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這景天舒去大雪山青蓮峪找智公禪師求八寶功德池水,智公禪師並未出面,只是傳聲說自己是出家人,不願沾染封神之戰因果大業,本來爲救人活命,拼着沾受因果借水也可,不過他那徒兒已死,借水已無意義。
景天舒聽完大驚,潛心推算之下,自己徒兒果然已經生機斷絕,再難迴天,不由得氣惱交加,大動無明業火,就要立即跑回去找齊星衡拼命,回來時在路上卻算之小南極不夜城城主之子錢萊深陷魔窟,此子與齊星衡有師徒之緣,便搶先一步,跑到南極魔島之上將錢萊救出,卻是強行擄走,帶往揚州。
本來以他法力也算出返回途中會橫生波折,打定主意高空急飛,凡事不顧,卻沒想到橫過南海之時,竟然發現下方一座島嶼之上,竟然有人佈下如此精密的佛門陣法,忍不住回來觀摩一番。
只見那陣法以佛教阿彌陀佛、大勢至菩薩一脈,其上升騰有無量佛光,六道輪迴禁制之間,又有道家先天五行禁制的影子,而其中的天神、修羅、凡人、惡鬼、畜生與地獄魔兵皆出自魔教手段,如此集合佛道魔三家之長而佈下此陣,雖然不如單憑一家那麼精純,但是由於佈置之人對三家功法瞭解至深,所以此陣並未顯得繁雜,反而增添了許多意想不到的妙用。
景天舒自恃佛法高深,並不有什忌諱,徑自按落遁光,以兩片佛光分開陣勢,自落入人間界之中。
他正待細看,忽然陣法除了.變化,人間界的一切人等都如瘋狂了一般向他撲來,有拿着鐮刀鋤頭的農民,有拿着大刀長矛的士兵,有手持史書的書生,有握着算盤的商人,還有老人、孩童、婦女無窮無盡地尖叫着圍攏上來,有武器的用武器亂砸,沒有武器的乾脆用嘴咬手撕,那情形好不恐怖!
景天舒佛心堅定,自然不會慌亂,.自將佛光一展,本擬將這些幻想假人化去,哪知道佛光過處,這些人紛紛倒地,或是全身焦黑,或是頭斷血流,或是腸塗滿地,或是手斷腳折,這人間一時又變成了修羅場,遍地都是哭號之聲。
“你殺孽慘重,將被投入畜生界!”.一個威嚴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過來,隨後人間界迅速崩塌,景天舒向畜生界墜落。
“這孩子生性純善,該當升往天神界!”錢萊並沒有隨.着景天舒一起墜落,反而全身都被金光裹着,向天上升起。
“旁門左道,不過如此!”景天舒盤膝而坐,渾身佛光大.作,雙手掐着法印,射出一道道金光,向四面八方轟擊過去,每射出一道金光,便有一個佛印飛出,印在周圍的黑洞洞的空間上面,而佛印一閃,立刻將急速下降的陣法空間頂着,轉眼之間,在他周圍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形洞穴,四壁都用佛印定住,那股無影無形卻能量巨大,不斷壓着他下降的力立時消失。
景天舒雙臂一揮,身子急速向上飛起,他卻小瞧.這六道輪迴大陣,他飛行速度極快,但費了好長時間,也沒能拉近跟錢萊的距離,反而越來越遠。
