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雲嫣時常會想起南宮憶仁說的那句.
“我師父說.你是個奇蹟.美好的奇蹟.”
雲嫣自認她對於宇文晨風其實是個麻煩.這個意外的‘女’兒.名不正言不順.如從天而降一般來到他身邊.給他添了許多的麻煩.還沒給過他一個好臉‘色’.可他竟認爲她是個奇蹟.美好的奇蹟.
年後的一個冬夜.雲嫣沒有睡意.倚在窗邊望着天上一輪明月出神.藝坊內寂靜無聲.淡黃‘色’的明月釋放出柔和的光.就像母親溫柔的笑容.雲嫣向着明月喃喃的道.
“娘.‘女’兒該與他相認嗎.您留給‘女’兒那枚龍頭魚.是要指引‘女’兒認回親父嗎.”
明月柔光依舊.靜靜的懸於天上.彷彿是母親在天上無聲的回望着雲嫣.
雲嫣輕輕嘆息了一聲.她心知宇文晨風與青蓮的誤會是青蓮自願的.從青蓮始終珍藏着那枚龍頭魚便可看出.母親也許對宇文晨風早已暗生情愫.宇文晨風沒有招惹青蓮.他們之間並非那種始‘亂’終棄、見異思遷的薄情郎和哀怨‘女’.他們從頭至尾就只是人世中兩個萍水相逢的人一次無意的彼此安慰.
宇文晨風是個懂感情的人.亦是個好人.從他肯收留素心便可看出.他並沒有刻意去傷害青蓮.他與青蓮只是擦肩而過.他不知道青蓮這些年的生活.他一生癡戀上官夜雪.卻與別的‘女’人意外有了孩子.如今這個孩子來到他的身邊.他沒有因此而煩惱懊悔不堪.反而認爲這個‘女’兒是個美好的奇蹟.
雲嫣知道.其實她並沒有怨恨宇文晨風的理由.
她將手撫在窗櫺上.將額頭抵在手背上.長嘆了一聲.正這時.從對面的流水木閣傳來一陣急促的咳嗽聲.雲嫣擡首望去.只見漆黑一片的流水木閣.只有宇文晨風的窗內依然亮着燈光.雲嫣想了想.披衣走了出去.
她來到宇文晨風的窗外靜靜佇立.透窗見到宇文晨風正在伏案寫着什麼.時不時俯首凝思着.必是白日雲嫣所要的曲譜.一盞孤燈照着他認真專注的面孔.雲嫣不禁有些動容.她悄悄走入流水木閣.倒了一盞熱茶來到了宇文晨風的‘門’前.卻最終沒有鼓起勇氣.她將茶盞放在宇文晨風的‘門’外.然後默默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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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冬去‘春’回.冰雪一點點開始融化.草木一點點開始發芽.而云嫣也如一隻破蠶而出的彩蝶煥發出勃勃生機.
她臉上的傷痕已全部消失不見.整張面孔奇蹟般的完全恢復了昔日的嬌美.更在潤顏珍珠膏的作用下養得更加白晳剔透.流水木閣的藝奴們開始關注起雲嫣來.素心更是時常驚呼.說簡直快認不出雲嫣了.
雲嫣本來就身材纖細.如今在舞蹈的鍛練下更顯婀娜多姿.且與她原來的楚楚柔弱不同.變得健康而柔韌.她還按照施車國的一些古方秘法配製了‘藥’材.日日用‘藥’材煮水浸浴.以從內到外的更新她身體的肌膚.
一個全新的莫雲嫣即將誕生了.也即將去經歷她新的命運.
‘春’天來了.沉寂了一冬的大地終於復甦了.而沉寂了一冬的戰事也一併復甦了.接連幾月.伏國在施車國的邊境蠢蠢‘欲’動.令施車國惶惶不安.
自從兩年前施車國和伏國聯手攻周失敗之後.兩國之間的盟約也不了了之.施車國先後派了幾個使臣去與伏國‘交’涉也並無結果.伏國果如南宮憶仁所說.蠻夷粗人背信棄義.一轉眼就忘卻了結盟之事.反過來開始‘騷’擾施車國.
南宮憶英惶恐之極.如今與伏國的盟誼瓦解怠盡.而又已得罪了大周.若施車國再與伏國爆發戰爭.此時連個借兵之處也沒有了.南宮憶英終於感到害怕了.
櫻王妃爲讓妹妹綠蝶早日成爲王子妃.再三催促南宮憶英下旨令南宮憶仁與綠蝶成婚.然而.南宮憶英已經顧不上這些事了.日日將羣臣召集在天昭宮商討戰事.
自從得知雲嫣並未去伏國和親之後.南宮憶仁再也沒有向南宮憶英提過聯手大周反攻伏國的事.此時伏國在邊境蠢蠢‘欲’動.便有朝臣再次提起南宮憶仁的主張.南宮憶英這時才真正開始思考南宮憶仁的提議.然而南宮憶仁卻早已看淡此事.只道一切願依王上而行.自己樂得清靜.每日只陪着雲嫣.
