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週後,柴悅出院了。我們遇到了一位很好的醫生,她在這兩週裡給柴悅的內心做了許多的心理建設,柴悅能夠擁有一個良好的心態出院,她功不可沒。
接下來的生活,因爲柴悅的懷孕變得天翻地覆。爲了安胎,柴悅辭職了,伊南表面上每天沒事人一樣地嘻嘻哈哈,內心卻變得焦慮不安,太多的未知等着我們去解決。我夾在其中,小心翼翼地照顧着兩個人的情緒,安撫着伊南的焦慮的同時,照顧着柴悅的起居和心情。
很神奇的,我居然在這個階段裡學會了下廚做飯。這對於我來說,簡直是一個階段性的進步。這一個月裡,我除了上下班之外,還負責我們三個人的晚餐。撐了一個月,三個人都崩潰了。
我和伊南暗地裡商量這不是辦法,我們必須尋求父母的幫助了。伊南說他想辭職帶柴悅回老家,我們那邊的生活條件挺好,空氣質量和生活環境也比在北京強多了,他說既然決定留下這個孩子,就乾脆帶着柴悅回去重新發展。我們深思熟慮之後,決定他們兩個人先回去,我在北京再待一段時間。我的工作剛剛開始步入正軌,部門裡也越來越忙碌了,我不能在這個時候抽身離去,而且最關鍵的,是馬蓉蓉給我連續漲了近三千的工資,我難得遇到這麼一位好老闆,眼下又是全家人等着用錢的時機。這個時候,我不能再輕率地辭職了。
我們決定好了之後,接下來我開始慢慢地給老爸透露口風,先讓他心裡有個接受的過程,然後再告訴他柴悅懷孕了的事情,老爸格外地激動。我告訴他我們國慶會回家,讓他先想辦法和老媽溝通一下,他欣然答應了。不過我心裡明白,以老爸對待我媽的溝通方式,十有八九是行不通的。
在回家之前,我和伊南已經想好了無數可能發生的情況以及相應的對策,因爲我們太瞭解我們那個媽了。當然,我們沒有把可能發生的情況告訴柴悅,對於回浙江這件事她已經十分忐忑不安了。
國慶將近,伊南順利辭職,我除了長假之外額外加了一週的假期,陪着他們一起回了老家。此時,柴悅已經懷孕三個月餘,肚子的隆起有些明顯,臉上因爲懷孕長了些斑紋。
老爸來車站接的我們,老媽沒來,這個情況我們心裡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伊南說這一次回家,他已經準備好迎接一場硝煙瀰漫的戰爭了,他說他不怕。不過,由於老媽常年在我們心中所造成的心理陰影的緣故,剛下車再站在那片熟悉的土地上時,我和伊南都有些不同程度的腳軟。
纔多久沒見,老爸看上去又老了許多,頭上的白髮已經十分的明顯,爲了迎接柴悅的到來,他把他那一套只有去參加婚禮時才穿的西裝穿上了,不過西裝明顯已經不合身了,他整個人瘦了好多。
一看到老爸,我差點兒眼淚都掉了下來。我不由自主地迎上去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老爸也激動地抱着我,然後趕緊在我耳邊說:“囡囡,我們不要這樣,伊南女朋友看到會尷尬的。”
我於是笑着鬆了手,挽着我爸的手對柴悅說:“悅悅,這就是咱爸。爸,這就是你以後的兒媳婦了。”
“爸。”伊南也怯生生地叫了一聲。
“叔叔好。”柴悅甜甜地喊了一聲。
“誒,你好你好,走,走,我們回家。”老爸的聲音有些激動,拉着我們坐上了出租車,往家裡的方向駛去。
這一次回家,我的心裡又多了一分別樣的感觸,許是因爲柴悅懷孕的緣故,我突然莫名覺得自己的肩上責任重了,對“家”這個詞的感慨也多了起來。
我們伊家要有後代了,很快會有一個新生命在我們家誕生……這真是一種令人無法言喻的感覺。
路上,柴悅的手在微微地顫抖,我和伊南兩人分別坐在她的旁邊握住她的手,我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神情。伊南也忐忑地望着我,我知道他心裡擔心得很,他從小和媽媽的感情比較親,這一次我們先斬後奏,不知道我媽會有怎樣的反應。
半個小時後,我們到家了。伊南和我提着行李,老爸拎着我們買來的禮品,向家的方向走去。我們家住在學校的家屬樓裡,很多年了,房屋的外牆已經斑駁了,看上去滄桑而陳舊,伴隨着校園裡朗朗的讀書聲,一種歲月的底蘊便不自覺地散發了出來。
推開家門的時候發現老媽不在家中,我和伊南默默地對視了一眼,心裡難過的同時也稍稍舒了一口氣。別人家的媽媽知道自己的孩子大老遠回來了,就算不去車站接,也早就備好了飯菜等着了,可我們家呢?冷鍋冷竈,看着心酸得很。
我去伊南的房間裡幫着收拾,長久沒有住人,房間裡有一股淡淡的氣味,不過已經打掃乾淨了,牀單被罩也都換了新的,應該是細膩的爸爸提前給準備的。
“我們家條件比較艱難,悅悅,你不會嫌棄吧?”我笑着說道。
“比我想象的好多了,你之前都說得特別髒亂差,我進門發現還好啊,屋裡很整潔,陽臺上那麼多的花花草草。”柴悅笑着說道,大概有些累,她坐在了伊南的牀上,伊南忙給她拿了個枕頭,讓她靠在上面。
“你不嫌棄就好,房子是老了點兒,但是我爸愛乾淨,很愛做家務,也喜歡種花養草。”我說。
“姐,你陪柴悅聊會兒天,我去和老爸一起做飯。”伊南對我說道,面色有些沉重地走了出去。
我知道這小子難過了,我媽一直沒有回來,他心裡有些沉受不住了,又不想柴悅看到,所以找了個機會溜出去。
我邊收拾着行李邊和柴悅聊着天,她問我:“你媽媽去哪兒了?”
