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別多說了,我就希望你振作起來,現在還沒有到最後一刻,不是該泄氣的時候。”我連忙說。
“我知道。伊北,謝謝你。”他說。
“謝我做什麼?我什麼也沒能幫你。”我不由得一笑。
“謝謝你對我說這些,在我一無所有的時候我才明白,什麼是最珍貴的。好好照顧開心,我走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站起來快速往外走去。
“龍川!”我大聲在他背後叫了一聲。
他停住了腳步,卻並沒有回頭,只是朝着我揮了揮手,然後便離開了。這樣的舉動,讓我感覺到了一種訣別的意味。
我胡亂給服務員塞了兩百塊錢,提着包飛快地追了出去,他卻已經無影無蹤。那一刻,我心裡非常的後怕,我打電話給伊南讓他趕緊一起幫我找到龍川,我有種預感,他可能會走極端。
越是自負的人,越無法承受失敗;越是把籌碼加到極限的賭徒,越是做好了孤注一擲的準備。項羽當年如果回到江東,一番籌謀未必不能東山再起,可是他選擇了烏江自刎,把一次失敗當成了最後的失敗。龍川,很大程度上,也屬於項羽這樣的男人。
我直接開着車去了他的公司,我一出現,很多員工就圍了上來,大家七嘴八舌地跟我說着公司的情況,問我龍川究竟去了哪裡。我此刻哪裡有閒心回答他們這些問題,我直問他們有沒有看到龍川上樓,他們都說沒有。
正當我一籌莫展的時候,我看到了從消防通道里下來的保潔阿姨,我連忙拉住了保潔阿姨,問她有沒有看到一個年輕人去了頂樓。我向阿姨描述了龍川的樣子,沒有想到,阿姨真的看到過,不過她並不確定。
我飛快地去了電梯口直接坐電梯上了頂樓,之所以感覺他在頂樓,是因爲曾經我們在開玩笑的時候說過,他說如果他沒有辦法實現他的抱負和理想,他就從這棟最高的樓上跳下去。
當時我以爲是開玩笑,直到此時我才意識到,他當時已經破釜沉舟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到達了頂樓,頂樓的風很大,上面空蕩蕩的,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圍欄上的龍川,他的旁邊擺着一排啤酒,兩隻腿已經晃盪在了大樓外側。那可是三十多層高的大樓!他居然就那樣絲毫不顧安危地坐在那裡!
我感覺靈魂都要出竅了,我不敢叫他,我生怕我一出聲他就已經跳了下去,我只能邊流着淚邊一點一點慢慢接近他。我把鞋子脫掉,光着腳踩在滿是玻璃碎片的地上,亦步亦趨地邊抹着眼淚邊走到了他的面前,我的心裡涌起無限的恐懼,我生怕他一回頭看到我,然後就縱身跳了下去。
我不想他死,不管我多麼恨他,我都不希望他死。
我一點點地接近他,突然,他伸手拿了一瓶酒仰頭喝了下去,從他的動作中我感覺到他似乎在那一刻下了某種決心。我再也顧不得任何了,直接踩着玻璃渣衝了過去從背後猛地抱住了他,這一抱,把他嚇得夠嗆,差點兒整個人連同我一起栽了下去,幸好我在抱的那一下直接往後使勁,我們這才控制住了身體!
“別死!你不能死!我不能讓你死!”情急之下我直接把最內心的想法說了出來。
他顯然沒有料到我找到了這裡,他用力掰開我的手,他說:“一切對我而言都沒有意義了,伊北,我只有這一條路了。從我開始這一切的時候我就明白,一旦失敗,我只有這條路可以走。”
“不,還會有其他辦法的。你先下來,下來我們再說話!”我拼命抱着他死活不放手,他一直在用力掰開我的手腕,我的腳在掙扎的過程裡被一塊大的玻璃碎渣給扎破了,我痛呼了一聲,他低頭一看,這才注意到了我的兩隻腳都在流血,那一瞬間他轉身往裡跳了下來,大聲罵道:“你傻啊你!這上面都是玻璃!”
他低着頭把我的腳拿了起來,一看腳心已經紮了許多的玻璃碎渣,頓時二話不說地直接把我背了起來。這一刻,我一點都不覺得腳疼了,我看着這樣的他喜極而泣。
他揹着我往樓道的方向走去,走得很快很迅速,都來不及拿我的鞋子。他一路帶着我坐電梯到了1樓,樓下已經圍滿了人,所有人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都追了過來,罵聲、質問聲、各種尖銳的問題都洶涌而來,他卻執意把我背在了背上不肯放下!
