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法啊?簡單得很,將鍋裡的水煮開,丟進去煮個一小會兒,煮變色了,軟了,撈起來就可以吃。或拌上辣子油,或澆上些酸湯,煎個雞蛋,加點香蔥什麼的……”
說到這裡,阮氏拍了拍手。
“我倒是忘了!三天後我們辦席,到時候你們早點來,我讓三丫教你們。無論是酸辣粉還是這個,那丫頭會做得很。這次她跟着去省裡,還擺了個小攤,專門賣這個……”
話還沒說完,就被周氏打斷了。
“好好的辦席作甚?你公公婆婆似乎都不是這個時候過生辰……啊,不會是……”
想起阮氏剛剛如此大方,提了一大堆東西回來,又是布料又是肉又是糕點的,還帶了如此精緻的銀絲面,周氏一下子就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多半是蘇潤梔考中秀才了!
“是的,娘,小羊考中了,還是第六名,說是什麼廩生。我爹孃自然高興,準備三日後宴請村裡人和親戚,大夥一起樂樂。”
說着說着,阮氏就哭了起來。
“哎,妹子,哭啥啊,你應該高興纔對。”
“是啊,不要哭了,總算是熬出來了!這下好了,你好好享福就是了。”
聞言,阮氏抹了抹眼淚,“還不是靠着你們幫忙才熬出來的。你們不知道,有段日子過得太苦了,我都覺得自己熬不下去了。”
周氏自然知道她說的就是爲了給蘇潤梔買參考書不得已咬牙賣了頭髮還有到孃家借錢的時候。
“哎,你看我們,光顧着說話。走,咱們去竈房裡說!把肉和菜都拿進來,還有那銀絲面也拿來。不過,啥是廩生啊,這有什麼講究麼?”
阮氏聽了,復又一臉驕傲。
“這秀才公也是要分等級的,這不,只有前十名才叫廩生。就是說,小羊以後每個月都可以去縣衙裡領六鬥米,一年領四兩銀子。”
無論重複多少遍,阮氏都不覺得累。
周氏幾人聽了,更加歡喜。
“哎喲,小羊可真厲害,也就是說,他以後也是吃皇糧的人了?哎喲,祖宗保佑啊!”
待到吃飯的時候,阮氏堅持讓蘇潤梔給阮老頭、周氏還有倆舅舅都磕了頭。
蘇潤梔也不矯情,認認真真地磕了頭。
回顧他這些年的唸書生涯,阮家確實出了不少力。
另一邊,李氏帶着蘇潤偉、秋菊和小兒子三人也回到了孃家。平時,她回去的時候帶的東西都不多,但這一次,蘇潤偉和秋菊手上都提滿了。
無論是粉條還是肉,無論是布匹還是糕點,簡直應有盡有,哪怕是過年都沒這樣豐盛過。
李氏底氣十足。
其實,王氏給的銀子都是花不完的,再加上前段時間王氏帶着蘇潤梔蘇潤偉去省裡考試,言明她們開鋪子賺的都是自己的,不必上交公中,兩人就直接平分了。
倒是沒少賺。
譚氏正帶着兒媳婦董氏在打掃院子呢,彎腰彎久了有點累,準備休息會兒。結果一擡頭就看見了李氏母子幾人回來了,提着大包小包的。
“這……你們幾人回來就是了,你提這麼多東西做什麼?你婆婆知道麼?”
譚氏心知自家條件一般,加上李老頭還有心悸病,這些年過的很一般,連累李氏在幾個媳婦裡擡不起頭。
李氏上次回來,雖然也是大包小包的,但卻沒有這麼誇張。這次單單是布匹就一包,一家人做衣裳都有剩。
那肉更是誇張,都是讓人流口水的肥肉,至少五斤。
“姥,幫我拿一下,我的手勒得慌。”
蘇潤偉也沒誇張,他的手纖細修長,這些年很少做農活,是握筆的手。此刻提着五六斤重的肉,直接被勒出了一個深深的印記。
“哎,快給我……都怪你娘,買這麼多幹嘛?哎喲,瞧瞧,確實勒出了一條印子,不打緊吧?”
