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鶴年思忖片刻,方纔開口:“其實我也是爲了伯軒和織織好,若想叫我母親接受這門親事,,他日伯軒必須棄商從官,勤學苦讀,認真考取一個功名。”
姜實初那顆忐忑不定的心一下子得以放鬆:“我早已經有此打算。”
言罷,兩人心照不宣的點了一下頭。
窗外,一個人影迅速離開。
竇識霞聽到方嬤嬤所說的話,心中狐疑:“你是不是聽錯了?真的是姜善初生前給他們定的親事?”
方嬤嬤說了一聲是,又加以肯定的點了一下頭。
竇識霞驚愕,狐疑道:“常人都巴望自己的女兒能攀個顯赫富貴的婆家,她姜善初倒好,卻把女兒許給了她那個地位卑賤的孃家!”
方嬤嬤笑了笑,在旁說:“低賤就是低賤,永遠都登不上大雅之堂,這樣一來也好,將來京城裡的侯門勳貴還不是任我們錦顰小姐隨意的挑?”
竇識霞不以爲然,侯門算得了什麼?她的錦顰要貌有貌,要樣有樣,將來要嫁也是嫁給皇親貴胄!
這樣想着不免得意幾分,可是她腦海裡卻莫名的浮現出雲織那張如邪靈般的妖孽容顏。頓時心有餘悸了起來。
站起身在房中徘徊了幾步,吩咐方嬤嬤:“以後我們離那個小孽種遠點,別讓錦顰總是招惹她。”
方嬤嬤有些愕然,不解道:“一個乳臭未乾的孩子還能興風作浪不成?老奴就不信她還能長個三頭六臂。”
竇識霞揪攪着絲帕,雙眸掠過一抹惶恐:“自從她上次落水醒來後,就跟妖魔上身一樣,先是把姜善初從後院弄了出來,接着又離間我跟侯爺,還有我那可憐的維世維天!她在侯爺面前一副乖巧的模樣,在我面前活像一頭吃人不吐骨頭的小狼崽!”說到這,竇識霞情緒不能自控,又是傷心又是恨慟,揪攪着手裡的絲帕,恨不得那絲帕就是雲織。
方嬤嬤聽到此,不禁想到維天睡覺時睡沒了氣息,維世和奶孃莫名其妙的被淹死在荷池,這一切是那樣的詭異!不由打了個冷顫。
“不行,那個小妖孽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她好過!”竇識霞的眼睛閃過一絲凌辣無比的歹芒。
早知道自己會被那個小妖孽整的如此的慘,她就不該派人去姜家把小妖孽接回來!
當初陸老夫人可是堅決反對雲織回來的,而她爲了自己能儘早除掉雲織,便充當一回好人,和陸鶴年在同一個立場上。可沒想到那個該死奶媽沒把雲織推下水,自己倒掉進水裡了!她淹死也就罷了,居然還把她的維世也給害了!
竇識霞越想越恨,後牙槽磨的咯咯響。
這些仇恨她且先記在心上,等她翻身後,她絕對不會叫陸雲織好過!
竇識霞坐在梳妝鏡旁,把新調來的丫頭春綢叫來爲她梳頭。
雲織有了些錢,便買了好些繡線和綾布。和秋畫吟春在房中開始心無旁鷺的刺繡。
除了晨昏定省,大部分時間便是窩在廂房裡頭。陸鶴年偶爾會來看看雲織,好在他並沒有多想,只當是吟春在教長女做女工。
雲織這邊剛繡好了幾副
風景圖案,舅母帶着伯軒便來催促了。據伯軒說,有個大客戶要買下所有的繡畫,出價還挺高,九百兩一副。
這更加激起了雲織的動力,心中一邊還在不確定的想,自己的繡藝真的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嗎?
好在伯軒告訴了她:“繡莊裡頭來往的客人都是侯門望族,他們大部分都是很有閒情雅緻的。對名畫收藏自然也不例外。”
一語點醒了雲織,她俏皮眨了眼睛:“名畫收藏?這可是個不錯的主意。”
秋畫和吟春隨即相視而笑,她們知道,她們的雲織小姐又開始籌謀着怎麼賺大錢了。
伯軒看着雲織,有些癡愣:“織織,你又要出什麼主意?”
