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信,我看了看孟先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也不知道怎樣才能夠安慰他。
他關了電視機,一連抽了好幾根菸,情緒似乎也漸漸平復了下來。我起牀去衣櫃裡拿了件衣服重新穿上,然後給他倒了一杯水,他沒有接,擡起頭看着我說:“髒貨。”
我當時就笑了,我覺得一切好諷刺。我淡淡地說:“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我最大的錯,就是愛上了一個已婚的男人。”
“你爲什麼要背叛我?”孟先生問我。
“我們之間談何背叛,有立場嗎?”我問。
他頓時又不說話了。發生的這一切把我們每一條話語權的出口都堵住了,怨來怨去怨誰都沒有用,只能怨自己。他有錯,我有錯,我們都受到了懲罰。
此時此刻,誰還有心情去埋怨什麼,誰又敢問誰怎麼辦,誰又知道該怎麼辦。我們兩個人都完全被動了,他也不會和我在一起,我們無法抱團,一切的後路,都被截斷了。那個女人真的很厲害,不動聲色地操縱了一切。她雖然感情上受了傷,但是卻從中得到了一切。
孟先生突然笑了,笑得十分無奈。
“我沒想到她這麼能忍,這麼有心機。以前,真是小看她了。”孟先生終於找到了話語權的出口,知道是誰導演了這一切。
“你說她單純,我從沒這麼認爲過。”我也笑,難道不笑,還哭麼?
“呵呵。”孟先生又嘲諷似地笑了一聲,“也怪我,美色當前沒抵住誘惑,事業小有成就就開始飄飄然,她說得對。”
我再次沉默。此刻,以前的情情愛愛都化作了虛無。越聽下去,越心涼。一切都與我無關,我的房車成了幻影,我的心被傷被刺痛都是因爲活該。一切,都是我活該。我,無言以對。
我們一晚上沒有睡,睜着眼等着天明。天快亮的時候,孟先生離開了我的家,他最後對我說:“伊北,你好自爲之吧。我以後不會再來找你了。”
意料之中的結果。我點了點頭,最後一次爲他拿起衣架上的衣服,替他披好,繫好了領帶。他最後一次情動,狠狠地擁抱了我一下,然後定聲說了句:“我走了,伊北。”
“好。”我應聲點頭。一滴淚順着臉龐流了下來。我和孟先生之間的種種,至此終結了。
他走了之後,一晚上未睡的我看着房間裡的一切,腦袋特別清醒。我打開了電視,重新仔細地看了那一段視頻,視頻是合成的,好幾段,拍攝的位置大概就是正對着牀的那臺電視機上方,一舉一動都十分地清晰,根本不是偷拍,是擺拍。呵呵,瞿溪。
我關掉了視頻,再次點了根菸,很長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柴悅說她被關小鵬家人趕出去的時候,突然失語了,什麼話都不想說,也不知道該去哪裡,也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就一個人很傻地走了好長一段路,突然想買張頭等票坐飛機回家,就那麼地飛回了北京。
我現在,總算明白了那種心情。
我想我還是應該去上班,其實我都不明白自己爲何還是想去上班,可是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工作纔是女人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當所有的愛情、激情都盡數退去之後,還有一份工作便成了最大的安慰。我想,那也是柴悅突然買票回家的原因吧!
