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過這話之後,百里肇便自拆開書信,掃過一眼。嶽堯昨兒才與寧親王一道飲酒談天,自然很是清楚寧親王的此信的意思,當下隨口問道:“怎麼說?”
百里肇亦不避諱什麼,便將書信遞了過去。嶽堯也不客氣,接了書信,便看起來:“王爺說錯了,我倒覺得寧王爺如今竟活活成了縮頭烏龜了!”看過信後,嶽堯乾脆的評價了一句。
信寫的很簡單,不過寥寥數句,其內更隻字未提蕭府,只是不無悵然的憶起先寧王妃,道是前數日王妃入夢訣別,心下有感,甚是傷懷。直到最後,方纔如訴家常一般的淡淡提了一句,道是宮中似已開始爲他擇選名門貴女,讓他頗感爲難。除此再無他話。?? 庶女醫香90
百里肇淡淡道:“他有他的難處!說起來,他所以變成今天這樣,也是因爲我的緣故!”
輕嗤一聲,嶽堯毫不客氣的道:“堂堂男兒,既是想要,便當盡力去爭。畏首畏尾,連爭都不敢的人,又有什麼顏面敢說‘難處’二字!說到底,皇上有五個兒子,沒有王爺,我看他也未必就敢與其他人爭!”言語中毫不掩飾對寧親王百里肅的不屑。
墨眉微擰的看向嶽堯,百里肇忽而開口道:“可是寧親王昨兒招待不週,以致你心懷不滿?”
嶽堯一梗,半日方冷哼道:“他敢!”他是有這個底氣說這種話的,他如今雖早掛印辭官,然如今的北疆卻仍有許多他當年的舊部,刀槍箭雨中拼殺出來的情誼又豈同尋常。而更重要的是,如今北疆總兵官蔣琓雖與百里肇鬧得翻了,與他卻仍是生死兄弟。
只這一層關係,如今京中有誰敢對他不敬。
百里肇也不言語,只是拿眼看他。嶽堯被他看得無奈,翻個白眼後,才冷哼的道:“我這一生最恨的便是虛僞之人,他那府裡,可稱得是姬妾如雲,珠圍翠繞,也虧他提筆能寫出這信來!”口中說着,他已冷笑的將手中書信擲在了一邊的几上。
百里肇聞言,這才瞭然,笑了一笑後,淡淡道:“你也不是第一日認得他,怎麼還說這話?”
嶽堯撇嘴道:“我只是有些受不了他這封睜眼說瞎話的信而已!”言畢又瞥一眼那信。
不予置評的笑笑,百里肇岔開話題問道:“你與沅真,進展如何?”
嶽堯挑眉,乾脆的道:“不知王爺口中的這個‘進展’,所指爲何?”言下甚是不滿。
對嶽堯的『性』子,百里肇自是明瞭的很,正因瞭解,所以更不會動怒:“嶽堯,我記得,五年之前,你曾去過南越一次?”他平靜的問着。
聽他再一次換了話題,卻不由的嶽堯心中一陣詫異。他與百里肇也是多年的交情了,百里肇知他,他又如何不知百里肇,這等雲裡霧裡的說話方式,與百里肇素日的『性』情大不相合。
“王爺究竟想問什麼?”他不解的問。
百里肇笑笑,倒也並不繞彎子,便爽快道:“我想知道南越廣逸王其人其事!”
不無疑『惑』的看向百里肇,嶽堯道:“四年前廣逸王便已過世,這會兒王爺怎麼……”話才說了一半,他卻陡然的瞪大的雙眸,口中更喃喃道:“四年……四年前……四年前……”他一連說了三個四年,聲音卻是愈拔愈高,到得最後,卻已帶了一種瞭然。
百里肇也不言語,只似笑非笑的拿眼看他。
深吸一口氣後,嶽堯慢慢道:“王爺可是懷疑……懷疑……”
擡手止住他的言辭,百里肇徐徐道:“說說廣逸王吧!我知道,五年前你曾見過他一面!”
勉強壓抑下心中的震驚,仔細的想了一想後,嶽堯才緩聲道:“五年前,我奉旨護送禮部宋大人往南越商討兩國互市之事,確曾見過廣逸王一面。廣逸王其人少言寡語,其實遠不如傳言出衆!如今想來,倒是大有可能是因早年壯志消磨的緣故!”?? 庶女醫香90
說到這裡,嶽堯畢竟還是忍不住心中的吃驚,追問了一句:“若這事真如王爺所想,那……”
他話還不曾說完,卻已被百里肇一口截斷:“這事據我看來,怕是八九不離十!”他說着,卻不由目視嶽堯微微一笑:“爲何不去問問沅真?”
