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予桓和石蓉繡在桌上對坐,喜蘭將一碟熱騰騰的水晶蒸餃置於慕容予桓面前。
慕容予桓見了,道,
“還說沒想到朕會來,若真是沒想到,又怎會備下朕最愛的水晶蒸餃?”
石蓉繡還未說話,喜蘭在一旁笑道,
“娘娘倒是真的沒想到皇上會來,但這水晶蒸餃娘娘卻是每日都親手做了備着的。皇上不來便罷,來了便有的吃。可見娘娘雖想不到皇上會來,這心裡卻時時盼着皇上來呢!”
慕容予桓聽了開懷大笑,石蓉繡卻紅了臉,佯裝生氣的嗔着喜蘭道,
“越發貧嘴了!皇上面前也這樣沒規沒矩的!還不去把今日御膳房送來的五穀酒給皇上呈上來呢!”
喜蘭嘻笑着下去了。
慕容予桓攜了石蓉繡的手,動情的道,
“蓉兒,難爲你處處爲朕想得周到,事事替朕排憂解難,這後宮中也就只有你才能如此。因此朕才說,新人雖好終不及舊人貼心啊!”
石蓉繡垂首而笑,道,
“皇上謬讚了,這都是臣妾分內應做之事。況且,新人有新人的好,舊人有舊人的好,只要能侍奉在皇上身邊就是後宮衆人的福分了,只是……”
石蓉繡說到這裡,神色黯然下來,眼中逐漸聚起瑩然珠淚,哽咽着道,
“只是……只是表妹她……她卻再也不能夠了……”
說着,淚珠兒便滾落下來。
慕容予桓一見,忙起身走過去攬了石蓉繡在懷,安撫道,
“香兒福薄,這也是她的命。你放心,朕已下旨以嬪位之禮安葬她,又賜了諡號,內務府定會風光大葬,相信香兒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石蓉繡偎在慕容予桓懷中,嘆道,
“臣妾替表妹謝皇上龍恩!哎,都怪臣妾不好,臣妾從前對不住表妹,每每想起皇上對臣妾說的,臣妾從前如何對待表妹的事,臣妾便愧疚難安,自責不已。臣妾如今不但努力嚴於自控律己,也對整個毓慶宮的人約束管教,不可再有驕野蠻橫之人,但願能求得表妹在天之靈寬恕臣妾。”
提起夏蘭香,其實心中最有愧的人應該是慕容予桓。
夏蘭香的命運本不至如此悲慘,恰是因爲她被慕容予桓當成一步棋、一面盾牌、一隻替罪羊棄置在冷宮中,因而才導致了她的不幸。她還沒有成爲後宮爭鬥的犧牲品,就先成了皇帝一己私心的犧牲品。她莫名奇妙的被慕容予桓利用,死後僅換來了一場嬪位的葬禮而已。
慕容予桓心虛,因此他不願去提也不願去想夏蘭香。聽石蓉繡這樣一說,他既像是安慰石蓉繡,又像是安慰自己的道,
“這是她命中福薄,原也怪不得任何人。”
說完,又連忙岔開話題道,
“對了,朕看你如今果然將個毓慶宮打理得井井有條,宮人們也都管教得極是恭謹有禮,確是不同於往日呢!”
石蓉繡用帕子拭了拭眼角,道,
“謝皇上誇獎,臣妾宮中的宮人從前都被臣妾帶壞了,一個個沒規沒矩的,要管教也很是需要一些工夫和氣力呢。”
二人說着話兒,喜蘭倒上酒來,慕容予桓和石蓉繡坐下用膳。
正用着,只見丹桂拎着一個朱漆大食盒從門外進來,向着慕容予桓和石蓉繡各施一禮,對石蓉繡道,
“稟娘娘,這是要去送給姑娘的飲食,請娘娘過目。”
石蓉繡一見,連忙放下筷子。
慕容予桓聽了,皺了皺眉,不解的道,
“姑娘?”