施車國此時的情況.便如當時大周受伏國困擾時的情形一般.雲嫣心中暗想.上次大周差點兒吃了施車國與伏國聯手進攻的大虧.雖然對施車國難免生出怨懟.但對於聯手之事卻未必一定會拒絕.
大周與伏國這兩個強國.中間夾着施車國這個小國.無論誰先起兵征討另一個.都要先對施車國動兵.而施車國必會向另一國求救.一旦兩國聯手力量將會大過另一國.反而有了反被吞滅的可能.因而.正因有了施車國.大周與伏國才能暫且相安無事.
上次施車國和伏國聯手的事便證明了這一點.施車國夾在兩個強國之間.雖然隨時都有亡國的危險.但在大周和伏國勢均力敵的情況下.反而是一塊搶手的‘肥’‘肉’.
伏國此時來‘騷’擾施車國.雲嫣猜不透伏國動機何在.可上次攻周之後.卻未見大周對施車國大興問罪之師.可見大周在這個問題上還是有考慮的.
雲嫣默默關注着這個情況.同時仍然刻苦的改變着自己.準備時機一到便採取主動.
伏國一旦當真吞滅了施車國.大周也必會自危而興兵護國.也許是還不曾做好征戰的準備.因此.‘春’去夏來之時.伏國‘騷’擾之‘亂’漸漸平息了下來.
然而.施車國已如驚弓之鳥.急於尋找能夠給予扶持的同盟.於是派出使節出使大周.聲稱上次聯手伏國是受了伏國的‘蒙’騙纔有此舉.如今王上好生後悔.特派使臣前來謝罪.並感謝周朝釋放了憶仁王子歸國.願與大周再結兩國之好.
如今位換時移.大周對施車國好一番慰藉.但卻仍採取保守的態度.只說願將過去的一切一筆勾銷.並未對今日結盟之事給予迴應.
待秋風再起的時候.雲嫣認爲時機已到.她默默關注着天昭宮的動向.準備採取主動.然而.彷彿是天遂人願.還未等她採取什麼行動.便有人順水推舟般的幫她完成了心願.
一個黃昏.雲嫣正在宇文晨風的指導下練習彈箏.南宮憶仁則陪在一旁.此時.雲嫣的箏已經可以彈奏得行雲流水.而且宇文晨風用獨特的技法.將仿聲與箏技融合在一起.使箏曲有四十種變化.令人歎爲觀止.
兩人的箏曲配合‘交’織.正重重疊疊如峰巒疊嶂般呼應着.忽然.幾個‘女’奴大步闖進了流水木閣.宇文晨風和雲嫣的箏曲嘎然而止.莫名奇妙的望着來人.
其中一個似有些身份的‘女’奴冷着一張俏臉.見到南宮憶仁在這裡不免一怔.隨即向着南宮憶仁和宇文晨風各行一禮.然後用施車國的語言說道.
“遵櫻王妃之命.帶一名叫作雲嫣的藝奴去天昭宮.”
宇文晨風聞言蹙了蹙眉.他認得這是櫻王妃的貼身奴僕.雲嫣進入王宮後.除了去過兩次子含宮外.與內苑王族並無來往.櫻王妃爲何會突然宣雲嫣去天昭宮呢.
南宮憶仁聞言.向那‘女’奴道.
“此刻本王和宇文師父正有事要她去做.不知櫻王妃宣她入宮有何事.”
那‘女’奴淡淡的道.
“我只負責傳話.並不知櫻王妃有何吩咐.”
南宮憶仁和宇文晨風聽了.臉上皆現出不安之‘色’.
如今.雲嫣已經通曉施車國的語言了.他二人的對話自也聽得懂.雲嫣心中有數.推開面前的琴站起身來.平靜的向南宮憶仁和宇文晨風二人道.
“憶仁王子和宇文師父不必擔心.既然櫻王妃傳喚.不去是爲不遵.我還是去天昭宮走一趟吧.”
南宮憶仁心知櫻王妃忽然傳雲嫣入內苑必無好事.於是站起身來向雲嫣道.
“也好.我隨你一同去天昭宮.”
然而.那‘女’奴聽了.淡淡一笑道.
“櫻王妃有命.只傳喚藝奴雲嫣一人.其他人不得隨行.還是請憶仁王子留步吧.”
南宮憶仁還‘欲’說什麼.卻被雲嫣攔住了.雲嫣想既然是去天昭宮.想必王上南宮憶英也在.若南宮憶仁這時冒然跟去.怕會惹來麻煩.
南宮憶仁憂心忡忡.而一向不喜不嗔淡定的宇文晨風.此時也現出深深的擔擾之‘色’.
這一刻.雲嫣忽然想到.若是沒有自己.只怕宇文晨風永遠不會有這樣焦心的擔憂.他仍然可以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活在天地間.與他的詩琴爲伴.是自己帶來了他的困擾.而自己卻被他視作美好的奇蹟.
雲嫣忽然有些心痛.她情不自禁的上前扶住宇文晨風的手臂.看着他微笑着道.
“師父放心.不會有事的.”
隨後她用目光叮囑南宮憶仁不可輕舉妄動.便跟着那幾個‘女’奴出‘門’去了.
宇文晨風望着雲嫣美好的笑容心念陡轉.而南宮憶仁則立刻衝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