這時鄧隱已經.換過力來,將畜生界神幡一抖,陣中空間捲起,立刻將景天舒刷落畜生界之內,而鄧熾則飛到天神界神幡跟前去接錢萊,卻陡然射來一道佛光,彷彿從無盡深淵之中激射而來,他急忙把天神界神幡轉向,對準修羅界,拿到佛光便折射飛入修羅血海之中去了。
錢萊是一個十來歲大的幼童,生的長眉星目,粉面朱脣,兩耳垂珠,鼻似瓊瑤,頭挽雙髻。穿着一身淡黃色短裝衣褲,非絲非帛,質似似鮫。露出半截手臂和下面一雙小腿,赤足不襪,又白又嫩。看去玉人也似。身上被一條金光閃閃的繩子困住,雙臂反剪背在後面,躺伏在地上,不時仰頭打量鄧隱二人和周圍情況。
“你是誰家的孩子?怎麼會落在那和尚手中?”雖然鄧熾已經認定這孩子就是師叔所要找的那位衣鉢傳人,但還是謹慎地問了一句。
“弟子名叫錢萊,家父是南極不夜城城主錢康。”小傢伙臉上絲毫沒有懼色,一雙清亮的眼睛不住地打量着鄧熾臉上的表情神色,“上月偶然出城往烏魚島遊玩,無意之中撞見南極那四十七島妖孽商議惡事,寡不敵衆,被擒入魔窟,本擬當場斬殺,只是有一妖人要用我元神祭煉法寶,因幾件重要材料未曾準備齊全,才拖到今日。
也不怎地,那大和尚忽然闖進島上,輕易將關押之處的禁制破除,便要帶我走,本來我見他面容手段,分明就是一位正道高僧,只當命不該絕,另生機緣,後來卻見他形勢多有強迫,我稍加抗拒,他便從袖中飛出這根繩子將我捆了,夾在肋下飛到這裡。”
鄧熾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便是了,我先將你身上繩子除了,然後你們隨我一起去見師叔罷!”說完便過來解錢萊身上的繩子,一看之下卻大吃一驚,原來錢萊身上的金繩竟然沒有任何繩結,從頭至尾都是一個連在一起的繩圈,卻又緊緊地將錢萊雙手反剪,手腕手臂全部捆緊,連一點鬆動都無,非但如此,還在他脖子上纏了一圈,只要他稍有掙扎,繩子立刻縮緊,讓他無法呼吸。
找不到繩結,便無從開解,鄧熾用雙手抓住繩子,索性要以自身神力將之扯碎,卻不知那繩子是何物所制,任憑他使出吃奶的勁頭,如何發力,也不能將繩子扯斷,而在這期間那繩子更是不斷縮筋,勒得錢萊小臉通紅,連眼白都翻起來了,幾乎窒息昏去。
鄧熾還要再用上清仙法試驗一番,忽然六道神幡同時飄揚,發出撲啦啦的響聲,每一面翻上都顯出一座金佛模樣,景天舒彷彿化身爲六,分別將六道鎮壓,佛光從幡面上遏制不住的飛溢爆射,口中用佛門天龍禪法喝道:“邪魔外道,還不束手就擒!”
一團團佛光從幡面上爆炸,雖然其聲只如爆豆般,但卻令深深插入岩石之中的六面神幡不住地搖晃,彷彿隨時都可能傾倒甚至是破碎。
鄧隱急道:“師弟切莫管那孩子,你快到天神界,等看到人間界遍地金蓮盛開的時候,便把你那通天神雷放下去,師叔曾說這人法力高強,我們都無法抵擋,只能勉強拖延,等那傳說中的高人前來相助。
我們二人法力不足,只能用法寶取勝,通天神雷落下之後,我便把師父所賜星雷神網,你急祭日月五星輪,你我二人一在天神界,一在地獄界,上下交功,方能拖延到高人到來。”
那鄧熾卻是比他性急,不等他把話說完便從天神界神幡之中進入,腳下凌空踏着罡鬥步伐,口中唸咒:“……上清秘法,通天神雷!”
