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來了,萬物復甦的季節,我開着一輛過氣的寶馬,帶着實習生小丁一起用大半個月的時間跑遍了小區市區的寫字樓,一家公司接一家公司地遞去名片、登門造訪,然後回到公司整理相關的數據和得到的名片資料,一家家進行歸檔。
工作量巨大,常常奮戰到深夜,然後五個人找家還開着的小飯館吃夜宵,吃完隔天又繼續奮鬥。大半個月就這樣飛快地過去了,每天起早摸黑的,整個人都瘦了好多。
第一筆生意的成交令我們所有人都感到非常地意外,也讓我至今都記憶猶新。那大概是禮拜三的下午,陽光明媚得很,我開着車在城東轉迷了路,意外拐進了一條兩邊長滿梧桐的馬路上,當時沒多想什麼,憑着感覺一直往前開,總覺得前面會有路,誰知道開到了盡頭,竟是一家外表看上去十分普通的工廠。
當時小丁抱怨道:“怎麼回事,我還以爲這裡能出去的呢。”
我就這樣停下了車,我笑着對小丁說:“既然我們來到了這裡,索性進去拜訪一下,沒準就能談成什麼生意。”
小丁於是也下了車,跟着我捧着資料一起走了進去。這個工廠不大,從外表看不出究竟是生產什麼的,我們走上了二樓纔看到了辦公區,直接敲響了“總經理室”的門。
那位老總姓邱,我們說明了來意之後,邱總狐疑地看了我們一眼,又拿起我遞給他的名片,用本地話問我:“這是你的名片?”
我點了點頭,也同樣以方言回答他:“是的,這是我的名片。我剛從北京回來,纔剛剛成立公司,如果您有什麼需要,以後可以找我。”
他又拿着名片仔細端詳了一陣,然後擡起頭問我:“網站你們做不做?我最近需要做一個網站。”
網站……當時成立公司的時候想過以後往互聯網方面發展,所以把這項業務也寫進了名片,但是以我們目前的實力,估計夠嗆能做出一家網站來。可是,我看他的目光裡流露出期待,又想到自己吃了那麼久的閉門羹無人問津,於是咬牙就答應了下來,我讓他把相關資料打包發到我的郵箱,並承諾他三天內給他做出樣板的網頁,讓他看看效果。
談完後走出了大門,我自己都還有些困惑,剛纔這樣就叫做達成初步合作意向了嗎?我有些不敢置信。
小丁問我:“北姐,我們公司誰會做網站啊?你這答應得是不是太快了?”
我笑了笑,我說:“有生意上門不能不做啊,總得先答應下來。”
其實我心裡一點底都沒有,我只是單純地不想放棄這麼一個機會。事實證明,不怕找不到人幹活,就怕接不到合適的單子。回去後我直接就在網上聯繫了一家專門給別人設計網站的工作室,直接把資料發給他們,付了定金,兩天後他們就把樣板網頁給我發了過來。
我就這樣拿着樣板網頁再一次登門去拜訪了邱總,和他詳談了半個小時,把設計好的網站樣式給他看、並給出了報價之後,他十分肯定,提出了幾個需要改動的地方,然後很爽快地直接和我簽了合同,付了定金。
一個星期左右的時間,這件事就圓滿地大功告成了,扣除了我先預支的那一部分款項,這麼一轉手居然就有了兩千多的盈利,着實讓我驚喜不已。
柴悅說我真是天生的膽大包天,在一切都沒談妥的情況下就敢直接先做,換做她可能連答應下來的勇氣都沒有。可是當時我想的是,只要答應下來就是一個機會,可是倘若推掉了,機會便就這樣流逝了。
第一筆生意的成功讓我心裡開始有了一點點的信心和底氣,雖然差價不多,但是卻讓我領悟到了一點兒生意的門道和經驗,也讓我有了更充足的勇氣一次次踏進別人公司的大門。
一個月這麼跑下來,人跑瘦了,腳跑起泡了,嘴巴也變得能說會道了,整個人脫胎換骨一般地迅速蛻變和成長着。從前我最厭煩的就是和人打交道,如今和別人打交道成了我人生的一部分;從前我最討厭說一些虛僞的客套話和奉承別人,如今張總李總陳總各種總張口就來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從前人一多我就容易沉默怯場不說話,如今人再多嗓門都放得很大很開氣勢也做足了……我感覺我的身體裡有一個截然不同的我正在成長,那個我和過去的任何一個我都一樣,我變得自信變得陽光變得成就感斐然,都是那一個我所帶來的。
這一個月裡,我和龍川都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除了每天例行公事的一個晚安電話之外,我們基本上就不怎麼聯繫。
