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們在屋子裡吃飯聊天說事,女人們則全部待在竈房裡做粉條,氣氛倒也過得去。
“現在啊村裡人都會了,我估摸着有人現在已經開始在做了!不過,他們做好紅苕粉再快也要好幾天,我們要抓緊時間多做些粉條出來!”
三丫現在滿腦子都是賺錢這件事。
不過,對於這個提議,王氏倒是贊同的。
“嗯,三丫說得對!要我說,這幾日咱們乾脆分成兩撥算了,一撥去鎮上開鋪子,一撥在家做粉條。這樣一來,兩邊都不耽誤!”
“嗯嗯,阿婆說得對,就這樣辦!”
看着王氏和三丫迅速達成了協議,阮氏心頭涌起一股怪異的感覺。說實話,這麼多年了,這兩人基本上都是對着幹的。一個說東,一個偏要往西。
現在這樣和諧,她真的很不習慣。
“這樣,三丫留下來,和大丫二丫秋菊一起做粉條,我帶着你倆去鎮上開鋪子。”
想了想,王氏便定下了人選。
三丫第一反應就是要反對,但隨即一想,這樣安排確實比較合理。說起做粉條,她的手藝是最快最好的,單單讓大丫二丫秋菊做她也不放心。
且大丫明年就要出門,得留點時間給她繡嫁妝。定親什麼的還不是快得很,再說現在蘇潤梔也回來了。
以王氏的性子,蘇潤梔說什麼她都信的。
而以蘇潤梔對大丫的態度,肯定是會插手這件事的。
她在家做粉條,可以多做一些,到時候賣了,她一樣可以拿些“回扣”,保管王氏李氏阮氏根本察覺不出就是了。
“嗯,就聽阿婆的!”
見她答應的這樣爽快,阮氏更加納悶,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卻啥也沒看出來,搞得阮氏非常鬱悶,覺得自己有些奇奇怪怪的。
難道非要看到這婆孫倆頂嘴纔開心?
吃過早飯,蘇潤偉出去散心去了,蘇潤梔卻說有事,先不出去,而是瞅了個機會,趁着三丫去後院曬粉條,直接跟了上去。
經過這大半天的時間,他倒是想到一個新的長久的法子可以賺錢,關鍵是可以讓三丫高興一陣子。
“三姐早,曬粉條啊!”
“早?呵呵,對於你來說可能確實是早……明知故問,我不是曬粉條,難道是曬太陽啊!一邊去,跟你的好阿婆說笑去,別擋着我做事。”
三丫依舊沒好脾氣,下意識就懟了回去。
只是,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畢竟這是自己的親弟弟,實在是沒必要這樣說話。
只是,她也不知道怎麼辦,畢竟是脫口而出的。
道歉吧自己尷尬,不道歉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蘇潤梔:……
“三姐,我最近看書,又發現一個新方子……”
結果,蘇潤梔還沒說完,三丫的態度立即就變了。
“新方子?什麼新方子?好不好弄?拿什麼做?做出來有人稀罕不?比紅苕粉粉條還好嗎……”
說完,也不管手上的粉條末了,拉着蘇潤梔就往前院走。
“走,快回去跟我說說!反正這幾日我在家做粉條,剛剛可以試試!新方子,真好真好,哈哈哈……”
蘇潤梔:……
看着自己衣裳上的印記,蘇潤梔無奈地跟着三丫走了。幸好今日在家,他便穿着之前那件半舊不新的衣裳,糊上印記就糊上了吧。
三丫拉着蘇潤梔“閃”進了屋子,阮氏恍惚看見了,想了想,並沒有作聲,心裡卻有些擔心自己的小兒子。
剛剛那情景,蘇潤梔明明是被三丫抓着拉走的。
又聯想到三丫早上因爲蘇潤梔和王氏還哭了一場……
不過,想到三丫雖然嘴巴厲害,卻從未傷害過誰,阮氏終究是忍着沒去過問。
她相信自己的女兒,當然,更相信自己的兒子。
迫不及待地坐下,三丫便問了一堆問題。
“什麼?你是說用純白麪做,而且你也不肯定能不能做出來?”這話讓三丫很是鬱悶。
單單是製作成本就高得嚇人,且還不保證能夠做出來。
而即便做出來,成功了,也多半不會像粉條好賣。
“是啊,不過三姐你不用擔心,我想了想,其實不難做,除了過程複雜一點。若是你想做,我就教你。”
作爲一名八零後,蘇潤梔自然見識過如何做掛麪的。
那時,他們十來個生產隊共用一個壓麪廠。
說是壓麪廠,其實除了兩間提供給全廠唯一一對工人夫妻住的房間以及做飯的地方,就只有一間大約幾百平的屋子,算是操作間。
屋子裡面擺放着一臺榨油的機器,一臺打粉的機器,以及屋外一片曬掛麪的地方。
當打粉打米榨油需要排隊的時候,他就坐在臺階上,看那工人的老婆在院子裡曬掛麪。那些手工掛麪細如髮絲,像一掛一掛的白髮曬在院子裡,發出陣陣發酵過後麪粉特有的味道。
“我是想學,可是我怕阿婆不會同意。”
白麪誒,多少人根本想都不敢想,王氏自然不會讓他們拿來做實驗。
“沒事,阿婆那裡我來說,保管沒問題。”
“可是……”
“你要是學會了,以後這手藝咱就只教給大姐二姐和秋菊姐,其他人就不教了。而且,你還可以拿着做成的掛麪到我考試的地方去賣。”
“你說的可當真?可沒騙我?”
