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一手按住小椿的傷口,一手摟着她在雨中狂奔。他的心有些痛,因爲他沒有本事爲小椿止血,只能無奈地感受着她的傷口上的血的噴涌。
一步,便有一處濺出泥水,在雨中綻放。
忽然,前方有人冷冷地說道:“止步。”
江南沒有止步,儘管他已經從那人的口裡聽出了不懷好意。
他只管逃,無需去想其他的東西。
那人舉起了刀,緩緩的。又緩緩地說道:“你,停步,不然我要殺人了。”
江南聽得這句話不由得怒火冒起三千丈,大喝一聲道:“好,你們就來殺我啊!”他這話一喝出,身上竟如似有着一股勁力涌上來,令他的腳步又快了三分。
那人冷冷地一笑,道:“你以爲我不敢?”說着,他的身子一動,在雨中激起了無數的水花,橫刀而出,橫削江南的頭!
江南聽得刀風呼呼和雨聲的不尋常,心知躲不開去,便索性將心一橫,道:“你們這些傢伙,不外乎是想要《龍吟秘笈》!但是你們如此待我,我自然不給你們!你們想要,我偏不說,我死了,倒是乾淨,不用再被你們纏得如此頭大!只是……”他心中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那她呢?
難道要她空等?
江南忽然有些悵然:如果我死了,真的會負了她……那就下輩子再續前緣吧……可是……她會記得我麼?
他苦笑:也許是不會了……
其實……死有什麼可怕?不就一死麼,能和小椿一起死,不也快哉!
想到這裡,他心中頓時有了一陣快意。
刀,接觸到了他的脖子的皮膚,送來一陣涼意,接着,那溫柔的刀開始切入他的脖子……
可是,那刀卻忽然停住了。
“你敢跟我搶?”
原來是那蔣道追了上來,功力也在狂奔之時恢復得七七八八,他遠遠地望見江南即將被殺死,立即發出一聲怒喝,同時用力拂袖,最後一柄飛刀打出,“哆”的一聲擊在刀上,然後就在那刀一滯的剎那衝上前來,右手拿捏刀背,左手揪住江南琵琶骨,對那綠蓑衣之人道:“這人可是我的,你可別想跟我搶!”
那綠蓑衣人冷冷一笑,輕蔑地看了蔣道一眼,道:“那你可有這個本事跟我搶?”說着,手中催勁而出。
那蔣道運力於右手上,死死地揪住刀背,同時左手手指運力點在江南周身穴道上,心忖江南此時一定是被點中了穴道動彈不得,便將江南推開去,免得他被傷到,那就不好向需要的人交差,同時也會影響到自己功力的發揮。蔣道看着那綠蓑衣人隱藏在箬笠之下的兩眼如刀,心中雖怵,但口中卻道:“那好,我們就來一較高低!贏者就得他!”
那綠蓑衣人被他這麼一說,心中不免癢癢想要過上幾招,便大喝道:“好!那就依你所說,我們來決一勝負!”說着,將長刀往後一抽,刀風如潑水般舞出!
蔣道見了,左閃右閃,自知手中無武器則難爲其敵,便用力往後躍出數步,用腳從地上挑起許多石子來,捏在手中當做暗器發出,與那綠蓑衣人纏鬥了數十個會合仍是不分勝負。
那綠蓑衣人打得正酣,看那蔣道手勁之巧,不遜於唐門弟子,便道:“好俊的身手!”
“見笑!”那蔣道咧嘴道,身子欺近,手腳並攻而出,一旦遇到那綠蓑衣人用刀防守時便立即轉移打向,專門搶攻,如此又過了數十招依舊不分勝負。
那綠蓑衣人覷他身手如此不凡,過了這麼多招仍不能打敗他,又忽然觀出他以手爲劍而使出的那招是衡山派方有的“平沙落雁”,不覺得有些吃驚:“看你如此打法,莫非是衡山弟子?”
那蔣道冷冷一哼,橫踢出一腳,道:“像你這等小輩,竟然也知道我這武功套路?”
綠蓑衣人聽得他如此口氣,不禁冷笑一聲:“不敢不敢,在下正是衡山掌門莫寅率!”
蔣道微微一驚,收住攻勢,往後倒走數步,道:“慢!你也是衡山派的?”
綠蓑衣人莫寅率點了點頭,道:“正是。”
蔣道忽然一笑,道:“那你知不知道,我其實便是前任掌門的師兄——蔣道!”說着,還從懷裡拿出一面小小的銅牌來:“這便是當年掌門他送給我的‘一日爲兄’牌,想必你也知道吧?”
