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乃百里肇身邊得用的大太監,內務府中人自是殷勤,見他又來,少不得急急報了進去。不過片刻,便有一名大太監笑吟吟的迎了出來,蕭呈嫺悄然擡眼看時,卻識得那迎了出來的,正是內務府的管事大太監魏忠。兩下里見過了禮,徐青也不客套,便直言要見羅起東。
魏忠心中雖詫異於徐青來的這般頻繁,但卻識趣沒有多問,只笑道:“徐公公請這邊稍坐!”
徐青一怔,倒也沒有言語,便舉步跟了上去。若換在平日,蕭呈嫺早忍不住要開口問了,但今兒她是易裝而來,不好暴露身份,當下強忍了焦灼,悶悶的垂頭跟在徐青後頭。
魏忠乃內務府管事太監,身份頗高,卻有一間單獨的屋子,此刻行到屋前,便回身作個手勢,請了徐青進門。徐青看他有攔住蕭呈嫺的意思,忙開口道:“此次我來,原是奉命,讓他見一見那羅起東,卻有幾句要緊話說!”說着擡手一指蕭呈嫺。
魏忠聞言,這才恍然,當下嘿嘿一笑,一併將蕭呈嫺讓了進去,目光同時不動聲色的在蕭呈嫺身上溜了一圈,對於蕭呈嫺的身份顯然頗爲好奇,但因徐青不說,他也不敢多問。
三人進了屋,各自坐下,蕭呈嫺因扮的是個小太監,加之又是心焦如焚,卻並沒坐下,隻立在了徐青的身後。魏忠那邊見徐青不語,加之不知蕭呈嫺真實身份,自也不好請她坐。侯二人坐下之後,他便笑道:“不瞞徐公公,您纔剛過來時候,西邊恰巧也遣了人來!”
他這話雖說的隱蔽,但聽在徐青與蕭呈嫺兩個熟悉宮中情況的人耳中,哪還有不明白的。李淑妃的清寧宮。正是位於宮廷西側。蕭呈嫺原已忍了半日,此刻再聽得這話,卻再忍不住:“來的是誰?”大周后宮,她來的原就甚爲頻繁,對於清寧宮中之人自是清楚的很。
她不說話也還罷了,這一開了口,魏忠立時便擡眼看了過來,眼中神色古怪。
見他如此,蕭呈嫺哪還不知道他已看出了什麼。不過她既來探望羅起東,便早鐵了心的要將這條路走到底。因此倒也並不如何害怕,只重複的又問了一句:“來的是誰?”
魏忠忙站起身來,賠笑道:“是清寧宮的趙嬤嬤!”
默然點頭。蕭呈嫺淡淡道:“原來是她!她進去多久了?”她出生侯門,自幼頤指氣使慣了,自有一份凌人氣度,此刻不再遮飾,更是將之顯露無疑。
魏忠那邊原還只是疑心。這會兒再聽了這話,早不禁暗暗吃驚,當下急急應道:“您二位來的倒是極巧的,她才進去,您二位就來了!”神態之間更是恭敬至極。
沉吟一刻,蕭呈嫺道:“且帶我過去。我要聽聽他們在說些什麼!”她久在宮中,自然知道一些小秘密,例如內務府的地牢其實另有夾層通道。可以偷聽被關押之人的談話。
魏忠壓根兒沒料到蕭呈嫺竟連這個都知道,一窒之後方訥訥道:“二位且隨咱家來!”
蕭呈嫺頷首,下一刻卻轉頭向徐青道:“今兒之事多謝徐公公了!”
徐青原也是個挑眉通眼的,聽了這話,哪還不明白蕭呈嫺的意思。當下起身一笑:“咱家正覺着累,便不一道過去了。只在這裡等你!你說過了話後,仍舊到這裡來吧!”