雲織抿嘴,笑的仿如那荷池的鮮豔紅蓮:“先不告訴你。”
伯軒摸索着下巴:“你這個小淘氣,做事情總是出乎旁人的意料,這一次是不是又想了什麼妙法子?”眼角眉梢掩不住的喜歡。
雲織正色,對伯軒說:“表哥,你回去跟舅舅說,要他幫我找一間寬敞些的房子,我要租下來有用。”以後這生意上來了,不能總在侯府裡刺繡,要是被陸鶴年和陸老夫人看見,那肯定是堅決反對的。
“我們莊子裡頭有好多空房,何必發錢租外面的呢?”伯軒爲雲織剝了糖炒栗子,親自喂她。
雲織避開臉,不叫他喂:“不麻煩舅舅了,我想找一間房子來存些貨物。”關鍵是她不想和伯軒走的太近。
伯軒也不多加追問,很爽快的應允了。
伯軒又纏着雲織聊了一會兒天,舅母姜穆氏便要帶他回去了。
臨走時,伯軒依依不捨的,總感覺時間過得太快。不過新春一到,也就臨近上元燈節了,到那時,又可以和雲織在一塊玩了。
伯軒想到這,心情便不是那麼鬱悶了。
很快,舅舅那邊爲她找好了一間寬敞的大房子,一個月二兩租金。
雲織甚是歡喜,想和吟春一起去購買上等的真絲五彩繡線,這一次她打算多買些。
於是吃過早膳以想要出去買零食爲藉口準備出門。
經過陸鶴年的書房門口,便聽見裡面傳來女子的哭聲。
“侯爺,我們是夫妻,爲何冷淡至此?你不來關雎院,又不允我來書房,你真的那麼討厭妾身嗎?”竇識霞抽抽噎噎,哭的好不悽哀。
卻聽陸鶴年無奈嘆一聲氣:“善初走了,我的心也已經死了,你整日這樣又是何苦呢?”
“照侯爺這樣說,我是不是也該死好幾回了?我得不到你的心,兩個兒子又夭折了,我現在活着還有什麼意義?我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裡面似乎傳來一陣撕扯。
“識霞,你別這樣……”
“照侯爺的意思,是不是善初姐姐離開了,這日子就不過了是嗎?母親整日想着抱孫子,眼見沒個動靜卻怪我肚子不爭氣……我這委屈又找誰去訴說……”
“識霞,我對不起善初,也對不起你,不如我們和離吧,找個疼你的男子……”
還沒說完,竇識霞尖聲打斷:“既然你不要
我我活着做什麼?我竇識霞這輩子認定的就是你,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絕不會嫁給別人!”
肝腸寸斷,撕心裂肺。
陸鶴年聽了“生是你人,死是你鬼”這句話,不由想起了姜善初,心頭驀然間一軟。
雲織聽了一陣牆角,冷冷的一哼。竇識霞用這一哭二鬧三上吊,輕而易舉的拿捏住了父親。
等等,祖母想抱孫子?
要是竇識霞生了兒子,那她豈不是又該在侯府囂張跋扈了?
雲織想到這,不由拍拍手,在門口大叫:“吟春姐姐,秋畫姐姐!看看湯圓跑哪兒去了,是不是在爹爹書房裡?你們快去看看,它可是剛剛痊癒呢。”
湯圓是雲織給那隻雪白的小貓兒新取的名字。
吟春和秋畫應聲趕來。
這時,陸鶴年打開了房門。雖略整理了衣襟,錦袍還是有鬆垮凌亂的跡象。俊雅清瘦的面龐嵌着一抹憂鬱。竇識霞紅着眼眶,外披一層輕如霧谷的白色羅衫褪到了腰間,坐在書房裡的一張木榻上。看見雲織,眼睛裡隱過一絲凌厲。
陸鶴年彎腰抱起女兒,聲音有些嘶啞:“湯圓不見了嗎?”
雲織點點頭:“爹爹可是看見了?”
陸鶴年搖搖頭:“爹爹不曾看見。”
雲織從書房裡頭張望,從父親身上溜了下來走了進去,假裝在桌子底下,凳子椅子下翻找着。
竇識霞氣的捏緊拳頭,緊緊咬着牙。心中惡毒的罵着雲織。
“吟春姐姐,秋畫姐姐,你們也來幫我找找看!”雲織話落,吟春和秋畫也跟着進來了。
竇識霞面色已經到了發青的地步。
雲織偏着小腦袋瓜,看着竇識霞,咧開嘴笑了:“爹爹,繼母穿成這樣不冷嗎?”
“你……”竇識霞的臉色由青轉黑。
陸鶴年有些尷尬,皺了皺眉看着竇識霞:“你先回去吧,晚上我去看你。”
竇識霞眼睛似乎柔和幾分,無聲退了出去。
雲織把父親的話牢記在心上。
待竇識霞走後,假裝找了一會兒湯圓便離開了。
走在人頭攢動得大街上,雲織思緒總是飄到剛纔父親的那句話上。
“小姐,這些繡線和絲織品還有那些名畫都搬放在那新租的房子裡嗎?”吟春再旁開口,徵詢她的意見。
雲織醒神,點點頭。
搬運的小工很快將幾大箱的貨物搬進了那間又寬又敞又明亮的房間裡。這間房子是坐北朝南,地處繁榮的建平南城,而且陽光充裕,空氣又好。也不至於貨物發黴。
雲織很是滿意,同時也感動於舅舅的心細。
臨近春節,街逢廟會,車水馬龍繁鬧至極。秋畫玩心大起,便拉着雲織和吟春興致盎然的遊梭在街上。
茶樓上,一個如玉少年安靜的坐在那裡,優雅如竹的手中端着一杯上好的西湖龍井,然而,他好像忘記他手中還端着香茗,垂着漆黑而迷人的眼眸,專心致志的看着樓下街道中那個如蝴蝶般漂亮的小人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