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了,二哥,怎麼辦……”
“咋了?”
“我忘了同沈兄說,咱們已經搬家了。”
不知道地址,如何上門求親?
總體評價下來,蘇潤梔覺得沈銓還是不錯的。
“怕什麼!他若是真心喜歡三丫,哪怕我們立即回了青山縣,他也能追着來。若是因爲搬家就不上門提親,這種人不要也罷。”
那也是,他這是典型的關心則亂。
“二哥,回去先別提這事啊。”
兩人差不多是戌時一刻到的,王氏阮氏李氏大妮都親自出來迎接,連陳瑩瑩都讓小芽扶着走了出來,深情地望着蘇潤偉,搞得二人有些不好意思。
“小羊,皇宮是什麼樣的,是不是瓦和地磚都是金的?”
“小偉,皇上長什麼樣?”
“你們有沒有看到那些嬪妃?是不是個個國色天香?”
“你們的中飯是不是山珍海味?”
щщщ ◆тт kán ◆¢ ○
蘇潤梔蘇潤偉:……
典型的想多了。
“阿婆,瓦和地磚怎麼會是金的呢!”
“娘,嬪妃住在後宮,我們是在奉天殿考試,怎麼可能會碰上啊!”
“大姑,我們是去考試的,午飯就倆饅頭加一碗湯。”
至於皇上長什麼樣,他們是不敢評價的,自動屏蔽。
聞言,幾個女人都有些失望。照兩人這麼說,那皇宮也不是外頭傳的那樣,處處是金銀打造,遍地是美人,一步一景,人間仙境。
“那這皇榜何時出?誒,我就盼着這一日快些來,好給家裡去封信。”
若是二人有幸留下,那就舉家搬過來。
若是留不下,下放到外地去了,那就有些麻煩,說不得還要分批離開:陳瑩瑩要產子,不能遠行。
至於蘇潤梔的親事,若真是要去外地上任,也只能延後。
“很快,三五日後……啊,娘,我有點事與你說。”
說着便拉着阮氏離開了,避着三丫的視線。
“啥事啊,小羊?神神秘秘的,不能當着大夥的面說?”
當然不能,八字都還沒一撇。
“娘,剛剛發生了一件事,就是那個沈銓,你還記得吧?”
“嗯,記得記得,怎麼了?呀,該不會是他也中招了,被人下了瀉藥被擡出來了?”
“不是,他剛剛問問三姐定親沒……”
這下,阮氏直接炸了。
“什麼?好端端的問這個做什麼?他是不是……快去把你三姐叫來,我有話問她。算了,別叫,現在人多,回頭我慢慢問她,你先出去。”
與蘇潤梔理解的不同,阮氏想得很遠,很多。例如,沈銓怎麼突然提起這個,是不是與三丫私下裡有什麼接觸甚至是作怪;兩人瞞得這樣好,三丫又時不時外出,會不會已經私定終身,等等。
越想越氣,越想越怕。
蘇家習慣早睡,伺候完王氏躺下,阮氏便拉着三丫到了蘇潤梔的屋裡。
也就他這個屋子離得遠,又隔音。
“小羊你先出去……”
蘇潤梔同情地看了三丫一眼,又提醒阮氏儘量放低音量,這才走到屋外,卻也沒走遠,躲在外面偷聽,隨時準備進屋滅火,三丫與阮氏向來不對付。
“你和那沈銓,嗯,熟不熟?”
“瞧娘說的,這話也是你能說的?也就來的路上見過,平日裡我做什麼你不知道?”
“你總往外跑,誰知道!”
“你老別跟我打啞謎,有什麼直說!”
話雖硬氣,但三丫還是有些心虛的,她對沈銓是有好感,但卻不知道對方心意。若是把話說絕了,萬一,萬一阮氏是試探她的心意呢,豈不壞事?
但阮氏這樣沒頭沒腦地問確實過分,跟審犯人似的,她一忍不住就頂了起來。
見她這樣,阮氏不怒反喜,多少放鬆了些。
“私下裡沒見過就沒見過,這麼兇幹嘛!對了,你覺得他,嗯,人怎麼樣啊?”