蕭呈嫺點頭,也不再多說什麼,便跟了魏忠出去。魏忠這會兒已自肯定了蕭呈嫺的身份,態度自也愈發的恭敬,不管如何,眼前這位,那可是皇后娘娘的孃家人,雖說現在似乎因爲婚事而與皇后娘娘有些矛盾,但自家人畢竟還是自家人,誰又能說得準往後。
至於皇后娘娘知道是他引蕭呈嫺過去見羅起東這事,他反而並不害怕。日後皇后娘娘真要問到他頭上,這不還有睿親王頂着。於他,只需咬死了並不知道蕭呈嫺的真實身份也就是了。
魏忠引了蕭呈嫺一路而行,走不過百步,前頭便到了一間看着相比與整個內務府顯得簡陋的屋子跟前。屋子外頭也並沒有人守着,魏忠推門而入,蕭呈嫺便也緊跟其後。進屋之後,魏忠更徑直上前,走到西牆的書櫥邊上,伸手只輕輕一推,便推開了一扇可容一人的小門。
也不待他言語,蕭呈嫺便自舉步進了那扇小門。而她身後的魏忠卻在猶豫片刻之後,止住了腳步,並沒跟上去。他在周宮多年,自然明白有些事兒,知道的愈少便愈安全的道理。
他不跟來,卻是正中了蕭呈嫺的下懷。通道略有些黑,但還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稍稍適應了一下後,蕭呈嫺方舉步,慢慢的往前行去。通道並不太長,往前走不到五十步,她已能夠隱約的聽到前頭傳來的言語之聲。蕭呈嫺的心跳也因之加快了許多,腳步也隨之放慢了些。
有些事兒,她心中雖早做了決定,但這個時候,卻還是不能不感到緊張。
前面,羅起東的聲音終於能夠清晰的傳來:“我說,滾!!”卻是語調清晰有力。
蕭呈嫺聽得一怔,因着羅起東這般乾脆俐落的言辭。印象中,羅起東似乎從來也不是這麼無禮之人。她這裡正自奇怪,卻聽得一個不無尖銳的女聲憤然的道:“姓羅的小子,嬤嬤我一片好意,你卻將之當作了驢肝肺!要知道,你依侍的睿親王,不過是個瘸子,如今皇上在,念着從前,自不會薄待了他,到往後,究竟如何,倒也不好說的很!”
陡然聽得這話,倒將蕭呈嫺驚得半日無語。事實上,她很明白,趙嬤嬤這話,正是大多數站在百里肇對面之人的心聲,然而即便如此,這宮內,乃至這天下,敢將這話說出口的,也還真是沒有幾人。不自覺的啐了一聲,蕭呈嫺暗罵一句不知死活的老東西,卻自停下了步子。
羅起東顯然也未料到趙嬤嬤竟敢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頓了好大一會,這才冷笑開口道:“老潑婦,我看你還沒老,怎麼竟就活膩了!你仔細着睿親王知曉了你今日所言,生生的拔了你的舌頭去!”他入宮爲侍衛也已有了一些時日,宮中本沒有不透風的牆,而他們這些侍衛更是難免會知道一些宮闈秘聞,即便羅起東少有在意這些,也還是不能全無所知。
趙嬤嬤這會兒所以發作起來,其實也是因受不得羅起東的冷淡與不屑。話一出口,心中便覺不妥,但還不肯認輸,當下惡狠狠道:“想要睿親王知曉這些話,也得你有命出去才行!”
說到底,到了這個時候,羅起東是連命也都豁出去不要了,又怎會在意趙嬤嬤這幾句色厲內荏的言辭。當下冷笑一聲,傲然道:“事到如今,我也就沒打算活着出去!士爲知己者死,爲她,我又何惜這一條爛命!至於睿親王,我勸你說話還是仔細些,莫要禍從口出!”
趙嬤嬤被他這一席話頂得半日無語,最終只得恨恨的撂下一句:“好一個油鹽不進的臭小子!”言畢憤憤的去了。很顯然的,她之前在羅起東身上已碰了許多的釘子。
靜靜立於黑暗之中,蕭呈嫺慢慢的回味着羅起東先前所說的那一番話,半晌,方輕輕的嘆了口氣。這一聲嘆息,於她極是輕微,但在這寂靜一片的地牢之中卻顯得是那麼的突兀而清晰,以至於這聲嘆息纔剛響起,那邊羅起東已震驚喝道:“是誰?誰在這裡?”
慢慢往前數步,蕭呈嫺再想前行之時,卻已觸到了一扇冰冷的黑色鐵門。正是這扇門隔開了羅起東所在的地牢與這條地道。雖然知道自己身遭必有可以打開鐵門的機關,蕭呈嫺卻並不以爲自己就能找到。將身子慢慢的倚靠在鐵門上,緩緩的順着鐵門跌坐在冰冷而潮溼的地面上,良久,她才低低的叫了一聲:“羅起東……”
只是這簡單的三個字,卻已足夠讓地牢內的羅起東呆若木雞。
好半日,他才訥訥的道:“呈……蕭小姐……”語氣裡頭卻滿是不可置信。
“是我……”低低的答應了一聲後,蕭呈嫺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卻是過了好半日,她纔有些突兀的道:“叫我呈嫺吧!”
乍然在地牢之中聽得她的聲音,羅起東便下意識的想要叫出她的名字。事實上,這些日子以來,這個名字在他心中已縈繞了無數回,但一直以來,他卻都沒有勇氣敢於將這個名字叫出口來,如今聽得蕭呈嫺的許可,卻更不自覺的有種身在夢中之感。
“呈……呈嫺……”他艱澀的叫着,纔剛面對趙嬤嬤時那尖刻而果決的一面,在這一刻,彷彿盡數煙消雲散,所餘下的,只是滿心的茫然與滿心的不置信:“你……你怎麼來了……”
聽得他這一聲近乎於惶恐的叫喚,蕭呈嫺心中也自有些恍恍惚惚的,好半日,她才低聲的道:“我……我特地去睿王府求了九妹妹,想要見你一面……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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