去這麼多年的事情了,皇帝你不要再想了。過去的就讓她過去吧。”呂太后苦口婆心的說道。
乾德帝憤怒異常,原本他也沒想好要不要追究此事。畢竟過了那麼多年,這會才追究似乎有點不合適。但是呂太后的刻意隱瞞,還有這些似是而非的理由,讓乾德帝出離了憤怒。就在這一刻,乾德帝打定了主意,要將新賬舊賬一起算。
“母后此言差矣,齊氏手段心性如此惡毒,若是母后早點提醒朕,朕也能早點預備着,不至於朕的數個孩兒最後都是胎死腹中。如此惡毒的人,如何配母儀天下,如何服衆?在這之前,朕真的沒想到齊氏在過去竟然做下這麼多惡毒的事情。母后,這一次朕絕對不能姑息。”
“皇帝這是要做什麼?你可不能犯糊塗啊。爲了一個死了那麼多年的女人,難道皇帝你就打算要廢皇后嗎?皇帝你知道不知道,這樣做會掀起多大的風浪。無論是冊立皇后還是廢皇后,這都是天大的事情,皇帝怎麼可以如此輕率。”呂太后心急難忍,一番話說的又快又急,說完後就咳嗽起來。在咳嗽的時候,也不忘緊緊的抓住乾德的衣袖,拼命的搖頭,告訴乾德帝,萬萬不可廢皇后。
乾德帝皺眉,他還真沒想過要廢皇后,但是絕對不能如此姑息下去。“母后不用着急,朕不會廢皇后的。”
呂太后臉色很難看,咳嗽過後,喘着粗氣,艱難的說着話,“皇帝真的沒打算廢皇后?”
“母后放心,朕真的沒打算廢皇后。”若是有足夠的理由,乾德帝冷笑一聲,他不介意將齊氏這個皇后給廢了。
呂太后鬆了口氣,“如此甚好。皇帝,這樣的話再也不要說了,哀家可經受不起這樣的刺激。皇后即便有千般不是,但是她這麼多年爲皇帝分憂,爲皇帝生兒育女,打理家務,她是有功勞的。就算皇帝你不愛去鳳儀宮,不想同皇后說話,好歹看在那兩個孩子的份上,萬萬不可廢皇后啊。”
乾德帝點頭應承下來,“母后放心,朕明白。朕不會行糊塗事情的。”
“這就好。”呂太后喘了口氣,“皇帝,敏丫頭走了那麼多年,當年走的也很痛苦,但是畢竟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皇帝不可爲了一個死人就折騰活人。若是你對那個丫頭的死真的有怨念,那就怪哀家吧。當年齊氏這麼做,哀家也是默許的。沒有哀家的首肯,齊氏不敢這麼亂來的。”
“母后用不着爲齊氏開脫,她是個什麼性子,這麼多年來朕清楚的很。”乾德帝自嘲一笑,想想齊皇后,真是面目可憎,越發讓人厭惡了。
呂太后又接連勸了幾句,想着皇帝該是聽進去了,不會繼續糾纏敏姑姑的死,呂太后這才真的放心下來。呂太后累了,同皇帝說了這麼久的話,呂太后已經徹底失了精氣神,只想躺在牀上好好睡上一覺。
乾德帝辭了呂太后,出來後,着人好生照顧,又叫來太醫,過問呂太后的身體。太醫說了,呂太后不是病了,而是人老了,身體機能自然就慢慢的衰退起來。這是每一個老人都不可避免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保養。保養好了還有好些年可活,保養不好的話那就說不定了。當然最後一句太醫可不敢這麼直白的說,而是說的極爲含蓄的。
最後太醫也含蓄的提醒了一下乾德帝,以呂太后如今的情況,很不樂觀。若是能熬過這個冬天,到了明年開春將身體好好調養一番倒也罷了。若是熬不過這個冬天那可就不好了。乾德帝陰沉着一張臉,這的確不是個好消息,可以說一個糟糕透頂的消息。
乾德帝冷哼一聲,囑咐太醫好生調養,務必讓捋太后能夠熬過今年這個冬天。
乾德帝原本想去鳳儀宮的,可是一想到齊皇后那副嘴臉,乾德帝頓時失了胃口。可是乾德帝心裡頭就跟貓抓了似得,他很想去問問齊皇后,當年爲什麼要那麼做,爲何就容不小一個女人。難道她就是個天生的儈子手嗎?
