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天不負有心人.經過幾番的‘摸’索和探查.終於被南宮憶仁發現萬壽湖的水果真連通着皇城外的護城河.只是.大周的皇城歷來防禦措施做得極好.堅厚的城牆幾乎深入地下數十丈.水流到了這裡就被城牆阻斷了.
南宮憶仁並不灰心.經過反覆思量自己的優勢.認爲這是最佳的逃走途徑.比起‘混’出宮‘門’或翻逾宮牆可行得多.也隱秘得多.唯一的缺點就是這個辦法太過艱難.他要挖通堅厚的城牆.而且必須在水下進行.這需要相當大的體力和極其漫長的時間.
於是.從宣德三十一年開始.南宮憶仁便秘密的開始了這項行動.崇慶元年.新帝慕容予桓登基.仍然沒有要釋放南宮憶仁的意思.南宮憶仁心裡有數.更加加緊了這項行動的推進.他不願此生就這樣老死於大周皇宮.也不願就這樣與母親兩地生離.
就這樣.南宮憶仁憑藉着宇文晨風給他的鮫皮衣和施車國人素有的水‘性’.經過八年的時間.於崇慶二年這一年真的將水下的城牆打出了一個可供出入的‘洞’‘穴’.只餘下三寸的牆壁不曾穿透.
南宮憶仁想到.城牆一旦穿透.萬壽湖、淚湖和護城河的水便會相通匯聚.護城河的水位勢必會變化.因怕引人注意.南宮憶仁於崇慶二年便開始放緩了工程的進行.並且只在雨季時才進行.
聽到這裡.雲嫣恍然大悟.
“難怪有一次你說要教會我游水.然後可以用鮫皮衣帶着我潛出繁謝宮.再潛出皇宮.原來是因爲你早就有了這樣的打算啊.”
南宮憶仁含笑點了點頭.輕聲問道.
“雲嫣.你後來有沒有後悔過那一次沒有答應跟我一起走呢.”
雲嫣聞言.默默垂下眼簾不語.
那時.她的腹中已懷了慕容予桓的骨‘肉’.她還堅信着慕容予桓會給她幸福和安好.她又怎能跟南宮王子走呢.可此時若問她有沒有後悔過.她也只能默然無語.人生就是如此.回首已是百年身.再也回不到曾經的歲月了.後悔還有意義嗎.
雲嫣擡起眼勉強笑了笑.轉換了話題道.
“你也真是冒險.既如此又何必要在淚湖邊上種丹杏樹呢.難不成你還怕不能惹人疑心.巴巴兒的要掛出幌子去.讓人都知道你是從湖中行走的嗎.”
南宮憶仁斂起笑容.道.
“其實最初我也沒有想在淚湖邊上種丹杏樹.只是後來我覺得淚湖當真積鬱了太多的怨毒之氣.在大周這些年.我見過許多冷宮裡的‘女’子喪命於淚湖.淚湖果真是用淚彙集成的.那些被君王拋棄的‘女’子.總是讓我想起我的母妃.因此我便在那裡種些丹杏樹.一來算是慰藉那些傷心‘女’子的魂靈.二來也權當爲我的母妃積德祈福.”
雲嫣與南宮憶仁第一次相遇時.南宮憶仁便曾冷冷的問雲嫣爲何還不跳下湖去.雲嫣當時還斥責他是個金‘玉’其外.冷血其中的人.現在想來.原來他的那些丹杏樹.也是爲了慰藉那些苦命‘女’子的不安之魂.
“你的那些丹杏樹後來可曾又開‘花’了.”
南宮憶仁微微蹙了蹙眉.道.
“淚湖邊的那些丹杏樹後來全被人盡數伐去了.”
雲嫣聽了雖驚訝.卻也並不意外.只嘆了一聲道.
“還是被人發現了.倒是可惜了.”
南宮憶仁停頓了片刻.隨後道.
“在宣德皇帝去世之後.在你入宮之前.繁謝宮幾乎從沒有人來.淚湖更是人跡罕至.偶有幾個內‘侍’發現丹杏樹.但他們既不清楚是誰種的.也不知道是如何種進來的.因此便伐倒了事.可他們伐一批我就種一批.反正植作司附近有許多丹杏樹可供我掐枝.漸漸的.他們便以爲這是自然生長的.風水如此.也就不再管它了.”
雲嫣奇道.
“那如何後來又會被人盡數伐去.”
南宮憶仁看着雲嫣.說了一件雲嫣此刻仍還記憶猶新的事.
崇慶四年的上元節.南宮憶仁不知道雲嫣還在不在繁謝宮中.因想着上元節是團圓的節日.擔心雲嫣或許會因爲思念母親而心情不佳.亦或許會來淚湖找他.因此那晚南宮憶仁一直在淚湖旁.
後來.他聽到遠處的甬道上有腳步聲嘈雜.便藏身於丹杏樹後觀望.只見從一條甬道上走出幾個黑衣人影.看樣子不像是內‘侍’.倒像是皇宮‘侍’衛.幾個人似乎擡着一樣東西到了淚湖邊.然後蹲在湖邊不知做些什麼.似乎把那樣東西扔在了湖裡.
後來.這幾人起身離開時.只聽一個人悄聲說了句.
“奇怪.淚湖邊上竟種着樹.”
又一個人低聲道.