“她能幹嘛,估計打麻將入迷了吧!你在這裡別管她就好,和伊南還有我爸住着,就當沒她這個人。”我輕描淡寫地說道。
“哎……”柴悅悠悠地嘆了口氣。
外面突然門“哐當”一聲推開了,緊接着我媽的大嗓門就傳了過來:“老伊,飯怎麼還沒做?我都餓死了。”
我聽到她這樣心裡就不爽,便直接打開房門走了出去,只見我媽穿着一件深藍色的蕾絲緊身裙,身材有些微微的發福,小肚子突出得特別明顯。見到我從房間裡出來,她先是一愣,緊接着便笑眯眯地說:“哎喲,原來我寶貝女兒回來了啊,你看你媽這個性,我都給忘了。”
她熱情地迎了上來,我卻反應十分冷淡:“媽,你去哪了?”
她見我反應冷淡,頓時臉上的熱情就淡了下去,走到沙發上一坐,拿着桌上的葡萄邊吃邊說:“早上出去跳舞了,和姐妹們聊了下天。北北啊,媽上次跟你說的那款面膜你買到沒有?這回給我帶回來了嗎?”
“我沒買,不過伊南女朋友給你買了,在你旁邊的禮品袋裡。”爲了柴悅,我幾乎都是壓着脾氣和我媽說話的。
沒想到,她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然後說:“什麼女朋友,我們伊南還是個孩子,哪裡就到談婚論嫁的年紀了。現在的女孩子真的是隨便,這隨隨便便的,肚子就大了……”
雖然是聲音不大,但是我不確定柴悅究竟有沒有聽到,我連忙說:“媽你說話注意點,她在裡面休息呢。”
“在哪裡?你們居然把她帶回家了?你問過我同意嗎?伊北,你是伊南他媽還是我?”我媽一聽柴悅在房間裡,頓時就炸了起來。看樣子,剛纔的不以爲然完全是裝出來的。
這一下,柴悅肯定是聽到了。伊南也從廚房裡奔了出來,見到我媽,本能地膽怯,弱弱地說了一句:“媽,你回來了。”
我媽直接走過去就揪起了他的耳朵,嚷嚷道:“你小子,你居然把女人帶回家了?老媽怎麼跟你說的,沒經過我同意不能帶進家門?你知道你媽我要面子的,你讓隔壁鄰居看到你突然領個大肚子的女人進門該怎麼想。”
“媽!夠了!事情已經這樣了,你能不能淡定一點!你還知道要面子,你想過我和伊南的面子嗎?你少在外面招搖,已經是給我和伊南最大的面子了!”我再也忍受不住地衝她喊道,把她氣得當場就哭了起來,撕心裂肺地罵我和伊南沒良心。
柴悅此時從房間裡走了出來,伊南見到她出來了,連忙走過去,生怕她有點兒什麼閃失,把她護在身後,柴悅怯生生地喊了聲“阿姨”,然後便不敢再說話了。
我媽見伊南這麼護着,更是哭得厲害,直接走過去就準備打伊南,被我攔住了。這時候,我爸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平生第一次開了大嗓門喊了一句:“好了!別鬧了!這個家,讓誰進來,我做的了主!”
我爸突然的一大嗓門,把我媽直接給震懾住了。他們在一起那麼多年,我爸沒朝我媽大聲說過話。哪怕是知道她整天在外面胡來,也是由着她的性子。這一次不知道爸爸怎麼了,突然發了一次火,倒是一下就控制住了局面。
我走過去把我媽從地上扶了起來,我說:“第一次見面就鬧成這樣,像什麼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們家的人多不好相處。”
我媽狠狠地瞪着我,她說:“伊北,你再對你媽這樣說話試試!”
爲了避免再次吵起來,我悻悻地沒有做聲。我爸見大家都不說話了,又回廚房燒飯去了,伊南默默地看了我一眼,正準備扶柴悅進房間,沒想到我媽突然衝了過去,一把扯住了柴悅的頭髮,動作實在是突然,把我們所有人都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