一道粗大的閃電從九天之上引下,霎時間貫穿整個宇宙,直落入九幽地府,轟地一聲,竟然將景天舒外面的護體佛光擊穿,落在法身之上,打得他一個趔趄,隨後又有日月五星輪落下,內圈烈焰,中圈月華,外面銀芒羣星亂閃,將他放出來的金蓮佛光全部打散,饒是景天舒那麼深的道行竟然也被打得一跤從人界跌落,飛速墜往地獄界。
在地獄界中,鄧隱把賈筱煜特意賜給他躲避災劫的至寶銀河星雲幛,又叫星雷神網展開佈置,霎時間整個地獄界化成一個燦爛星河,由西向東,遍佈銀芒,一切高山大川,在這星河之中都顯得極爲渺小。
這六道輪迴,運轉起來生生不息,墜入其中,便會被陣法推動,不住地在六界之中輪迴,除非有大神通者,還得看清其中關竅才能夠停止下來。
景天舒看到下方星河也倒吸了一口涼氣,認出厲害,不敢繼續向下,他伸手往下一指,腳下自動生出兩朵金蓮,將他托起,景天舒又伸手朝上一指,頭頂上飛起三顆舍利子,向上射出三道豪光,竟然將日月五星輪定住,緊跟着託着日月五星輪飛速向上升起,他原本已經墜入畜生界,這一下子又急速上升到修羅界,被無邊血海稍阻了一阻。
鄧熾看出不好,急忙逃走,哪知景天舒這一下已經衝出血海,把手一揚,袖中飛出一道金光繩索,比閃電還急,起到空中將鄧熾駟馬倒攢蹄,手腳都反倒背後捆在一起,只是他此時已經一半身子邁出天神界,又有六道輪迴陣法之力拉扯,將景天舒又向後下推出數千米。
鄧熾逃得性命,一頭從天神界幡上栽下來,摔了個嘴啃泥,也如錢萊身上金繩一般,從頭至尾渾然一體,沒有一個繩結,無論如何也弄不開,而他越掙扎,那繩子捆得便越緊,他這次沒有束住脖子,卻是勒得全身骨骼咯蹦蹦直響,折騰半晌,無論是用體內神火燒灼,還是念動靈訣用飛劍來斬,那繩子都是紋絲不動。
“唉!”鄧熾終於死了心,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任命般地嘆了口氣,“錢萊小師弟,你過來,將我翻轉過來,讓我臉朝上吧,這麼躺着實在憋氣。”
錢萊聽他叫自己師弟,而且態度還好,知道性命無憂,哦了一聲,便跪爬過來,用身體將他翻轉過來,變成仰面朝天姿勢。
只是這樣一來,鄧熾又不願意:“天啊,我被人捆成這樣,還有什麼臉面見人,你還是將我再翻回去吧。”
錢萊倒也不嫌煩躁,又將他翻轉回來。
而此時鄧隱在陣中卻到了生死一線的時候,賈筱煜留下來,賜給衣鉢傳人的銀河星雲幛自然是難得的至寶,只是鄧隱此時法力不足,難以全力發揮,羣星還未起變化,便給景天舒用舍利子制住,隨後又放出捆仙繩來捆鄧隱。
這鄧隱卻是比師弟更加謹慎小心的,一見對方揚手便知道不好,連忙穿過重重星雲,躲在銀河之下,那捆仙繩被星雲托住,竟不能下落,如蛇一般上下飄動,只是無法捆住鄧隱。
景天舒笑道:“你這寶物也算是極好的,還有佈置這六道輪迴陣法的法器也是佛門寶物,這兩件今日我便取了,也不傷你性命,只要我先前帶來的那小孩還給我便是。”
鄧隱見他頭上舍利子再次放光,急忙收起銀河星雲幛,從地獄界神幡之中跳出來,一看被捆在地的二人,嘆了口氣,又把一葫蘆乾天一元神雷霹靂子準備好,只要一看不對,就要扔出去。
便在這時,忽然一道青氣從上天垂落,彷彿一條天路,上接九天仙府,下方直落到六道輪迴陣上空,下端正好搭在六道輪迴大陣最頂層的天神界上,剛一接通,立刻騰起一片煙霞金霧。
就在蒼霞沓霜之中,有一點青光閃動,晃眼由小而大,由那長不可測的青氣之中飛射過來。隨見青光越來越大,現出全身,乃是一個身材長瘦、青衣黑髯的道人,羽衣星冠,相貌清瘦奇古,不帶一絲邪氣,周身罩着一層青光,簡直成了一個光人。