“要家底沒家底,論學識也比不過小羊……嗯,一路上覺得人品還行,沒朝我們這邊亂看。”
到底是拐了個彎不着痕跡地說了個所謂的優點。
“就這樣?”
“還能怎麼樣?娘,沒事我就去睡了。”
現在倒輪到阮氏有些失望了,反而希望兩人真的接觸過,互相有意,也方便下一步操作。
又拉着蘇潤梔一番“審問”,這才睡覺去了。
阮氏三丫這裡有了心事,蘇潤梔這邊也不清閒,很快,他就要接到內侍的命令,被楚宣帝宣進皇宮。只是,這回更緊張,啥都沒見着,只顧着如何回話了。
等所有人交卷後,受卷官將試卷收齊後,細細覈對考生信息及紙張數量,確認無誤後,讓彌封官簽了個字,他的任務便算完成了。
接着,彌封官細細將紙卷封好,以同樣的程序送給掌卷官。掌卷官也如此,將試卷送到讀卷官處,由他們在接下來的兩日內詳定高下 。
說實話,作爲閱卷官,他們的伙食比學子們的好了豈止百倍,好茶、各色果子、點心,豬羊肉、雞肉、鵝肉,甚至好酒好湯,一應俱全,應有盡有。
但是,他們卻是沒啥心情品嚐,實在是肩上的擔子太重。
此外,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來,楚宣帝比任何一次都重視這次考試,也就是說,他們閱卷必須公平公正,畢竟閱完卷是還要讀一遍給楚宣帝聽的。
說不定,楚宣帝心血來潮,還會親自寫評語。
若是出現他們給人家評了個三甲,楚宣帝卻認爲很好,還直接在上面寫鼓勵的話的情況,那就不好看了。
雖說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但也不能差太遠。
要不然,要他們這些當初的優秀進士做什麼!
於是,這批豪華閱卷團成員日夕勤事,三鼓就寢,五鼓即興,罔敢怠遑,窮日夜之力校閱,兩日後,終於將幾百份試卷批閱完畢,分了等級,按照一二三甲的順序全部放在了楚宣帝面前。
“嗯,江祭酒,你給朕念念這一甲的試卷紙。”
“臣遵命!”
拿起到現在還不知道名字的試卷,江淵開始唸了起來。
也難怪人家當初得了那一屆的探花,哪怕現在上了春秋,江淵現在仍是面白無鬚,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典型的氣質美大叔。
關鍵是聲音也好聽,讀文章讀的抑揚頓挫,飽滿感情,彷彿與作者融爲了一體,聽着很是享受。
“嗯,不錯,不錯……你再念兩份二甲的,然後換李侍講。”
年紀輕輕的,能當上侍講,功力也不容小覷。李侍講的聲線不如江淵,但善於挑重點念,倒是節約了不少時間,頗得楚宣帝贊同。
念着念着,楚宣帝突然改變了主意。
“二甲的暫時不必唸了,三甲的試卷在哪裡?是這個?”
說着便站了起來,從三甲裡頭隨便抽了兩份出來。
“唸吧,念這個。”
聞言,在場的讀卷官都愣住了,又一陣後怕。
這是典型的抽查啊!
若是他們閱卷的時候徇私枉法,照楚宣帝這個做法,是很容易發現的。
他隨便抽點,誰也不敢阻攔。
“嗯,判的不錯,是隻能在三甲裡。”
聽完自己隨意抽檢的兩份三甲試卷,楚宣帝的臉色好看了一些,證明此次的閱卷官沒有選錯,都是公平的。
就這樣,反反覆覆念,出其不意地抽檢,楚宣帝滿意了,卻把幾人累得夠嗆,單單是喉嚨感覺都要起火了。
“江祭酒,把二甲第十名拿出來,再給朕念念。”
這是要擢升這位學子的名次了?
江淵心裡這樣想,手上的動作卻是絲毫沒有慢下來,快速地找到那份試卷,照着唸了起來。
也許是心理作用,這一次,他也覺得此子所書很好。
文章不見得多華麗,但句句在理,緊緊圍繞主題,先分析問題,然後找原因,最後提出對策,倒像是一篇奏摺,難怪楚宣帝會這麼在意。
“聽了兩遍,朕還是有些不解……”
“陛下,要不要宣此子進宮?”