最終乾德帝也沒有去鳳儀宮,而是過了兩天後,讓顧忠去鳳儀宮傳口諭,齊皇后身體勞累,不堪重負,以後後宮諸事交給陸貴妃打理。齊皇后要將養身子,從即日起,任何人沒有旨意不準去鳳儀宮打擾皇后的休養。在此期間內,齊皇后安心守在鳳儀宮吧,等到皇帝覺着什麼時候合適了,就可以出來繼續興風作浪。
這個口諭將齊皇后給徹底打蒙了,這是什麼意思?皇帝究竟想要做什麼?爲了一個羅嬪,就要剝奪她身爲皇后的權柄。齊皇后不服氣,更不甘心。當場就指着顧忠,大聲質問,“皇上怎麼可能讓你傳這種口諭,說,是不是你假傳聖意。”
顧忠低眉順眼的,即便齊皇后的手都指到他的臉上來了,顧忠也沒失了本分。不過說出來的話就沒那麼客氣了,“皇后娘娘太看得起奴才了,奴才不過是個太監,就是給奴才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假傳聖意。皇后娘娘與其在這裡指責奴才的不是,不如好好想想這麼多年來,娘娘究竟做了什麼事情,纔會惹得皇帝如此大怒。”
“你這個狗奴才,好大的膽子,竟然敢來教訓本宮。莫非你以爲做了大內總管,本宮就收拾不了你了嗎?”齊皇后氣急敗壞。
顧忠笑笑,“奴才可沒這個意思,皇后要收拾奴才就跟捏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不過打狗都還要看主人,皇后要收拾奴才,還請皇后先知會皇上一聲。免得事後奴才死了就死了,皇后還要遭受皇上的怒火,這就得不償失了。”
“滾,給本宮滾出去。”齊皇后氣急敗壞,她知道她不能對顧忠真的動手,但是看到這人的嘴臉,齊皇后就恨不得一巴掌扇過去。
顧忠暗自冷哼一聲,感慨如今的齊皇后早已經不是當年的齊王妃。在王府早些年的時候,齊氏何等的睿智大度雍容。可是自從世子過世之後,齊氏就開始逐漸變了。變得越發讓人認不出來了。做了皇后後,那更是膨脹的沒邊了。從這一點來說,齊皇后是遠遠比不上陸瑾孃的。多年來,陸瑾娘都能戒驕戒躁,實爲難得。
齊皇后肯定不甘心就這麼將權柄讓出去,而且還是讓給陸瑾娘。齊皇后勉強冷靜下來,將自己收拾一番,先是去寧壽宮。結果呂太后以身體不好爲由,沒見她。只讓人給齊皇后傳話,讓她趁着這個機會好好的反省一下,修身養性未必就不好。
齊皇后晴天霹靂,呂太后這是要放棄她了嗎?齊皇后悲傷無比,又憤怒無比,轉身離去。她要去思政殿見乾德帝。
心腹將齊皇后的反應稟報給呂太后知道,呂太后嘆息一聲,“真是傻啊。看來哀家的話她是根本聽不進去。罷了罷了,各人有各人的命,哀家能做的也就是這些了。好歹皇帝也答應了哀家,不會廢了皇后。”
心腹太監爲呂太后抱不平,“太后也太慈愛了,太后爲皇后考慮良多,沒想到皇后竟然不領情。”
“說這些做什麼。都說了各人有各人的緣法。當年皇后也是個聰明的人,不比現在的陸貴妃差一分半點,甚至更好。可是那樣又能如何。這麼多年下來,她的心思早變了,性子也跟着變了。能夠數十年保持本心的人,哀家還真是沒看到。說起來,這也怨不得她。皇帝但凡能夠給她一點體面,帝后二人也不會鬧到今天的地步。你去盯着吧,若是齊氏太過糊塗,記得將人拉出來。如今哀家能做的也就是這些了。”
呂太后覺着很悲傷,奮鬥了這麼多年,努力了這麼多年,臨到頭了還要爲兒媳婦孫子操心。結果操心完了,人家還未必領情。呂太后也累了,一次次的維護,卻得不到應有的回報,換了誰也會心冷的。再說呂太后年齡大了,也沒那精力繼續操心下去。
齊皇后到了思政殿,聲明要見皇帝,太監不敢攔着,只能先將齊皇后迎進偏殿,再去通報皇帝。
乾德帝得知齊皇后來了,冷哼一聲,當場就摔了手中的毛筆,顯得極爲不悅。顧忠低着頭,站在一旁,小聲的說道:“皇上,要不奴才出去同皇后好生說說。”
“不用,讓她進來。朕倒是要看看她還有什麼話可說。”
齊皇后被請了進來,在門口的時候齊皇后努力的收斂自己的表情,讓自己看上去更平靜一點。走進大殿,請安行禮,站起來,看着乾德帝。
乾德帝陰沉着一張臉,問道:“皇后來這裡,莫非就是爲了看朕長什麼樣子。”