我嘗試讓自己的情緒鎮定下來,理了理頭緒,刷了牙洗了臉,然後化妝打扮,用粉底把濃濃的黑眼圈遮蓋住,提着包出了門。
沒想到,我剛到公司,就有人通知我去蘭總的辦公室。我不知道蘭總找我是爲了什麼,放下包,一臉茫然地進去了。
“伊北,來,坐這兒。”蘭總依舊一臉笑眯眯的模樣。
“蘭總,找我有事嗎?”我狐疑地問道。
“沒事就不能找你聊天啦?你的事情孟總都和我交代了,這個啊,其實也沒什麼,不管他調任到哪兒,他和我終究是朋友。你放心,你安心在這兒工作就好,不會受什麼影響的。”蘭總笑着對我說道。
調任?難道孟先生已經調任到其他地方了?他昨晚沒有提起過啊……看來,孟先生已經早早打算好了。
“嗯,好的。只要蘭總願意栽培,我一定會好好工作的。”我笑着說道,盡力不讓自己顯得過於憔悴。
“看來昨晚沒有睡好啊,臉色這麼不好。女孩子還是應該多多保養,你看像我一把年紀了,還是很注重保養的。”蘭總還是注意到了我的臉色,笑着打趣道。
看樣子孟先生似乎走之前關照了我一下,要不然蘭總對我不會這麼客氣。他的妻子給他留了餘地,雖然拿走了一切但是沒有毀掉他的事業;他似乎也給我留了餘地,雖然說再也不會和我聯繫,但是臨走之前還是爲我打點了一下關係。
我和蘭總寒暄了幾句之後從他的辦公室裡走了出來,這一天的上班依舊照舊,生活中的軒然大波影響不了職場上的一切。生活和職場,原來可以切成兩個世界。李茹並沒有爲難我,相反,下班後還約我一起逛街,不過我婉拒了。
她的神情十分自然,看樣子她並沒有找過孟先生。回家的路上,我再次品了品瞿溪口中的那一句“再見”,現在回想起來,才覺得如此地意味深長。原來,是這一層意思,呵呵,我又自作多情了。
我把瞿溪連同孟先生的所有聯繫方式都一一刪除了,連同童童小舒她們。曾經無比在乎和看重的一切都離我遠去了,生活重新回到了最初的起點。我還是我,賠了夫人又折兵,最後一無所獲。
我還沒有告訴柴悅和伊南這件事情,因爲我不知道該如何啓齒。我曾經嘲諷挖苦柴悅的戀情,如今回頭看看,感覺自己纔是天大的笑話。
我以爲我勢在必得的路,被一個女人不費吹灰之力地毀了,她不單單斷了孟先生對我的念想,還掐斷了我和孟先生的一切可能性;我以爲怦然心動的情,原來不過是一個女人挖空心思設下的局,那個男人只不過陪我演了一場戲,曲終人散,男人已經消失,徒留我一個人在原地自己咀嚼這破碎的殘局。
突然,我的手機收到了一條短信:“我是孟祥瑞的妻子,我想見你一面。如果你想見我,請於7點半前來xx路的xx西餐廳,我在079包廂等你。”
這條消息讓我的眼皮不安地跳動了起來,我猶豫着究竟要不要見面,在想了很久很久之後,我還是給對方發出去一個“好”字。我很想重新見識一下這是怎樣的一個女人,我也很的確需要見見她。
我沒有化妝,一身樸素地去赴約,我整個人在她面前已經透明已經徹底敗北,任何的粉飾在此刻都顯得可笑。
我遠遠看到了坐在角落裡的她,她把自己的頭髮剪成了齊耳的短髮,穿着一件碎花的襯衫,遠遠望去個子十分地嬌小,她撐着雙手望着窗外,從坐姿來看,真的看不出她已經懷孕好幾個月了。
我走了過去,她看見了我,居然衝我笑了一下,這令我詫異又不安。
“你好年輕,好漂亮。我也有像你這麼年輕的時候。”她坐在我對面,撐着手對我表示由衷的讚美,我不知道她究竟想表達什麼,見我是什麼目的,但我能夠感覺到她的氣場的確很強大。
“謝謝。”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應該也快三十了吧?真看不太出來。沒生過孩子的女人看上去就是年輕。”她說完,幽幽地嘆了口氣,伸手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臉。
其實她看上去並不顯老,只不過畢竟到了年紀,眼角已經有了密密的魚尾紋,一笑起來便看得出年紀。
“嗯。”我應了一聲。
“我們在你這個年紀還在戀愛呢,到30歲才結的婚。一開始,我們感情很好,他也很珍惜。”她緩緩地說道,給我的感覺,她好像是來傾訴,而並非來質問的。
“婚姻哪有那麼簡單啊,既然選擇了柴米油鹽,又怎麼可能花前月下。他生性浪漫,時間久了就過厭煩了,我也明白。”她說完,喝了一口水,然後望着我,再一次稱讚道:“你真的很有氣質,又美,怪不得他會看上你。”
我笑了一下,但是笑容很快僵硬在了臉上。
“剛知道有你的時候,我那時候也剛懷孕。我猶豫了好久要不要和他攤牌,但是一想到肚子裡的孩子,我忍了。我和他認識那麼多年了,我很愛他,愛他愛到可以爲他忍受一切。可是,男人終究是靠不住的啊。他今天選擇了你,明天也可能選擇別人。男人,本性就是這樣。我知道我沒什麼魅力,我的相貌不是特別出衆,我也沒有特別出色的才華,所以,我忍。可是難過啊,每天夜裡當他抱着我的時候,我聞到他身上別的女人的氣味,我真的受不了。我沒有辦法,我愛他,我有他的孩子,我很難離開他。我們的生活纔剛剛好轉,眼看着一切都步入正軌,這時候讓我放棄,我真的做不到啊。”她的語氣激動起來,淚水也隨之而下,聲音朗朗像播音員一樣,字字句句扣住我的心絃,讓我的心也繃緊了,感覺自己特別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