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疑『惑』,你爲什麼不跟他走。”杜辰逸道,聲音很沉重,“你可知,你沒跟他走,我若猜測不錯的話,放兒會將麻煩找到自己身上的。”
“什麼麻煩?”楚月牙立即問道。
“我只是猜測,不希望發生。”杜辰逸搖頭,“楚月牙,你很幸運,爲了放兒,我也會救你的。”
楚月牙不語,心中卻滿是對韓放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加上陸修雲剛纔帶來的衝擊,一時間心『亂』如麻。
“你不必擔心,刑部你暫時不會去,但只是暫時。”杜辰逸輕聲道,“因爲你娘韓曉蝶,皇上不會放棄懷疑你,我只能保住你一時。不過,我想你不肯跟着陸修雲走,大約也爲自己想好了後路,對不對?”
“後路的問題暫時不提。”楚月牙強行將感情因素拋卻,讓自己儘量理智一點,“我有兩個疑問,想請問杜博士。”
“如果可以,我會回答你。”杜辰逸道,看着眼前這個只有十二歲的女孩,她大約不知道,她要承受的會比她想象的多很多,幸好她很堅強獨立,也很有想法。
不過比起來,她還是保持以前那種深居簡出的生活,才能博一個平安,而現在,平安二字已逐漸離她遠去。
“第一個問題,你剛纔說,皇上不會放棄懷疑我對不對?”楚月牙斟酌着措辭,問道,“也即是說,無論如何,皇上對我都存有芥蒂,甚至很有可能將我一身圈禁,在他的掌控之下,而理由就是我孃的緣故?”
“對。”對於這個問題,杜辰逸倒是毫不猶豫的點了頭。
“那第二個問題,我娘韓曉蝶,到底是什麼來頭,做了什麼事情?”楚月牙的表情很凝重,“我不信單是她是樑國人的身份,就能給我帶來這麼大的麻煩,讓我一出門就處處被監視,甚至我才十二歲,也能讓皇上這麼重視。我覺得,我的作用大約比我想象的更大吧,不會是僅僅因爲六皇子而已。”
“你比我想象的聰明。”杜辰逸微微笑了笑,“只不過,這關乎許多機密,我不能告訴你。”
“一點兒都不能透『露』嗎?”楚月牙追問道,“你很清楚我要想要知道什麼的,如果能透『露』,你就透『露』一點給我吧。”
“我只告訴你兩點,你娘韓曉蝶,表面上是鄭國樑國交界處一個商行富甲的女兒,但實際上,傳聞她是樑國皇帝的妹妹,是樑國的一位長公主。”杜辰逸緩緩的道,“至於這傳聞的真實『性』,沒有人證實。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皇上抱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
“明白了。”楚月牙點頭,恍然大悟,“一來,這傳聞是真的,那麼我也就是類似公主一般的樑國皇族人士了,不管樑國對我是什麼態度,控制住我自然是一件必要的事情。二來,皇上是怕我和我娘聯繫上了,暗中竊取楚府的機密消息,或者是接近泰王接近六皇子竊取秘密,傳遞給樑國。而我最近活動比較頻繁,本就對我存有不安,乾脆藉着六皇子的事情,將我囚禁來。”
“基本是這樣。”杜辰逸點頭,微微猶豫,又道,“對你的監視不是從你活動頻繁開始,而是……從韓曉蝶失蹤便開始的。監視你的人是一直以來貼身伺候你的李……”
“不要說了,我只知她爲救了我死了,這一點便足夠我感激她一輩子了。”楚月牙面『色』一沉,截斷了杜辰逸將要說出那個名字,那張只存在於記憶中的慈祥的臉在她腦海浮現,深深藏在前任身體中的悲傷有些涌動的跡象,她深吸了幾口氣,“你願意告訴我的第二點是什麼?”
