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賜婚

066 賜婚

何怡霜聽他提起柳鴻軒,不由問道:“就是上次帶一幫人來相府裡那個年輕人?”

“對,就是他,皇上欣賞他的性子,朝中爲官的大臣們有幾個敢直言的?一個個都滑得不行。也就像柳鴻軒這樣初生的牛犢有這勇氣,只是不知這樣的性子能維持多久!”葉傅林感慨地說。

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勇氣直言不諱,但是每一個人都欣賞這樣的人。

何怡霜對那個柳鴻軒沒什麼好感,原因自然是因爲他對元娘不善之事,就算他耿直,但是如此毀一個女子的清白,也不妥吧!於是她嘆道:“伴君如伴虎,皇上現在欣賞他的性子,萬一有一天他惹惱了皇上,那很可能就是大罪!”

“你說的這個我也想過,但是朝上正缺這麼一個人,皇上心裡明白的很,就算再生氣,也不至於把他給砍了。不過……”他嘆聲氣道:“府中兩個女兒都嫁王爺,三娘若是再嫁皇上眼中的紅人,倒讓我心不安!罷了,此事再議,你先看着有哪家公子不錯,咱們算計算計!”

“是!”何怡霜一看他有打消讓三娘嫁柳鴻軒的念頭,這才略略放心下來。

再說宋姨娘回了院中之後又鬧了一通,見沒人理她,又想着要不要割個腕什麼的,但是聽說紫荷被杖斃的消息後,立刻便老實下來,不敢喊也不敢鬧了。

她怎麼可能真的自殺?她的女兒還沒有嫁人,眼下又是生死不明,她絕不會死的。再說她死了,何怡霜那賤人不就高興了?她憑什麼便宜那女人?

直到丫環告訴她二孃醒了,熱已經退去不少,心裡才略略放下。

但是丫環沒告訴她,二小姐醒來後,聽說紫荷已經被打死,又昏了過去。

晚間時分,代桃緩緩進了內室,葉繁錦見她臉色不好,看起來有心事的樣子,便對艾草說:“今晚早點歇着,先把藥熬出來吧,我現在就喝了!”

“是,小姐!”艾草知道這是要避開她,福了福身,下去了。

艾草一走,葉繁錦便問她:“代桃,你這是怎麼了?”

“小姐,奴婢剛剛纔打聽出來,紫荷被杖斃了!”代桃身爲丫環,聽了這個自然心驚肉跳,在這種大府裡當丫環,看起來風光,可是稍有差池,丟的就是她們的命。

葉繁錦聽了也非常驚訝,她沉默了一下,然後問:“就因爲二孃勾引離王之事?”

“據說二小姐存心把自己折騰病了,讓太太對她不那麼警惕,她才得已跑出去的。”代桃老實說道。

真是豁出來連命都不打算要了,葉繁錦承認自己在這方面沒有二孃的勇氣,但是她不會爲了去高攀要個身份做出這樣的事,她知道有時候攀上了,表面看着風光,可背後不知是何等的心酸。她回過神,問她:“二孃現在如何了?”

“原本是醒來了,但是聽說紫荷的事,又昏過去了。不過熱已經退了大半!”代桃答道。

葉繁錦點點頭,看向代桃說:“我知你怕什麼,放心吧,當初我說的,一直記在心裡,不管怎樣,都會護了你與陳嬤嬤的周全!”

代桃大爲感動,立刻跪在地上說:“小姐就是奴婢的親人!”