齊皇后深吸一口氣,“皇上,顧忠傳話,臣妾都知道了。臣妾有一事不明,還請皇上解惑。”
“說。”
“臣妾就想知道爲何皇上會讓顧忠傳那樣的口諭?臣妾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好,讓皇上下定決心要奪了臣妾的權柄?還將打理後宮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陸氏來做,臣妾不服氣。若是爲了羅嬪的死,臣妾更是不甘心。還請皇上能夠臣妾一個說法。”齊皇后說着說着,那聲音就提了上來,聽到乾德帝的耳朵裡,極爲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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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德帝冷冷一笑,“你要說法?好,既然你想要一個說法,那朕就給你一個說法。朕爲什麼要這麼做,因爲你不配母儀天下,不配做一個皇后。朕沒有下旨廢了你,已經是格外開恩。你心狠手辣,手段惡毒,佛口蛇心,殘害無辜,你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打理後宮,有什麼資格母儀天下?若是朕繼續讓你打理後宮,這後宮怕是死的人還要更多。不過你放心,朕這次不廢你,只要你能安分守己,朕以後也不會廢了你。總之,你好自爲之。”
齊皇后幾欲昏倒,幾乎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灰白着一張臉,“皇上如此嚴厲的指控臣妾,說臣妾不配做皇后,那臣妾想問誰配?陸氏她就配嗎?”
“你放肆。朕就同你明着說吧,這次的事情同陸氏沒有任何關係,因爲你殺的人太多,手上沾染的血腥太多,朕不得不讓你在佛前懺悔。”
“全都是假的,全都是藉口。臣妾不相信。”齊皇后悲憤大叫,“皇上如此做,何其不公,何其不公啊。那陸氏究竟有什麼好,就值得皇上爲了她這麼對待臣妾。皇上,紞哥兒是你的嫡子啊,難道你要讓紞哥兒擡不起頭來嗎?”
“那就要問你這個做母親的人都做了些什麼好事。”乾德帝惱怒異常,走下臺階,走到齊皇后身前,“朕來問你,當年敏姑姑的死,是不是你做的?”
齊皇后承受不住,連連後退,“敏姑姑?”臉色已經白的不能見人,就跟白日見鬼一樣。接着突然大吼起來,“陸氏,本宮同你不共戴天。哈哈,好一個陸氏,果真是陸氏在皇上面前進讒言。難道那陸氏說什麼皇上就信什麼嗎。臣妾說臣妾沒做過,皇上信嗎?”
乾德帝嘲諷一笑,“皇后,你不必狡辯了。此事朕已經問過了太后,太后她全都告訴了朕。”
原來如此,難怪太后不肯見她。齊皇后悲憤哭泣,望天,蒼天不公啊。冷笑一聲,“皇上就爲了多年前的一個女人,就要收回臣妾的權柄,就生出想要廢了臣妾的念頭,皇上,你何其狠心。臣妾陪伴皇上二十幾年,難道還比不上一個死了的人嗎?臣妾同皇上這麼多年的夫妻,難道就讓皇上生不出一絲一毫的憐惜之意嗎?”
“你安心休養,修身養性,好好改改你的性子,朕自然會給你憐惜,給你機會。”
“改?怎麼改?難道臣妾不該去爭不敢去搶嗎?那陸氏都可以,爲何輪到臣妾就不行。皇上,你的心偏了。”
乾德帝不屑一笑,“陸氏的確是在爭有在搶,可是陸氏做事有底線,不像你簡直是不擇手段,心思惡毒,死在你手裡的人不知凡幾。就是朕的孩兒,就有多少個死在了你的手裡面?陸氏的手上可有沾染過朕的孩子的鮮血?她沒有。單是這一點,她就勝過你。”
齊皇后連連倒退,悲憤欲絕,幾欲反駁。“臣妾不服。是,臣妾的手是不乾淨,是沾染了不少鮮血。可是那陸氏又能幹淨到哪裡去。她揹着皇上偷人,她就乾淨了嗎?”
“你說什麼?給朕說清楚。”乾德帝的眼睛眯了起來,眼裡閃過危險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