剛一入眼,便隨青氣飛墮,來勢神速,晃眼臨近,聲息皆無。可是才落彩雲之上,便覺整片海域一起震動,似山崩海嘯一般,聲勢驚人。
道人站在雲端,向六道輪迴陣中說道:“北極黑伽山落神嶺丌南公在此,還請景禪師出來一見!”話音彷彿舌綻春雷,轟隆隆如悶雷排嘯,遠遠傳去,震得天地之間跟着齊響,海水如沸騰了一般,不住地噴涌翻騰。
“阿彌陀佛!”六道輪迴陣之中透射出一道道璀璨的金芒佛光,一朵朵蓮花遍地盛開,由人間界向上下蔓延生長,一排接着一排,向上佈滿修羅界、天神界,向下佈滿畜生界、惡鬼界和地獄界,六道之中,盡是遍地金蓮盛開,一片祥和莊嚴。
景天舒跏趺盤坐,升在人間界,坐下有九朵金蓮托住,那金蓮花瓣綻開,瓣尖上射出無量華光,華光之上又生金蓮,層層疊疊將他護住。頭頂上垂下瓔珞七寶,金燈引路。
“阿彌陀佛!萬仙聚會,五怪三魔聚首,南公不去揚州萬仙陣,跑來這裡作甚?”景天舒知道這傢伙是一代旁門宗師,法力無邊,自己還有所不及,只把幾件寶物暗釦袖中,準備一言不合,便要發難。
丌南公道:“老禪師經驗佛法,神通廣大,莫不知我爲何而來。”他用手向下一指,“我有一不爭氣的徒兒伍常山,被齊星衡以邪法制住,驅使爲奴,愛妾沙紅燕有在幻波池,被幻波仙子回去肉身,我焉能忍得?這些年來我採藥熬湯,施展玄功秘術爲愛妾重塑仙身,返本還源,直到前些時方纔大功已畢,正逢萬仙聚會,前去找那齊星衡算算老賬!”
景天舒點頭道:“前日中惡因,今日嘗惡果,齊星衡卻是罪有應得,既如此南公自去吧,我隨後便到,南公如去清營,我還可略盡地主之誼。”
丌南公不由得好笑:“你這和尚莫要學奸耍滑,我這次來便是爲了幻波仙子和齊星衡兩人弟子而來,齊星衡拘我徒兒,我也要將他徒兒捉住,帶到他的面前發落,賈筱煜傷我愛妾,現在她萬幸早死,所欠下的債自然要落在她的徒弟身上。
你莫要以爲我不知你的底細,我在來之前都已經推算清楚,這路到輪迴大陣乃是骷髏山白骨夫人所煉,那白骨夫人在唐初便已得到,因貪唐王派往西天取經之人聖體,三次變化,最終落得棒下慘死,骸骨落在山下,如此又過三百年前重新吸收天精月華,恢復人身,又受大勢至菩薩轉世之身點化,兼通佛道魔三家神通,更勝從前,招了白骨神君爲入贅女婿,生下白骨魔姬,對外宣稱依照菩薩法旨創下白蓮教。
六道輪迴大陣爲白骨夫人所設,雖有佛家真言,但承襲得乃是阿彌陀佛的道統,與你師懼留孫佛不同,你無非也就是貪圖此寶神異罷了。當初齊星衡拘束伍常山,也曾落下我數件寶物,我便要收了此幡與他對質,你若想要,日後再去齊星衡手中搶奪便是,奉勸你速速離去,否則我破此陣之時,便要玉石俱焚了!”
“阿彌陀佛!”景天舒頭上升起三顆舍利子,“南公休要無禮!我也在西方修行多年,專研正道佛法,自信還不懼你,聽聞你當年被長眉真人逐出中原,跑到北極之後在那裡開山立府,稱王稱霸,我今日也看看你這妖孽巨擘有何道術,敢讓真佛辟易!”
丌南公聽完也不發怒,只是把手揚起,左手五指上立刻迸射出五股青色光氣。初始時只有真人手掌大小,出手暴漲,發出轟轟雷電之聲,飛上天空。後尾也離手而起,化成一座可比泰嶽的手形光山,朝景天舒頭上罩來。
景天舒知道這是丌南公所煉的五指神峰,離頭還有十丈,便覺壓力驚人,無形壓迫,重如山嶽,不敢怠慢,連忙向上一指,三顆舍利子滴溜溜旋轉不朽,上面不斷揮灑出一道道金色光潤,隨着神珠轉動,撒成一道道光圈,四下擴散開去,將五指神峰所帶來的壓力抵消,隨後向上升起,將當頭壓下來的光山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