這個理由徹底打動了三丫,她的眼睛裡閃着希望的光。一來可以跟着出去見識見識,二則以後還能有一門手藝傍身。只要勤快些,下半輩子就不用愁了。
像做紅苕粉和粉條,現在全村都會了,也就沒啥稀罕的了。而全村人都會了,終歸會慢慢傳出去的,只是時間問題。
等到大家都會了,也就不算是什麼手藝了。
“我何時騙過你啊,三姐。那就這麼說定了?”
“嗯,謝謝你,弟弟!”
聞言,蘇潤梔愣住了,若是他沒記錯的話,三丫一直跟着大人叫他的小名小羊,而不是像大丫二丫那樣,時不時還叫他一聲弟弟。
開了門出去,蘇潤梔直接就去了竈房,把王氏叫了出來,說是要教大家一個製作吃食的新方子。
這下,不光是王氏,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裡的活,等着蘇潤梔說這個法子。
教了村裡人做紅苕粉和粉條,說不心痛那是假的。而現在一下子就有了新的秘方,自然是開心的。
“阿公阿婆,我是這樣想的,這次這個方子咱就不教給其他人了,只有咱們家知道。而且以後幾位姐姐出嫁了,也有個手藝傍身。”
蘇老頭倒是沒什麼,王氏聽了半響才同意。
蘇潤梔的意思很明顯,她也聽懂了,他是想把這新方子讓幾個孫女帶到婆家去。
不過,轉念一想,她堅信兩個孫子以後是要做官的,到時候免不了要照顧一下自己的親姐姐。與其這樣,倒不如現在就讓她們學會一門手藝,以後也不至於過得太難看。
誰都沒王氏想得長遠。
“嗯,那就按小羊說的辦。”
王氏答應了,阮氏李氏夫妻倆更不會有什麼意見,都感激地看着蘇潤梔。有一門手藝傍身,幾個女孩將來在婆家也不至於沒立足之地。
甚至會過得比一般人好。
只是,蘇潤梔確實沒做吃食的天賦,自認爲平時語言豐富能說會道的,一到了描述如何做吃的,再次徹底變得語言貧乏起來。
想了半日,憋紅了臉,這纔開始組織語言。
“阿公,勞煩你去砍一些竹子,記得不要太大的,就要那種,嗯,比你的拇指大一點的那種……砍二十來根吧,洗的乾乾淨淨的備用。”
連蘇老頭都指揮上了,整個家也就蘇潤梔敢這樣。
不過,也是因爲如此,大夥知道他在這方面語言貧乏,也不去打斷他,都等着蘇潤梔給自己安排任務。
“爹,二叔,你們去搭一個醒面的地方……嗯,很簡單的,拿幾塊木板,做成大約一米多高的樣子,有點像一個櫃子,但是上面沒有蓋子……”
聽到他說“很簡單的”,衆人都忽然覺得十分惡寒。但蘇大山蘇二山好歹會做簡單的木工活,生生挺住了。
又問了些細節,便自覺得領悟了意圖。
在他倆看來,蘇潤梔描述的不過是一個形狀奇怪的長方形木箱子而已,沒啥難度,不值得他說了這半天才說清楚。
安排完男人這邊,便輪到女人這邊。
說實話,由於是第一次做,他也不敢冒險,於是保守地選擇了拿五斤白麪做實驗。
“拿五斤白麪出來,先和麪。嗯,記得放點鹽,最好能打幾個雞蛋進去……”
又是白麪又是鹽又是雞蛋,簡直樣樣精貴,這原材料真是絕了。王氏聽了,下意識就要反對。
但是,到底是忍住了。
因爲她想到了蘇潤梔當初教她們做紅苕粉做粉條的情景。當初,她們一樣懷疑得很,但最後還不是成了。
於是,阮氏和麪,其餘幾人便在一旁看着,因爲她和麪的手藝最好。
無論是大丫二丫三丫還是秋菊都沒離開,因爲她們知道自己以後哪怕出嫁了也可繼續用這法子賺錢。
如果真的可行的話。
等阮氏和好面,蘇潤梔便硬着頭皮繼續指揮幾人,“把面搓成條,不大不小就行。”
他剛說完,幾個女人除了王氏便都上了。
這活簡單得很,且人多也做得快。不一會兒,在蘇潤梔的指揮下,五斤麪糰便被搓成了幾個不大不小的長條。
“把這些長條拉伸了盤在木盆裡,就像蛇那樣盤就行。”
幾人依言做了。
“好了,先用布蓋着,就這樣放着,到了午飯後等爹和二叔把醒面的做好了再來弄。”
大丫幾個倒也罷了,王氏和阮氏李氏卻是有些信了。她們也偶爾做麪條吃,知道這確實是在醒面。
只是,唯一的迷惑之處就在於,這些麪條條真的可以像蘇潤梔說的那樣,拉成細如髮絲的細面,繞在竹竿上曬乾,然後就可以像粉條那樣,需要吃的時候拿出來直接下鍋煮就是了?