莫寅率收刀,立即拜倒:“原來前輩是我師伯!怪不得您的功夫如此之俊!”
那蔣道呵呵一笑,走了過來,扶起那綠蓑衣人道:“不必如此多禮。”
莫寅率人聽得他這般說,便要站起身來,但是他此時卻纔發現蔣道伸出來的兩隻手並非扶起他,而是按住了他,就在他以爲是師伯的考驗時,便覺胸腹間忽然透過了一柄利器,直刺他的心臟!
莫寅率雙眼怒紅,揮刀而出,但爲時已晚,蔣道已經閃出了數步之外,他的刀,自然落空。
“爲……爲什麼……”莫寅率怒視着他的師叔,“你……你竟然對我下手……”
蔣道負手昂然而立,笑道:“你竟然還不知道麼?你們掌門之所以會死,就是因爲他奪了我的女人!要不是我出手殺他,你怎麼有可能當得上這掌門?”
莫寅率冷冷地盯着他,就如在看着一匹無情的猛獸一般,他不說話,也不想對這種人說什麼。
蔣道繼續道:“至於我爲什麼要殺你,其實很簡單。一,我看似在幫人找《龍吟秘笈》,實際上是我要得到它,而且,我自信我自己能辦到這些事,不需要旁人插手;二,我最恨的,便是衡山派掌門。我也知道,要是我不殺你,遲早有一天,你會來殺我,不是因爲你的掌門師父就是因爲你要《龍吟秘笈》。這下,你明白了麼?”
莫寅率沒有回答,因爲他的心跳已經完全停止了,但是他的雙眼仍舊滿是不信地怒視着蔣道,這麼一頭極其擅長僞裝自己的禽獸……
蔣道忽然想到了什麼,回頭一看,卻發現江南已經不見!
“媽的!”蔣道跺腳罵一聲,“他跑了!”
“不過……”他看着身前的磅礴怒雨,冷冷地笑了,“他跑得了多遠?”
※※※
無論何時何地,他都是身處在黑暗中的。
雨,澆打在他那雙無神的眼中,卻濺起了燦爛的水花。
雷聲陣陣,似乎九天之上,對人間邪惡充滿憤怒的雷神時不時會劈下一道燦爛的閃電下來毀滅一切!
他靠着自己熟練的衝穴之法衝開了被蔣道封住的穴道,然後偷偷地跑開,在雨中靠着敏銳的聽覺往前疾奔。
兩邊的樹有聲,前面有風。
有風撲面而來的地方,就是路。
但是,他忽然頓住了。
因爲他聽得到自己腳步的回聲,也就是說——他的面前是一面峭壁,要不就是山洞。
他放慢了腳步,伸出另一隻手來往前面摸索。
就在這時,他的背後忽然傳來了細微的風的獵獵聲。
村長蔣道追上來了!
顧不得猶豫,江南奮力往前狂奔,心中期盼前面只要不是峭壁便行。
蔣道確實追上來了,看着江南往不遠處的高峰入雲之山的峭壁上撞去,心中不覺好笑:我看你的頭有多硬,敢和石頭相撞?厲害厲害!想到這裡,他也不出手,而是像守株待兔的人看着兔子往樹樁上撞一般看着江南往那峭壁上疾衝撞去!
就在江南要撞上峭壁的剎那,九天之上,忽然劃出一道紫青色的閃電,擊向了那面陡直的峭壁!
“轟!”峭壁竟然被那閃電擊中,裂開出一個洞來!
時間分毫不差,巧合之極,江南竟然就這麼地鑽入了峭壁之中!
蔣道張口大驚:“不可能!”他兩腳一蹬,往前疾奔,勢要抓住那剛剛衝入峭壁裂開的洞中的江南,但是就在此時,峭壁之上的岩石忽然簌簌而下,“轟隆隆”聲不絕於耳,蔣道人還沒趕至,那峭壁就已經完全被山上落下的黃泥與巨石封死!
蔣道驚呆當場,口中喃喃道:“不……這不可能……”
江南被封入山體之內,必死無疑!
那蔣道要的《龍吟秘笈》呢?他的雄心壯志呢?
雲,在天上翻滾個不停。
泥石,在雨中滾滾而落……
暴雨,怒洗着這世間,誓要洗去這一切的罪孽與污邪!
一切,在暴風雨中開始,也在暴風雨中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