“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葉繁錦嗔怪地說。

紫荷被亂棍打死之事,有的知曉,有的看出府中氣氛不對,相府裡消停了兩天,一時間丫環僕婦都不敢大聲說話,生怕惹了哪位主子的不快。

就在這時,葉傅林苦等的聖旨,終於來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丞相葉傅林之女葉明珠嫺淑大方、品貌出衆,朕與皇后躬聞之甚悅。今皇二子年已十八,適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值葉明珠待宇閨中,與皇二子堪稱天設地造,爲成佳人之美,特將汝葉明珠許配皇二子爲王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

另,丞相葉傅林之庶女葉繁錦恭謹端敏、溫良敦厚、不櫛進士,朕與皇后甚爲欣賞,特將汝葉繁錦賜予皇長子爲側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操辦,與皇二子同一日完婚。丞相葉傅林之女葉明玉,天生麗質,賜予皇長子爲妾。

佈告中外,鹹使聞之。

欽此”

由於給奕王納的是正妃,所以將奕王的婚事放在了最前,後面葉繁錦是側妃,便是第二,葉明玉是妾,就當捎帶腳了。

措詞上也是暗藏玄機,側妃雖然也是入譜的,但從儀式上比正妃差了不知多少,不能從正門進、不能穿正紅色嫁衣,更沒有拜堂的儀式,說白了就不是離王的結髮夫妻,日後再進來一個正妃,別看你進府早,那還得把大權什麼的交出去,被人管制。不過聖旨上指明與奕王同一日完婚,這已是對她的一種關照,從這細節中看出皇上對這門婚事,不是那麼隨意的。

但是葉繁錦的身份,在衆人眼裡看來,一個庶女能到這份上,是上天的厚愛了!

不過此刻葉傅林身後跪的呼拉拉一羣人都傻了,相府一下子嫁三個閨女,嫁給兩個王爺,還是現在炙手可熱的兩個王爺,不說現在,就說大晏國開國以來都從來沒有的事,有人想這是滔天的恩,也有人在想這是好是壞?

葉傅林則不明白,前兩個他有心理準備,怎麼還夾帶了個葉明玉?皇是到底是何用意?

而葉繁錦,則如同猛地澆下一盆連冰帶水,整個人都木了,心裡竟然一點知覺都沒有。之前的歡喜、期盼,在此刻,化爲烏有!

冗長的聖旨在太監尖刻的嘴中唸完之後,葉傅林帶領身後的人謝恩,葉繁錦斂首,面上無喜無悲,規矩地謝恩,瞧着倒是和平時一樣,只不過冷了些。

葉明珠臉上難掩歡喜之意,而拖着病軀的葉明玉則如同天下掉下個餡餅,唯一不滿的是她做妾,葉繁錦做側妃,她的身份比葉繁錦可嬌貴多了,怎麼皇上給安反了?不過沒關係,等嫁過去,等離王知道她的美,將她提爲側妃那是肯定的。

郭公公笑着說:“丞相大人,這次可是三喜臨門了!”說着,暗暗瞄了一眼葉繁錦的表情。

“如此滔天的恩澤,老夫感激皇上的厚愛啊!”葉傅林激動地說。

連何怡霜都面帶了喜色,欣慰地看了女兒一眼,她的願望總算可以實現了。然而她不知道葉傅林心中是喜憂參半。

葉傅林親自將郭公公送出門,一般聖旨都是由小太監來宣,而這道聖旨卻是由郭公公親自宣的,足以看出不同來。

他再返回屋子時,看到一屋人都未離去,而他第一個看的是四娘,他發現四娘眉目中並沒有半點喜悅之色,疏疏淡淡、與平日表情無異,他便揮退屋中人,獨將四娘留了下來。

屋中,除了葉傅林與葉繁錦,再無他人。

門一關,葉繁錦突然擡起頭,第一句話便是:“爹爹,相府危矣!”

比起婚事,還有一件事更重要,那就是相府的安然。即使她嫁了,若相府被抄,那麼她便會成爲離王前途的一塊絆腳石,恐怕第一個被除掉的就是她。哪怕離王沒有此意,皇上也容不得她的存在!她說此話還有另一個用意,那便是警告爹爹千萬不要再摻進朝堂之爭了。

葉傅林沒有太過驚訝,月滿則虧,這是他做到丞相後早已擔心的事,三個女兒嫁了兩位皇子,滔天的皇恩後,到底隱藏着什麼?