所有的學子都在京城候着,等待張貼皇榜,以往也有宣學子進宮的先例,此舉並無不妥之處。
“嗯,即刻宣。”
另一邊,蘇潤梔正在新家構思新話本呢。
這個屋子採光很好,朝南的牆壁上還有一扇窗。此刻被蘇潤梔推開了,便能看見院子裡已經開始抽芽的石榴樹,要是能再多幾株高大爬藤的月季就好了。
他一向喜歡月季。
又見空氣中似乎有裊裊炊煙,那是王氏幾人在竈房裡燉老鴨湯,說是這個季節易燥,喝了滋補些。
看着輕飄飄的青煙,蘇潤梔忽然知道自己寫什麼了。
修仙系列。
只是,這卻是個大工程,他要設定人物結構,構思故事走向,還要“發明”一系列新名詞,例如元神築基奪舍化身,相當於創造一個新世界。
誰要這個時空並無此類小說呢。
說寫就寫,這一次,他依舊決定接地氣地將主人公定爲寒門子弟,文文弱弱的,一直被人視爲廢物,卻不想,擁有修仙的天賦,經歷了一系列磨難後,最終化神,成爲大神。
當然,其中少不了親情友情特別是愛情。
爲了最大限度吸引讀者,他還設置了兩段狗血的三角戀,單相思以及因爲無意間救了富家子弟的命而成爲朋友的橋段,還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情節……
爲了賺錢,也是拼了。
寫寫畫畫了好幾張紙,把自認爲該提前考慮的都考慮到了,這纔開始動筆。
只是,他卻忘了一件事,應該換個筆名的。
他就是蒹葭的事,並不止蘇家人知道。
剛寫到那小孩身體發生異常被附近修仙的仙人察覺時,宮裡來人了。
在蘇家人半害怕半自豪的目光中,蘇潤梔忐忑地跟着那內侍離開了,該不會是他寫的那些對策太激進了吧?
細細一想,沒有啊!
“小偉,剛剛那鴨公一樣嗓子的人說的是啥意思?”
“宣小羊即刻進宮。”
“進宮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上面啥也沒說。”
一路上,蘇潤梔在腦海裡想了無數個可能,也一一想好了對策,最後發現,確實想到了其中一種可能,要他解釋自己所寫的那些建議和對策。
“南北差異真的有你說的這麼大?”
“這個……草民未曾看過各省縣誌,但是,從縣試開始,到前兩日才結束的殿試,草民遇到很多南北學子,從他們口中知道了一些事……南方無論是經濟條件還是教育資源都優於北方。”
這個倒是好辦,一查便知。
“以你所見,真的有必要單獨開科?”
“是的皇上。單單拿黔省來說,離蜀中路途遙遠,所經之地幾乎全是高山密林,常有野獸出沒,還有奪人命的瘴氣。加之黔滇蜀三地多雨,山路往往泥濘不堪難以前行,遇到這樣的情況,寒門學子哪怕提前出發,也常誤了考試時間。”
大楚律,考生需在原籍參加考試,但是,像黔滇蜀三地是合在一起考的,黔省和滇省的學子需長途跋涉趕往蜀地參加考試。
這個問題倒是比第一個複雜了些,需要考察其教育條件和經濟條件後才能決定。
就這樣,從南北差異說到單獨開科,從專經閱卷說到戒誓制度,從剛開始的蘇潤梔單打獨鬥到最後往往是他拋出一個問題,其餘閱卷官都參與討論,變成了一個共同話題。
畢竟,他們都是親身經歷過的,很有發言權。
且從辯論內容來看,絕大部分人的話都在爲蘇潤梔的觀點找論據,非常詭異。
他倒是成了中心。
等蘇潤梔說的喉嚨冒煙卻沒得到一杯水潤潤喉嚨時辰已經到了酉時一刻時,他終於獲准離宮。
他不知道的是,他剛離開,楚宣帝便親自拿筆在他的試卷上寫下了評語。
貫通經史,識達天人,有講習之學,有忠愛之誠,擢魁天下,昭我文明,尚資啓沃,惟良顯哉。
至於名次,直接從二甲第十名擢升到了二甲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