“別管什麼樹了.太后‘交’待的事情已經辦完.快回去給太后娘娘回話纔是正事.”
說完.幾個人迅速離開了淚湖.
幾個人走後.南宮憶仁聽得再無動靜.便悄悄自樹後閃身出來.悄悄向湖邊靠去.他想看看那幾個人將什麼東西扔在了湖裡.也想知道知道太后娘娘‘交’待的事情究竟是什麼事.
待南宮憶仁靠近湖邊.走到那“東西”旁邊俯身一看.這才發現原來那竟是一個人.一個骨瘦嶙峋、頭髮零‘亂’.臉頰上有兩道傷痕的‘女’人.南宮憶仁發現她時.她已經溺斃了.
就在那個上元節之夜過後沒幾日.便突然有一些內‘侍’來到淚湖.將湖邊那些丹杏樹全部剷除了.
雲嫣聽到這裡.不禁“啊”的一聲驚叫.隨即呼的一下站起了身子.
宮中經常有人死於非命.雲嫣曾經就親眼看到過小宮‘女’月荷的慘死.可南宮憶仁說的這件事對她來說還是太意外了.也令她太驚訝了.可雲嫣的腦子並沒有因此停止轉動.整件事立時在她的腦海中如‘抽’絲剝繭、順藤‘摸’瓜般的鋪展開來.
那個溺斃於淚湖的‘女’子必定是夏蘭香無疑.雲嫣曾經聽說夏蘭香是患了瘋病.一時神智失常.這才意外溺斃於淚湖.當時慕容予桓已經完全不在乎她了.只賜了諡號爲“安嬪”便草草下葬了.
雲嫣今日方纔得知.原來夏蘭香並非意外溺斃.她竟是被人謀害而死的.
然而.這並不是讓雲嫣吃驚的原因.令她吃驚的是.謀害夏蘭香的幕後黑手竟是太后.
雲嫣分明記得.崇慶四年的上元節之夜.是她在宮中生活的一個重要轉點.正是那個夜晚.太后突發奇想來繁謝宮夜探麗妃.卻執意到了雲嫣所在的落英閣.雲嫣和安姑姑接到了石蓉繡的‘侍’‘女’喜蘭的報信後.便匆匆收拾東西隨着喜蘭躲到了夏蘭香的秋葉館.
雲嫣記得.那時夏蘭香就已不在秋葉館中.後來.又聽到外面有慕容予桓說話的聲音.這才知太后又向秋葉館來了.情急之下雲嫣也顧不得想太多.就躺在了夏蘭香的‘牀’上.再由小金子將太后應付了過去.
可是.既然那晚太后已經暗中派人將夏蘭香殺害於淚湖中.又爲何還要帶着衆人轉去秋葉館看望夏蘭香呢.難不成太后就是故意去恐嚇躲在秋葉館中的雲嫣嗎.難道太后對雲嫣的存在早已知曉了不成.
夏蘭香那時只是冷宮中的一個渺小的棄妃.對任何人都已構不成威脅.太后將她清除掉.分明是爲了滅口.併爲石蓉繡掃清道路.
雲嫣閉目而思.若是太后那夜不去繁謝宮.雲嫣也不必躲去秋葉館.慕容予桓也不必心急如焚.可若是不令慕容予桓心急.石蓉繡也沒機會說出她發現雲嫣的事.也就沒辦法提出讓雲嫣搬去毓慶宮的提議.雲嫣也就不會離開繁謝宮住進毓慶宮.也就沒有了後來的寄人籬下、任人宰割.
雲嫣此刻方纔知道.她在大周皇宮中的一切究竟敗於誰手.那不只是慕容予桓的涼薄絕情.不只是石蓉繡的口蜜腹劍.更有深藏不‘露’的隱秘高人在背後‘操’縱一切.
雲嫣忽然覺得.面對這樣一些居心叵測的人.要復仇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並非只靠一己的魯莽和怒氣便可成事.她必須有謀劃.一個周密的謀劃.
見雲嫣面‘色’緊張凝重.南宮憶仁起身輕攜了她的手.問道.
“雲嫣.你怎麼了.可是我說的嚇到你了.”
雲嫣緩緩搖了搖頭.道.
“我是被嚇到了.不過不是被你說的嚇到.而是被叵測的人心嚇到了.”
見南宮憶仁面有關切之‘色’.雲嫣笑了笑緩和了一下面容.道.
“不說這個了.還是說說你是怎麼逃出來的吧.”
南宮憶仁不放心的看了看雲嫣.隨即點了點頭.
崇慶四年.南宮憶仁的逃離路徑終於挖通.
以前.他還有些擔心逃走後會惹怒大周討伐施車國.而那時.他從宮人的口中得知他父王已經過世.幼弟南宮憶英繼位.大周、施車國和伏國之間關係正處於緊張之中.此時逃離正可解除施車國的束縛掣肘.而大周懾於與伏國的權衡.也不會輕易對施車國動武.
然而.南宮憶仁臨走之前很想再見一見雲嫣.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卻始終不可得.故而一直猶豫未走.後來他爲了救雲嫣而身陷險境.‘性’命攸關.雲嫣也已離去和親伏國.於是.南宮憶仁在一個夜晚越獄而逃.在‘侍’衛滿宮追捕他的時候.他已游出了護城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