嶽堯一怔,旋爲之沉默,半晌方搖了搖頭:“她若肯說,早已說了!我無意迫她!”還有一句話,他卻並沒說出口來:沅真又豈是那種可以輕易脅迫得的女子。
他既說了這話,百里肇自也不會多問什麼,點頭之後,便問道:“寧親王府,是你再去走一趟,還是我另外遣了人去?”寧親王既送了書信來,其內隱約又有徵詢之意,他自不能置之不理。不過這封信於他來說倒也來得及時,也免得他多費手腳。
嶽堯乾脆道:“我是不去的!讓徐青去跑一趟也就是了!不過是一封回信而已!”
百里肇也不勉強,卻道:“也好!不過魯醫正那頭,你卻還需時時注意着!”他如今已知自己所中的是何樣的毒物,也因此推測而知,他這雙腿所以如此,只怕與南越脫不了干係。
這一點,遠黛雖沒同他直說,百里肇卻可想見。而也正因如此,魯醫正處卻更要留心,畢竟魯醫正乃是深得皇室信任的宮中太醫,他若真是南越之人,可絕非周宮之福。
只是在沒有拿到確鑿證據之前,縱使百里肇貴爲親王,也不能胡『亂』指認以致冤枉了好人。他這麼想着,不覺大有索然無趣之感,微微一嘆,卻無由的覺出了幾分疲憊,忍不住擡手掩住了一個哈欠。嶽堯在旁看着,不禁詫異笑道:“王爺今兒彷彿精神不濟?”言下不無調侃。
淡淡掃他一眼,百里肇道:“昨兒晚間,她爲我施了鍼灸之術!”
陡然聽得這話,嶽堯不覺一驚,脫口追問道:“王爺覺得如何?”
“略有好轉!”百里肇中肯的道:“我想着,滿月之後,便與她過去綠萼嶺小住一段時日!”
縱然百里肇吐出的只是“略有好轉”三字,卻還讓嶽堯心中好一陣驚喜:“第一次施以鍼灸之術便能略有好轉,想來王爺這雙腿還是大有痊癒可能的!”他欣然的道。
爲之一笑,百里肇平靜道:“嶽堯,解鈴還須繫鈴人!你可明白我這話的意思嗎?”網不跳字。
菟絲,原是南越最爲少見的一種奇蠱之一,常人莫說得中,怕是連這名兒也未必能聽說。而遠黛非但能準確辨識出這種奇蠱,身邊更備有療治這等奇蠱的『藥』材,百里肇敢肯定,即便遠黛不是系鈴之人,與繫鈴人也絕脫不了干係。而他更不相信,南越『插』手此事會全無好處。
嶽堯聽得心中一震,好半日才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這事我會遣人細細查訪的!”
見他已明白了自己的,百里肇便也不再多言語什麼,只滿意的微微頷首。
嶽堯眼見該說的事兒已說了,該知道的也已知道,便朝百里肇一拱手,告辭去了。
眼見嶽堯去了,百里肇在書房之內又自獨坐了片刻,卻是全然無心理事,怔愣一刻之後,便喚了徐青進來研磨,提筆寫了回信給寧親王,吹乾墨跡之後,封入信套,這才吩咐徐青速速送去寧親王府。徐青不敢怠慢,忙忙的應着,接了那信,匆匆的出了書房。
翻開書案之上不多的幾封函件,百里肇草草的掃過一眼,畢竟覺得全無興致,當下叫了人來,吩咐仍回澄懷居。
及至回到澄懷居時,時辰卻還不到午時。他纔剛進了院子,便有院子內的丫鬟急急的報了進去,過不片刻,遠黛已微詫的迎了出來,見過禮後,請百里肇入屋之後方纔詫異問道:“王爺怎麼又回來了?”纔剛百里肇往書房去時,明明吩咐了不必等他的。
“唔”了一聲之後,百里肇先自接過文屏送上的香茶,而後才答遠黛道:“昨兒寧親王邀了嶽堯過府小敘,今晨嶽堯回來時,便替他捎了一封信來!我想着這事你甚是在意,故而與嶽堯說了話後,便回來了!”
遠黛聽是寧親王的書信,不由輕輕“啊”了一聲,急急問道:“不知寧親王的信上都說了些什麼?”?? 庶女醫香90
百里肇淡淡道:“他說,前兒子時,先竇王妃忽而入夢,與他訣別。他因感念王妃深情,心下不無鬱郁,又想起宮中已在爲他擇選新王妃,更是令他多有爲難!”
遠黛聽得這話,心中自是歡喜無盡,當下側耳細聽百里肇的下文。卻不料百里肇說到此處,卻忽然停了下來,揭了手中茶盞的盞蓋,慢慢的撥弄着茶麪的浮葉,竟是不打算再說了一般。
遠黛又等片刻,終於等不得,忍不住追問道:“還有呢?”
“還有?”不無詫然的擡眸看她,百里肇反問道:“你以爲這下面還該有什麼?”
遠黛一時語結,半日也只能恨恨的白了他一眼。她也知道,自己這話問的是有些過了,寧王爺的這封書信明擺着便是來試探百里肇態度的,既如此,他又怎會將話說的一清二楚。
“王爺可曾回了書信給他?”她很快的便換了一個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