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
一片雪的世界。
許多蜀山弟子身受重傷,手中持着長劍與獸人對峙,分立兩邊,趁着這機會歇口氣回覆體力。
“天道?”南宮天玄冷冷一笑,搖頭道,“我怎麼看不出來這天道是怎麼樣的?隨便幾句話,便說是天意,硬是將無辜之人抓去受罪,將死有餘辜之人卻留在了世上爲禍人間。你給說說,這,叫狗屁天道?世上有人爲富不仁,卻仍富裕着,不斷地剝削他人的一切;也有人雖心善而貧苦之極,爲了生計而不斷奔波勞苦,但他們仍是能在關鍵之時爲他人挺身而出,傾盡所有去幫助別人,可最後呢?大多是暴斃街頭而無人收屍!還有,爲什麼有的人一出生就要被別人欺負?爲什麼有的人一出世就要當別人的奴婢?爲什麼有的人一降臨於世上就可以享盡榮華富貴?我知道,你一定會拿什麼輪迴報應來強詞奪理,可是,你的那狗屁報應,是真的麼?如果是,那我問你,當今皇帝老兒前世究竟造了什麼功德以至於使得他能一出生便揮霍黃金如糞土,在歌舞昇平之中享盡奢侈?爲什麼他頹廢墮落、爲所欲爲而無人管制?難道他開天闢地了?難道他造人了?據我所知,開天的盤古,補天的女媧,也沒他那麼奢侈,更沒他那麼放縱!大伯,你說說,這就是你的‘天道’?還是你家的肥田的‘田稻’?還是說只是一堆狗屎……”說着,他冷冷地笑了起來。
天帝“哦”了一聲,故作好奇道:“那你說呢?”
“說”字剛剛出口,他已然將右手猛地揮出!
一個巨大的光球頓時被甩飛而出,衝向南宮天玄!
南宮天玄一見那光球猛然飛來,微微有些吃驚,但他素來泰山崩於前而心不亂,手中摺扇一合,凌空連着寫出“飛龍戲珠”四字,只聽得一聲清脆的龍吟之聲,一條三丈多長的白龍已然從四字之中飛躍而出,龍口一張,將那光球含住,龍頭一揚,已然將光球拋飛出去。
“炸!”南宮天玄怒吼一聲,那光球猛然一震,隨即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響聲,在半空之中炸開,一波又一波的氣頓時往四周散開,形成了一股強大的風。
南宮天玄衣袂被狂風吹得獵獵而響,剛剛躺下的雪再次飛起,打在了他的長衫之上。
他的臉色忽然變得冷了。
冷得有些酷似江南。
但卻遜了幾分冷峻傲然的氣。
煙消,雲散。
天帝笑吟吟地站在那裡,手中,正捏着江南的脖子:“你再動多幾下,朕殺了他。”
南宮天玄一聽,眉開眼笑道:“真的?那太好了,老大伯,那就有勞你殺了他!”
天帝微微一笑,道:“想跟朕來這招?你以爲朕會上你的當麼?既然你讓我殺了他,那我就殺了他!”
南宮天玄笑着鼓掌道:“那是好極了,好極了!他死了,那就沒人跟我爭小椿了。”
天帝臉色一冷:“你?你難道……”
南宮天玄摺扇一開,扇出來的風將額前的劉海吹得上下飛動:“我?我什麼我?你難道不記得小椿這個人麼?”
天帝冷冷哼了一聲,道:“你們凡人姓名奇奇怪怪,朕怎麼可能全部記住?又怎麼知道是誰?”
“是麼?”南宮天玄冷笑起來,“那麼那位叫楊戩的傢伙,是誰派來人界的?你難道要告訴我他是私自下凡來,在光天化日之下強搶良家婦女的麼?沒想到神仙會是這樣的人,做了事不但不敢當,反而要裝傻扮作癡。哼哼,哼哼哼!”
天帝撫了撫那頷下黑鬚,忽然一笑,裝作恍然大悟道:“哦,原來你是說魔尊之女小椿啊!哈哈,沒想到你們凡人竟然也會知道她。朕本來不想張揚此事,免得人心大亂……”
南宮天玄又是冷笑,插道:“人心大亂?你難道要告訴我小椿她會搞得天下生靈塗炭?笑話!你不管教好你家的楊戩別搞破壞,反而說小椿她會搞得人心大亂?哼哼,哼哼!”
天帝一收笑臉,怒喝道:“好了,小子!你處處質疑天道,想與仙界作對,侮辱無上天道,像你這等凡夫俗子,又如何懂得什麼叫‘天道’?”
南宮天玄哂笑,道:“哦?天道?大伯,我跟你談什麼?你又扯淡?哼哼——你不好好地呆在仙界天庭裡享福安享晚年,反而在這裡喊打喊殺,將我蜀山派搞得人仰馬翻,又設下結界,隨意殺人,隨意抓人,你的天道又何在呢?傳聞伏羲道德至上,禮義無雙,如今看來……哼哼,果然是應了那句話:聞名不如見面,見面不如聞名啊!”
