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已經掛斷了，財政局長拿着話筒，卻一時間還沒有回過神兒來。
“二十萬美元的外匯？工業局的？什麼單位的創匯？”
只見他目光茫然的自言自語了幾聲，其實這也不能怪財政局長驚訝，實在是這兩年雲臺市創匯的效果非常不好，導致他去省裡開會都擡不起頭，是被批評的那個！
在過去一整年，雲臺市創匯總額也沒有超過一百萬美元，而且其中絕大部分還是靠農牧漁產品一點一點摳出來的，比如蘋果、比如鹹魚、比如野菜，但是這些東西，說白了都是不值錢的東西。
現在瞬間到賬二十萬美元，這誰敢信啊？
下一秒。
財政局長終於回過神兒來，臉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他掛了電話再次拿起來，決定給工業局那邊報個喜，同時問問究竟是個廠子，這麼厲害！
與此同時。
雲臺市，工業局。
同樣是下午剛上班，李主任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愁眉苦臉的看着面前的一份文件，盯了半天也沒有盯出一朵花兒來，時不時還要唉聲嘆氣一聲。
“關於集體所有制企業改革問題若干。”
文件正面紅彤彤的印刷着標題，所謂的集體所有制企業，起源於七十年代大混亂結束那幾年，國家爲了解決知青返鄉和和年輕人工作問題，提出來的解決辦法。
而實際的內容，說來也簡單。
就是由國營單位下設一個大集體企業，之所以被稱之爲大集體，是因爲這個企業的產權屬於國營單位的每一個員工，而這個大集體企業，可以爲國營單位正式員工的孩子還有返鄉知青提供一份工作，起碼可以解決吃飯問題，但是也就僅此而已。
究其原因，無外乎這些員工子弟和返鄉知青並不具有各種專業技能，再加上沒有資金投入，所以大集體企業的經營內容非常敷衍，比如在廠區內擺攤賣大碗茶。
反正無論如何，都是由國營單位輸血供養，完全不考慮收支平衡的問題，甚至到了這幾年，絕大部分大集體企業已經完全成了“空頭單位”，沒有任何實質生產行爲，員工吃空餉廣泛存在。
最後的結果，就是對國營單位無限的吸血，甚至導致國營單位入不敷出！
“哎......改是確實需要改，可怎麼改呢？”
“如果直接裁撤，解決肯定最簡單，但是這麼多失業的人，恐怕會鬧出大亂子啊！”
“關鍵是產權問題、收支問題不好明確。”
就在李主任唉聲嘆氣的時候，突然桌子上的電話響了，他接起來一聽，臉上的表情逐漸從皺眉變的錯愕，最後成了滿臉的驚喜！
“二十萬美元？好好好！我知道了！”
“是我們下屬單位的創匯。”
“明白！我明白！”
等電話掛了之後，李主任看着面前的文件，再也沒有了剛纔的糾結和頭疼，只感覺整個人瞬間暢爽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肯定是王燁那小子！除了他沒有別人了！”
“接創匯任務的廠子本來就沒有幾個，絕大部分都是一萬美元的，五萬美元的只有兩個，十萬美元更是沒有，再說了進度也對不上。”
“肯定是王燁！”
想到這裡，李主任拿起桌子上的另外一部電話，決定找紅星機械廠求證一下。
而就在李主任興沖沖撥打電話的時候。
紅星機械廠，
二樓老廠長的辦公室。
不大的辦公室裡，坐了起碼有二十多個人，全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抽菸的更是不計其數，整個房間的能見度已經不足三米了。
“老廠長，你說小王廠長能行嗎？真的能賣出去嗎？那個外國人會買嗎？”
終於在一片“吧嗒吧嗒”的抽菸聲中，一個精壯的漢子遲疑問道，而坐在最上首的自然是獨臂的趙老漢老廠長，他在鞋底板上磕了磕煙鍋子，不鹹不淡的說道：
“四十歲的人了，怎麼連這麼點定力都沒有？慌什麼？”
“小王廠長可是華清畢業的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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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事你們也是見識過的，兩位主任都沒有話說，你們擔心什麼？”
聽到老廠長這麼說，房間裡的衆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卻從彼此眼中絲毫看不到任何信心，而說完話的老廠長，吧嗒吧嗒的抽的更兇了，很明顯他自己心裡也沒有譜兒。
“叮鈴鈴！”
就在這時，電話響了！
瞬間電話的聲音彷彿一道電流通過了每個人的心頭，在場所有人都死死的盯着電話，老廠長看了看左右，然後伸手接起了電話，同時衆人呼拉拉的就圍了上來，側耳傾聽，一時間房間內落針可聞。
“哈哈哈！我是李剛！工業局李剛！”
“老廠長啊！王燁那邊是不是已經成功了啊？我剛接到財政局的電話，二十萬美元已經到賬了！”
“這小子真是利索啊！我不得不說一句，你們紅星機械廠，可是攤上寶貝了！”
“哈哈哈哈哈！”
那一刻，電話這頭衆人聽到這個聲音，瞬間臉上的頹勢一掃而空，震耳欲聾撕心裂肺幾欲瘋魔的笑聲和掌聲驟然響起，幾乎要衝破房頂！
而電話那頭的李主任， 聽到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也是一頭霧水，趕緊把聽筒遠離了耳朵，同時大吼着試圖壓過對面的聲音，用力的咆哮問道：
“什麼情況？老廠長？你那邊幹什麼呢？鬼哭狼嚎的？”
其實紅星機械廠衆人聽到李剛這麼說，瞬間就默認爲是王燁成功了，否則李剛怎麼會打過來電話？
再說了，現如今創外匯對哪個單位都是重要的事情，怎麼可能交易成功上級領導卻不知道，出現外匯已經到賬了卻沒有人承認的情況呢？
如果有的話，那一定是匆匆忙忙離開的王燁！
“李主任！李主任！”
“我們也不知道啊！王燁沒有給我們打電話呢！”
老廠長扯着嗓子大聲說道，瞬間電話那頭的李剛整個人都無語了，氣不打一處來的忍不住笑罵道：
“你們也不知道情況啊？”
“既然你們都不知道情況，那這是高興個什麼勁兒啊？”
“萬一這錢是別的國營廠子的呢？萬一是財政局那邊通知錯了呢？還是等王燁的電話吧！有消息了第一時間通知我。”
“可別高興的太早啊！哈哈哈！”
電話掛斷了，李剛舒了口氣靠在了椅背上，雖然消息還不確定，但是他覺得八九不離十！
“這小子，也不知道打個電話。”
“但是不得不承認，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啊，華清的研究生，真就這麼厲害？”
“如果......”
李剛嘖嘖有聲的感慨了幾句，低頭看到桌面上的文件，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