思念是長在內心深處的藤,每一次疲憊時,每一次感受到生活的辛酸時,每一次自己一個人坐在車裡不想回家的時候,每一次覺得委屈想哭的時候,心裡的那一個人便會立馬從心底一躍而上,出現在你的眼前。忙碌的日子裡,思念依舊是揮之不去的,只是因爲在忙,因爲一直有各種各樣的事情要做,所以已經懂得了剋制,並且能夠去隱忍。
等到他那一天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那股思念便向山洪一樣從心底深處迸發了出來,我向着他猛地撲了過去,我趴在他的懷裡摟住他的脖子不肯放下,那股愛像圈養在心底的猛獸,只有在見到他的時候纔敢釋放出來。
“寶貝,很想我對嗎?”他用力地抱着我,說話都是帶着笑意的。
“嗯,很想。”我坦白地承認。
“我也很想你,這一趟出國了,去了法國和英國,給你帶了禮物呢。”他笑着說。
我知道他出國了,甚至出國前直接在北京上的飛機,都沒有來得及回來看我一眼。
“啊?什麼禮物?”我從沒有提過,卻不曾想,他會爲我準備禮物。
他把我從懷裡放開,拉着我鑽進了車裡,從後座拿過來好幾個精美的袋子。呃……lv的包包,香奈兒五號香水,還有一塊歐米茄的女表。
我瞪大了眼睛,望着他驚訝不已。他笑着替我挽了輓額前的秀髮,他說:“寶貝,這手錶和包包都是爲了讓你出去談生意的時候佩戴的,這樣別人會更看得起你。香水是我爲你選的,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我鼻子一酸,再一次倒在他的懷裡。喜歡……當然喜歡,又有哪個女人會不喜歡呢?
當這些禮物擺在面前,這一個月的隱忍與剋制便都得到了成全一樣。此時此刻,他擁着我,他愛着我,他疼着我,他遠在他國的時候想着我,就夠了啊……足夠了。
“我愛你。”這是我第一次對他說出這三個字。
這三個字其實在我心裡已經徘徊許久許久了,不是因爲這份禮物帶來的愛,而是我發自內心地感激他在與我相戀後帶給我的質的改變,一切都是他給的,甚至這個全新的我,這個臉上洋溢着自信的我,這個不怕艱難困苦的我,都是他給的。
“傻瓜,晚上好好陪你。”他笑着說,捧起我的臉,把所有的思念都發泄在了這熱吻中。
看電影,逛街,看流星雨,飆車,去海邊散步……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變成了一種永恆,每一次他的出現都帶給我無懈可擊的完美體驗,他簡直就是我對所有男人的夢想。
對,沒有辦法不陶醉,沒有辦法不去愛他,沒有辦法不去思念他。
可是,分別也是在所難免的事兒。的確如他所說,他三不五時地便要各個城市地轉悠,每一次的相聚都將帶來依依不捨的分離。
相聚有多美,離別就有多痛。相聚有多夢幻,離別的疼就有多清醒。我感覺自己似乎墜入了一個愛的幻境裡,龍川一出現一揚手便給了我一個無數女人都翹首企盼的夢。可是龍川一走一離開,一切又都回到了現實,回到了一個人單槍匹馬在這個城市苦苦打拼的歲月。
這是一種不停合攏又剝離的過程,常常在最初分開的那幾天會讓我格外地魂不守舍。在我的記憶中,曾經令我傾倒的人是他,如今令我傾倒的人依然是他。這讓我不得不去承認一個事實——我比自己想象中更愛他。
三個月後,我的公司已經漸漸有了起色,柴悅也進入了待產期。那是六月份的一個雨天,柴悅突然惶恐萬分地打電話對我說:“伊北,我……我好像羊水破了!”
那一天我正在一位客戶那裡陪着幾位老總喝茶聊天,一接到電話頓時臉色發白地開着車就往家裡趕,等我到家的時候發現沙發的墊子上一灘的水,柴悅正疼得坐在地上捂着肚子喘着粗氣。
我架着她提着待產包就把她往醫院裡送,路上讓她平躺了下來,然後分別給伊南和我爸去了電話。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情形,當看到有血從柴悅的裙子下滲出來的時候,我開車的手都在不停地抖,柴悅也在抖,柴悅在情緒極度激動的情況下打電話瘋狂地罵着伊南,罵他在這個時候還跑到隔壁的城市去送貨,罵他在這個時候還不能陪在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