天帝聽了,卻又哈哈大笑起來,忽冷忽熱的臉微微有些和善起來:“好好好,那我也就不跟你廢話什麼,直接讓你魂歸九幽去吧。”
“慢!”南宮天玄卻忽然伸出手來阻止道,“我知道我打不贏你,必定會死在你的手裡。”
“所以呢?”天帝很是傲慢地看着他,“你想跟我談條件?”
南宮天玄微微一笑,搖頭道:“那倒不是,只是想求你一件事。”
天帝看了看手中抓着的胸口被刺穿了的江南,一把將他甩飛出去,拍了拍手上的灰塵,道:“那倒要看看我願不願意了。”
南宮天玄很是自信地搖搖扇子,道:“你會願意的。”
“說。”天帝走到江南身邊,一腳踩在他的胸口之上。“嗤”的一聲,血濺開來……
南宮天玄緩緩道:“告訴我,小椿她在哪裡?”
天帝擡起了眼皮,意味深長地凝視着南宮天玄:“你喜歡她?”
南宮天玄搖頭。
天帝呵呵一笑,隨即又變成狂笑,道:“既然不喜歡她,又來問什麼?她這種妖女,不殺了,可惜啊!”
南宮天玄臉冷了下來:“真的?”
天帝反問道:“你不相信?要知道,楊戩那人,脾氣可不像朕這麼好,他呀,可是火爆得緊哩!楊戩他被這小子——江南給打得半死不活的,那可是他極大的恥辱。哼哼,不過在我看來,楊戩也不過是那種三流貨色而已,這樣的小孩他都收拾不了,反而被別人幹掉了,笑話,笑話!”他沉下臉來,“但也是仙界的一大恥辱。”
“所以你們要殺了江南。”南宮天玄一語道破。
天帝聳聳肩,搖頭道:“非也,非也!這只是其一。不過你也只需知道這其一便足夠了,下地獄去,應該是會安心的了。”說着,他舉起了右手,橫指南宮天玄:“這下,我要動真格的了。”
南宮天玄將扇子一搖,道:“我也是。”說着將扇子“啪”的一聲合上,高呼一聲:“狴兒!”話音剛落,便見那火獅子一般的火狴四腳騰空而來,瞬間已經到了南宮天玄身邊。
天帝搖了搖頭,有些惋惜道:“儘管看起來還不錯,但是……唉……”他長嘆了一口氣,右手一震,數道劍氣橫飛而出。
南宮天玄立即躍上火狴,騎在火狴之上。那火狴四腳一騰,立即載着南宮天玄騰飛而起,躲開了劍氣。
天帝又是嘆氣,道:“你躲得了麼?”說着將右手一掄,一道道的劍氣“嗖”的一聲分不同角度飛出,眨眼間,漫天都是劍氣橫飛,南宮天玄自然是無處可躲。
所以他只能衝。
他就如一隻餓極了的雄鷹,從雲霄之中俯衝而下,啄向他的獵物。
他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劍。
一道道的迎面而來的劍氣立即被劍打飛。
寒光大盛。
天帝手中亦是有劍。
劍也閃發着寒光。
他輕輕地一縱,躍上,出劍……
南宮天玄手腕一緊,也出劍!
“轟!”兩劍在半空中相交,綻出更刺眼的寒光來。
但天帝卻在寒光閃起的剎那如同雲霧般消散了。
南宮天玄雙目中的瞳孔頓時都放大了數倍……
“嗤——”他的胸口中劍。
“嘭!”他的後背中掌。
就在剎那,火狴發出一聲怒吼,全身的火將南宮天玄包圍起來!
天帝也不乘勝追擊,反而往後倒飛數丈,笑吟吟地看着南宮天玄的一舉一動。
但是火狴身上,除了火光,卻沒有別的了。
天帝猛然驚醒:這小子在學朕玩“劍氣流星”!
他立即反手一掌,恰好擊在出現在他身後的南宮天玄發出的一掌之上。
南宮天玄自然不敢和天帝對掌,於是發出的那一掌一觸即退,整個人一退千里!
天帝呵呵一笑,嘲笑道:“沒想到你嘴巴功夫雖爲一絕,逃命功夫卻更是絕啊!”他的話還沒說完,臉色就變了。
南宮天玄在剎那騎着火狴飛到了江南身邊!
“不……他不可能逃得出去的。”天帝微微一笑,“我就不信了,這小子也會破結界之法?不可能!”
但在這世間,許多事都是從不可能中來的。
南宮天玄一把將那半死不活的猴子和江南都推上火狴背上,然後摺扇打開,火狴立即會意,眼中含淚載着江南和那猴子往外飛去……
結界,形同虛設,讓火狴直接通過。
南宮天玄微微一笑,回過頭來看着一臉不信的天帝道:“謝謝你成全了。”
天帝把臉一橫,怒喝道:“何必言謝!”
“謝”字剛落,南宮天玄的摺扇便斷了。
扇子掉落在了地上。
雪,被殷紅的血染紅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