石蓉繡忙笑嚮慕容予桓解釋道,
“妹妹現在的身份還沒有明示,宮人們每日貴人貴人的叫着,臣妾擔心有些小宮女不知謹慎,有口無心的再傳了出去倒惹麻煩。再者,後宮的姐妹們也時常會來臣妾宮裡坐坐說話兒,若是宮人們一時失了口當着人前叫了出來,或無意間被人聽了去也是不妙。因此,臣妾便命她們平日裡只稱妹妹爲姑娘便好。臣妾這也是爲妹妹的穩妥考慮,還請皇上莫怪。”
慕容予桓聽了,點了點頭,讚許的道,
“不錯,還是蓉兒想得周到,思慮得極是!雲兒現在最要緊的是養胎,確是不宜多生事端。”
石蓉繡笑道,
“正是皇上說的這個理兒,否則臣妾早請了妹妹與臣妾一同來陪皇上用膳了。”
說完,又轉頭指了指那個食盒,對丹桂道,
“打開給本宮看看菜色。”
丹桂依言打開食盒,將裡面的菜餚一樣樣呈給石蓉繡看。
石蓉繡一一仔細看了,然後伸筷夾了一筷珍珠雞送入口中嚐了嚐,隨即皺眉道,
“太鹹了!本宮對小廚房的人說過多少次了,姑娘喜食清淡菜餚,怎麼弄得這麼鹹?”
丹桂垂首不敢說話。
石蓉繡又夾了一塊兒東坡肘子嚐了嚐,沒有說什麼,接着又嚐了一筷子蕪爆仔鴿和烤鹿脯,點了點頭。
然後,又看了看做主食的金絲酥雀和酒釀圓子,石蓉繡指着那酒釀圓子道,
“怎麼做了這個?也不用腦子想想,姑娘現在懷着身子,如何吃得這酒釀圓子?去把這酒釀圓子換成如意卷。”
丹桂趕忙應了。
最後,石蓉繡又用小銀勺舀了一勺竹蓀鯽魚湯嚐了嚐,道,
“這湯溫了,拿回去重新熱了再給姑娘送去,這湯就是要熱熱的喝了纔好。”
所有東西都看過後,石蓉繡吩咐道,
“把那珍珠雞拿回去重做,其他的就照本宮方纔交待的,該熱的熱,該換的換,餘下的趕緊給姑娘送過去吧。”
丹桂應了,把菜餚一樣樣裝好提着走了。
石蓉繡一回身,見慕容予桓正一臉感動的瞧着她,忙抱歉的笑道,
“哎呀,皇上,您瞧臣妾,光顧着妹妹的飲食了,倒把皇上忘在一旁。來,皇上,臣妾敬您一杯。”
石蓉繡端起一杯酒,對着慕容予桓舉案齊眉。慕容予桓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飲而盡,道,
“蓉兒,雲兒的飲食都是你在親自照料啊?”
石蓉繡還未說話,又是喜蘭接口道,
“可不是嘛,娘娘說只有姑娘胃口好吃得好了,孩子也就好了,因此,天天兒變着花樣兒的給姑娘做飲食,娘娘自己都沒吃得那麼精緻呢!那鹿脯本是太后最愛的東西,娘娘向御膳房討了來,自己不吃,也要給姑娘吃。而且每樣兒菜餚,娘娘都要親自嘗過味道後,才送去給姑娘吃呢。”
石蓉繡沉下臉來,嗔責喜蘭道,
“你這丫頭今兒是怎麼了?話這麼多!從輔政王府新來的那幾個侍女不懂宮裡的規矩倒也罷了,怎麼反倒連你也變得這般沒規矩了!”
喜蘭吐了吐舌頭,不說話了。
石蓉繡這才笑嚮慕容予桓道,
“皇上莫要見笑,臣妾宮中的人一向粗陋,照料妹妹這樣的細活兒還是臣妾自己做較爲放心。雖然對外只能說妹妹是個宮女,可臣妾心裡卻知道妹妹是金貴之人,自然不敢有絲毫的閃失或疏漏,否則怎對得起皇上將妹妹託付給臣妾的這份信任呢!”
見了石蓉繡的舉動,又聽了她這番言語,慕容予桓感動不已,放下酒杯攜了石蓉繡的手,道,
“蓉兒,此刻朕終於明白了,母后當年選蓉兒給朕爲妻是何等的英明!今生能有蓉兒這樣的賢妻陪伴左右,實是朕的福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