“是關於楚相的大夫人韓映華,你可知她是什麼來頭?”杜辰逸也沒有多說,直接切入了第二問題。
“不知道,應該挺厲害的吧。”在前任的記憶中,沒有關於這大夫人的身份來頭,只曉得連三夫人李芝蘭這麼跋扈的人都不敢惹她,“而且,她很針對我。大夫人韓映華……韓不是鄭國的國姓嗎,她……難道她……”
“她和朝華長公主的身份一樣。”杜辰逸的聲音極爲低,“而且,她和皇上同母,只不過因爲一些原因,她的身份一直沒有暴『露』過,極少有人知道。”
“我爹知道嗎?”這第二個消息着實震驚了楚月牙。
“楚相知道。”杜辰逸道,那雙沉靜如水的眼睛看着楚月牙,“而且,她很愛你爹,恨你娘奪了她的愛。而你孃的樑國人身份,便是她挑刺兒的最好藉口。皇上很信任韓映華,她說得多了,皇上自然對你娘……”
說到這裡,杜辰逸止住了話頭,站起身來:“今日,我對你說得已經夠多了,不要再問我了。”
“多謝。”楚月牙道謝,想了想,又道,“如果可以,你轉告韓放,真的不用管我,我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
“放兒的性格,你覺得我勸得住嗎?”杜辰逸搖着頭,走出了牢房,“他認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杜辰逸走後,一夜無眠。
冥思苦想了一夜,其他那些小秘密,楚月牙可以震驚過後放在一邊,可是關於韓放,她卻是擔心得很,這孩子,感覺拗起來,什麼事兒都做得出。
楚月牙不知杜辰逸那句“放兒會將麻煩找到自己身上”的意思是什麼,不過唯一讓人放心一點的是,簡明軒說了,韓放現在被禁足在宮中,哪兒也去不了,他就算是想要做什麼也不成。
其實,他根本不需要做什麼。剛纔杜辰逸說了她孃的傳聞,那麼她的身份就被太高了,若真是如此,她應該是完全沒有生命之憂的。
十日,過得無聲無息,過得與世隔絕。
地牢保持着暗無天日的狀態,只有火把那一點兒光芒搖搖晃晃着,偶然還有被抓進來的犯人的慘叫。
楚月牙都很難想象,她在地牢裡頭過了十日,而且心情還比較平靜,心態也很淡定,杜辰逸那晚的話,讓她知道了自己目前所處的情況,少了許多擔心和猜測,唯一記掛的便是韓放。
其實,相對來說,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那就是韓放老老實實,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
這樣也好,反正這裡有吃有喝,半夜偷偷用醉『迷』離薰暈看守的幾個人,然後就溜進空間裡頭泡溫泉洗澡,順帶還可以照顧一下花花草草,日子很愜意。楚月牙一直是這樣安慰自己的。
且看看他們要關她到什麼時候,這便是楚月牙的決定,年輕,耗得起。
“你可以走了。”這天,楚月牙正在拿着稻草在地上模擬『毛』筆字的練習之時,有兩個鐵塔般的侍衛走了過來,拿着鑰匙便開始開門。
“去哪兒?”楚月牙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瞪着眼前的人問道。
“從哪兒來,到哪兒去。”其中一個開門的高深莫測的道,“還不走,你還想住下去?”
“杜博士呢?”楚月牙皺着眉頭問道,扔了手中的稻草,踏出了牢房的門,“我被釋放的原因是什麼?”
“你被放了還不滿意嗎?”那兩個侍衛笑了,“我們只是執行命令,不知什麼原因。”
“杜大人日理萬機,哪兒有時間理會你一個黃『毛』丫頭。”另一個答道,“走,快走。別磨蹭。”
彎彎折折的朝上繞着,打開了一道上面帶着釘板的沉重鐵門之後,楚月牙站在了藍天之下,烈日當頭,她久違太陽的雙眼一陣刺痛,眼前的場景一片模糊,眼睛被照得痛得難受。
“小姐,別看了。”一個較粗的女聲響起,一張黑『色』的帕子蒙上了她的眼睛,“走,我們回府,大力的馬車就在不遠。”
“畢鳶……”楚月牙輕輕喚出聲來,心中一陣心『潮』澎湃之感,眼睛微微有些溼潤起來,“是你嗎?”
“對,嬋娟和盈香也在馬車中。”畢鳶輕聲道,“別睜眼,我就知道地牢不見天日,你的眼睛受不住。”
“謝謝。”楚月牙咬着脣,忍着想要噴涌出的淚水,開着酸楚的玩笑,“不僅不見天日,蟑螂總爬***來,老鼠沒日沒夜的吱叫,吵得很,吃喝拉撒門口都有守衛看着,看得我很想將他們的眼珠子挖出來,還有……”
誰說她不委屈不在意的,雖然她比起其他人沒有受什麼苦,但那環境和死氣的氣氛,以及各種問題,始終是壓在她肩頭的,就算不止十二歲,也只有二十二歲,而且還是在社會主義旗幟下長大的孩子。
“好了,別難過。”畢鳶停下了步子,將楚月牙抱住,拍着她的背,“已經沒事了。”
“畢鳶,你說了要保護我的。”楚月牙將頭埋在畢鳶的肩窩,帶着嗔怪,“你沒有做到,你怎麼賠償我。”
“我昨日纔回到信陽都,才曉得你的事兒。是我沒做好,我會彌補的。”畢鳶輕輕的道,“不過,現在都好了不是嗎?”
“不是!我能出來,是因爲什麼?”楚月牙猛然擡頭,看着畢鳶有些躲避的眼神,“告訴我,是誰做出了犧牲?”
“這……”
“是不是韓放?”楚月牙緩緩的問道,不會是陸修雲,他回去了;不會是杜辰逸,他說他只是盡力保住她在地牢而不去刑部;不是畢鳶,他說他昨日纔回來;那麼……只有韓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