正在這時候,伊南衝進了人羣,見我趴在龍川的背上,腳還在滴血,頓時慌張地大喊:“姐,你怎麼了?!”
“伊南你把你姐帶去醫院!快!”龍川大聲吼了一句,伊南聞聲連忙走過來把我從龍川的背上挪到了自己的背上,我大叫:“伊南你等等!”
“你放心!我不會再死了!你們趕緊去!”龍川一下便知道了我的顧慮,衝着我大聲喊道。
“你答應的!你他媽要是敢死你就是烏龜王八蛋!”隔着人羣我扯破了嗓子喊道,大家見我兩腳都在流血自動給我讓出了道,伊南揹着我飛快地往車的方向跑。
我還是不放心,掙扎着想從伊南身上下來想去和龍川一起面對,就在這時候伊南暴吼了一聲:“別鬧了!姐!這個男人如果真的尋了短見!就枉費你愛他一場!”
伊南一句怒吼把我給鎮住了,他見我不再動彈,於是飛快地把我放進車裡關上門,帶着我駛向了最近的醫院。
我在醫院包紮傷口的過程中,龍川跌跌撞撞地趕來了。說實話我壓根沒想到他會這麼快趕來,也沒明白他這麼那麼快就脫身了。
他衝到我面前直接蹲了下去擔心地問醫生我怎麼樣,醫生說我腳上的玻璃渣都已經取出來了,打一針破傷風,再掛兩天的點滴消炎,往傷口上塗一些止血的藥膏,就不會有多大的問題了。
我看着龍川氣喘吁吁的樣子還有臉上大顆大顆的汗珠,看着他被扯破的襯衫,和因爲快速奔跑已經變形的皮鞋,那一刻心裡涌起一種莫大的心疼。我忍不住抽出紙巾替他擦臉,他一下握住了我的手,柔聲問道:“還疼嗎?”
其實還疼的,可是我依然搖了搖頭,我說:“不疼了。”
“那就好,擔心你,甩開他們就直接過來了。”他說。
“沒事,這一點不算什麼。你可別再想不開了,一個大男人,什麼挫折過不去的。”我說。
“嗯,再也不會了。之前我覺得沒有人會在乎我了,可是現在我知道,還有你,你會在我身邊。”他動情地握住了我的手,柔聲對我說道。
我點了點頭,我說:“嗯,不管怎麼樣,我們始終是親人。”
“親人?”他詫異地重複了一句。
“嗯,親人。”我肯定地說道。
那一瞬間他鬆開了我的手,有些失落地笑了笑,卻又認命地說:“嗯,好,親人。呵呵,我還以爲……也對,現在的我一無所有,又有誰會跟我。”
“我和你分手或在一起,從未因爲你富裕或者貧窮,只是你從來不懂。不過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也先別考慮這些問題。當務之急,是如何把窟窿補上纔是最關鍵的。”我連忙說道,生怕他再一次萬念俱灰。可是我做不到用謊言去騙他,一旦他覺察出來,那會是一種更大的傷害。
他點了點頭,他說:“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說完,他站了起來,接過了伊南遞給他的水和盒飯,再也不顧忌形象地直接蹲在地上快速扒完,然後對我們說:“那我回去了,那些股東還在等我。”
“需要我陪你嗎?”我問道。
他搖了搖頭,他說:“你好好休息,照顧好開心。”
他就這樣走了,我依然無法放心,我說:“伊南,要麼你陪着他去吧,萬一發生什麼事,你也能通知一聲。”
“姐你就別擔心了,那些人只是想問他要錢,誰也不希望他死。我不去,我現在的主要任務是看好你,不再讓你有閃失,別人我可不管。”伊南說道。
伊南再次把我背了起來放到了車裡,一路開回了家,直到把我放到家裡,他這才安心地出門。終歸是不放心龍川的情況,這小子又偷偷地溜出去打探情況了。他太瞭解我,知道我假如什麼都不知道一定無法安心。果然,兩個小時後他回來告訴我:“龍川沒事,正在組織所有的股東開會商討解決的方案。”
我心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我翻出了手機,看到了林可欣的微信,我想了很久,還是給她發了一條訊息,我說:“可欣,或許你會願意見我一面?”
我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她的回覆。我想,或許她早就把所有的聯繫方式都更換了。可是,如果一個女人真能做得到如此決絕,那麼她那麼多年對龍川的感情,真的只是純粹的利用嗎?她真的能夠做到忘記一切重新生活嗎?沒有人能夠說絕情就絕情吧?至少我,我是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