一時間,房中寂靜極了,兩人誰都沒有說話,絲毫沒有了剛剛接旨時的喜氣。

“四娘啊……”葉傅林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沉吟一下,才說:“你已算是離王府之人,以後如何,你都會安然!”

葉繁錦輕輕地搖了搖頭,“若是普通人家,自當無憂,可嫁入皇家……”

她當然知道父親有試探之意,所以她刻意將自己的安危與相府緊緊地聯繫在一起,不管日後她是否管相府,目前還沒有出嫁,表明心跡還是重要的。

她的回答,令葉傅林滿意極了,他嫁女兒自然不單單是讓女兒過得幸福,還得爲相府出力那才行。

葉繁錦擡眼,看向葉傅林,認真地說:“爹爹,如今相府的風頭,已是晏朝中任何一個家族都無人能及的,有如此之福,爹爹已經無需再經營什麼,只要能夠全身而退,就是最大的成功,爹爹今後千萬不要、不要……”

葉傅林自然懂得四娘說的什麼意思,如果說只有葉明珠嫁了奕王,他自然得向着奕王,但是現在兩個女兒嫁了兩個王爺,他自然可以哪邊都不管,更何況現在他也不敢管了,他只覺得背後發涼,如履薄冰!

他接了她的話說:“爲父明白,四娘日後嫁進離王府中,也要小心行事!”

葉繁錦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完全是敷衍,她根本不想嫁!

葉繁錦向回走的時候,代桃與艾草在後面跟着,原本是件喜事,可她們沒在小姐臉上看到任何欣喜的表情,反倒有一種死寂的感覺。代桃與艾草對視一眼,兩人都不敢說話,就在後面默默地跟着。

葉繁錦步伐不緊不慢,走得穩而優雅,十足的閨秀千金,她臉上的表情也端莊得無可挑剔,只是在賜婚的前提下,顯得有點太冷靜了。

艾草心裡已經警惕起來,她看出小姐的異樣,老爺獨留她半天,在屋中談論了些什麼?

回到亭香苑,葉繁錦直接回到內室上了炕,精神不濟地一下子歪在炕上,似是崩潰一般。

艾草嚇了一跳,暗暗斂下心神說:“小姐剛剛跪了半天,身子肯定受不了,奴婢去給熬碗安神湯!”

葉繁錦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艾草掀簾出去,葉繁錦輕輕閉着眼,聽腳步聲漸漸遠去,隱隱傳來第二道打簾聲,這纔開口輕道:“代桃,我有事吩咐,你只管照辦,不要問我爲什麼。”

代桃微怔,然後斂首道:“是!”

“把所有的銀子和值錢的首飾都整理出來,千萬不要讓別人知道,儘快稟告於我!另外,”她深深地吸了口氣,說:“除夕前一天,我要去道觀看師傅,到時候讓陳嬤嬤也跟着一起去!”

代桃臉上帶着震驚,可是看小姐臉上卻染上了一抹悲哀,她什麼都沒敢問,將所有心事壓下,只說了一個字,“是!”

她真的不明白,小姐能嫁給側妃,那不是好事嗎?爲什麼?爲什麼?

艾草出了門卻沒有走遠,而是繞進草叢中,窗下,將這番話聽了去。她是習武之人,動作本就輕,耳力也比一般人好,她臉上帶着驚色,不敢耽擱,將她所聽之事,匆匆寫了封信,交由王府安插進來的小廝手中。

代桃出去了,葉繁錦閉上眼,無力地歪在炕上一動不動,身上的力氣就像抽空了一般。那日離王激動的模樣還歷歷在目,他說她是他的妻,是他的妻,她聽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可今才知,是側妃。

側妃,說到底,不過是高級的妾罷了,左右不是正妻。她不是貪圖那個名,而是想起了母親的慘狀,想起這妾諸多的禁忌,她心已屬意離王,這樣讓她情何以堪?她就知不能動情、不能動情的,將來府中再娶進一個離王的結髮之妻,還有個葉明玉與她分享一個男人,她不如去死!