光是想想就讓人激動。
不過是幾塊木板子,家裡就有現成的。加上有蘇老頭這個老木匠從旁指揮,醒面箱不一會兒便做好了。
吃過午飯,蘇潤梔又指揮着幾個女人將那些發酵好了的麪條條拉成更加細的麪條條,再次盤在了木盆裡發酵。
這一等,就等到了夕陽西下。
等吃了晚飯,他又讓衆人按照“兩繞一平”的法子將那些麪條條纏在了蘇老頭早就準備好的竹棍子上。待到放到那個沒有蓋子、用棉布蓋的木箱子裡後,蘇潤梔鬆了一口氣。
就目前的步驟來看,都是沒有問題的。
“這樣就可以了?這面也太粗了些吧?”
“是啊,這樣肯定曬不幹,裡面會有硬芯子的。”
見大夥誤會了,蘇潤梔便道:“當然還沒完,只是要先醒面。等明天早上起來,我們就可以握着這竹竿開始拉麪,開面,細細的麪條便做好了!”
衆人一聽,這才放下心來。
要是失敗了,乖乖,這可是五斤白麪,加上鹽和四個雞蛋,粗粗算下來怎麼也要近百文錢。
一宿無話,第二天一大早,蘇潤梔還在被窩裡做美夢,就被三丫粗暴地拉了起來,直接給推到了竈房裡。
“好了,別睡了,趕緊說,接下來怎麼做?”
此時蘇潤梔睡眼惺忪,穿着鬆垮垮的自己設計讓阮氏做的睡衣,被三丫提着脖子後的衣領,場面十分滑稽。也虧得王氏還在屋裡收拾,要不然三丫又要捱罵的。
王氏簡直見不得蘇潤梔受任何一點委屈。
“我昨天不是說了嘛,那,固定好一邊,然**着這竹竿慢慢拉就是了,直到拉出細細的麪條。”
“那你看着,我們來拉,蘇潤梔,你不許離開,也不許再睡了,你仔細看着。要是做壞了,仔細你的皮!”
“死丫頭,大清早的又吼你弟弟?作死啊?”
王氏的頭髮梳的一絲不苟的,在腦後挽了個髻。一進門就聽見三丫吼蘇潤梔,她自然是看不慣的。
三丫果然識趣地閉了嘴,開始拉麪開面。
剛開始的時候,不僅是她,就連阮氏和李氏這樣做慣了的都有些忐忑,生怕拉斷了。哪知,拉着拉着,膽子就大了起來。
這醒了幾次的麪筋道得很,哪裡就那麼脆弱了。
漸漸地,阮氏最先品出門道,果然拉出了像蘇潤梔描述的那種雪白雪白、細如髮絲的麪條來。
“你們看,呀,我真的拉出來了!”
“嗯,是真的,是真的!”
除了三丫,大丫幾個都不敢動手,此刻看阮氏李氏和三丫像變戲法一樣拉出了細面,也是好奇的不行。
“這下好了吧?那我回去再睡一刻鐘,好睏啊……”
“不許走?你個……嗯,小羊,我是說,接下來怎麼辦?”
三丫正準備吼,見王氏盯着她,口氣立即就軟了,搞得大丫幾個忍不住笑了。
也許,這就叫一物降一物吧。
“還能怎樣啊!先醒面,等太陽出來,放到後院曬粉條那裡去曬就是了。要是今天太陽大的話,太陽下山的時候就可以收了。嗯,到時候叫我就是了……”
“對了,三姐,你這個太短了,要拉到兩米左右……反正兩三個你的身高那麼長都行。”
“不要問怎麼拉,把高板凳端到後院那裡,先把竹竿固定好,拉着往下拉伸就是了。拉伸後,記得把下面固定好……嗯,不固定也行……”
“我真的還沒睡醒,不許叫我……”
說着,蘇潤梔便去睡回籠覺了。
這次的縣試讓他消耗了不少精力,今日也是軟綿綿的,更何況現在還這樣早,連生物鐘都打亂了。這幾天他也是在努力調整,畢竟若是考過了,四月還要去青雲州考府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