心灰意冷!

世間上所謂的愛,大抵如此罷!

她知道,她的想法不對,哪個男子不是三妻四妾呢?她這是擅妒,這樣嫁過去也會被休的,但她控制不住自己內心中狂烈的不滿,那樣被愛桎梏,不若在道觀裡侍弄草藥來得自在!

郭公公回宮裡覆命,將他觀察到的情況詳細地跟皇上說了一遍。

湛武帝眉頭微皺,問道:“你說那葉氏四娘面色如常?看清了?”

“看清了,皇上,奴才可是看了三眼,宣旨的時候,宣到她了看她一眼,沒有反應,眉都沒動一下。宣完了又看一眼,走時再一眼,都是那個樣子,就好像跟她沒有關係似的!”郭公公尖聲說。

“莫非,她心裡真的沒有離王?”湛武帝覺得奇怪。

“可是皇上,心裡真的沒有離王殿下,又怎會捨命爲殿下擋劍暱?”郭公公說道。

這一點,是所有人都不理解的,葉繁錦說的理由,誰聽都是大道理,哪裡有人信,真有人沒有原因就不要命去救別人?

“哎呀,看不透啊!”湛武帝感嘆。他搖搖頭說:“這葉氏四娘也就十三,怎的朕就看不明白呢?”

“皇上,您都看不明白,奴才就更看不明白了!”郭公公爲難地說。

“不行不行,朕得找個機會敲打敲打她!”湛武帝摸了摸下巴,越是這樣,他越是想知道有什麼事能觸動她。

外面小太監來報,說離王殿下來了。

湛武帝立刻宣進來,封玄離一襲白袍,神采熠熠地掀袍進門,看起來與往日溫潤模樣大有不同。

這門親事,已經讓平日裡無喜無悲的大兒子喜形於色了,這樣纔好嘛!兒子們都太老成了有什麼意思?想什麼他都不知道,如今倒好,一個跳腳,一個興奮,全都露短給他看,瞧着有趣兒。

湛武帝笑着打趣,“心滿意足了?”

“兒臣謝父皇!”封玄離說着便跪下了。

“這下順了你的心,可是把奕王給得罪透了,不定怎麼鬧呢!不管怎麼講,事兒都定下來了,你趕緊找到那五小子,讓他趕回宮過年吧!”湛武帝哼道,他可是主知肚明,這兩個小子打得什麼主意。

封玄離也沒有刻意掩飾,而是說道:“父皇放心,兒臣定會找到五弟,將他帶回來!”

此時奕王那裡已經鬧開了,皇后沒有告訴封玄奕皇上要下的旨,就是擔心封玄奕做些什麼再讓皇上改變主意。現在聖旨已下,不論如何也沒有再更改的可能。

許皇后擔心奕王鬧起來無法控制,所以這兩天刻意找理由將他拘在宮中,爲的是在她身邊宣旨,這樣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中,然而此刻看到跟侍衛們打成一團的奕王,她心裡失望極了。爲了一個女人就成這個樣子,將來怎麼有資格繼承大統?

“奕王!”許皇后高喝一聲,那尖利聲竟然蓋過了打鬧的聲音。

封玄奕停住動作,轉頭向母親看去。許皇后雙拳緊握,指甲狠狠地掐進肉裡,面色卻極爲平靜,淡淡地說了一聲,“奕王只聽我說一句話,一句過後,你再想如何,我絕不管你!”

封玄奕心中好奇,便向她走了過來,萬公公會意地走出去,將殿門關上,把一羣人等驅散在十步之外,他親自守在殿門口。

“母后要說何話?”奕王問道。

許皇后溫厚的目光看向封玄奕,悠悠說道:“你不想接受賜婚也可以!”她的目光突然變得凌厲,一字一句地說:“我會命人去將葉繁錦殺掉!”

封玄奕大驚,張嘴叫道:“母后,萬萬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