蘇潤偉甩了甩,笑着說沒事。
董氏卻是開心得很,畢竟很久沒吃肉了。而今天李氏回來,簡直啥都帶了,夠家裡吃一陣子了。
幾個小的一起玩,女人們便進了竈房準備做飯。李老頭也走了出來,堅持要幫着燒火。
“真好,大夥都在,我跟你們說個事啊。三日後,老蘇家辦酒席,到時候你們可都得來!”
譚氏聽了這話,和阮氏娘周氏的反應簡直一模一樣。
“辦席?這個時節辦席做什麼?要說你婆婆也是個好的,就是不知道節約,辦席得多花錢啊!雖說你們在鎮上租了個鋪子,但也不能這樣……”
“娘,你等妹子說完啊……”
董氏見李氏一改往日悽苦的模樣,意氣風發,臉都要笑爛了。毫不誇張的說,簡直整個人都在發光,便覺得可能是有什麼大喜事。
只是,蘇潤偉此刻不在這裡,大夥便沒往那方面想。
“不是,不是……小偉中了,當然得請大夥樂樂!”
“你是說小偉考中秀才了?”
譚氏忽然揚高了聲音,菜也不切了,就那樣看着李氏。
“是啊,考中了,早飯過後鎮上差人來報喜的!這不,我婆婆就讓我帶孩子們回來報喜。”
一席話說的李家人高興不已,與有榮焉。
“哎,好,好啊!這下你可算是熬出來了!”
蘇潤偉中了秀才,至少是要在鎮上尋摸一門親事的。這樣一來,李氏一家的日子以後是不會難過的。
“對了,還有一件事,爹孃,大嫂,我只悄悄跟你們說。可千萬記住了,任何人都不能說啊……”
譚氏見她這樣慎重,心知不會是小事。
“放心,我們家人少,也沒大嘴巴,你就放心吧!”
“我大嫂家的小兒子,你們知道的吧……”
李氏還沒說完,譚氏就打斷道:“我知道,就是你大哥大嫂那個老來子嘛,他怎麼了,也考中了?”
“是的,他也考中了……不過我說的另外的事。之前去縣裡考試,就是我讓二山給爹買參須那次,他自己掏了一兩銀買了好些人蔘種子回來種。結果種了好幾個月,我們都忘了。哪知,昨天卻發現長出了六株……”
譚氏和李老頭聽了,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瞧瞧人家,連人蔘都能種活。
“我大嫂同意了,到時候勻一根給我,拿回來給爹吃。”
其實,阮氏的話是帶有不確定性的,但李氏爲了讓家人高興,卻是直接說了出來。
“這……哎喲,你回去替我們好好謝謝你大嫂!”
回家前,李氏又偷偷給譚氏塞了一兩銀,給幾個侄兒侄女一人給了三百文,算是很大方了。
“娘,我得回去準備準備,就先回去了。”
“嗯,去吧去吧,宴席可不是小事……到時候我們早點來幫你們啊。”
李氏走後,董氏忽然羨慕起來。
“娘,妹子這下算是徹底熬出來了。”
哪怕蘇潤偉不再繼續往上考,李氏這輩子也不會過苦日子了。再說了,人家還在鎮上租了個鋪子,日日都在賺錢。
“是啊,早些年過得那樣苦,誰知道竟還有今天的好日子呢!所以啊,這人是要朝前看。”
“娘,我聽說秀才名下的地可以免稅,你說能不能……”
“嗯……到時候我問問。”
董氏聽了,更加歡喜。
這兩日,蘇家忙得不可開交,忙着各種採購,也忙着打掃衛生,連大妮和梨花都參與進去了。
當然,蘇潤偉和蘇潤梔卻是一如既往的清閒。
這日,趁着家裡人在準備三日後的宴席,倆人去鎮上買了兩本書,都是精裝版的,一起去了岑夫子家。
岑夫子性子古怪,一般的東西根本不收。所以,倆人便買了書,也算是投其所好。
其實,他早就得到了消息,因爲前來他這裡諮詢報名的事的人突然多了不少。仔細一問才知道,原來蘇潤梔蘇潤偉都考中了秀才。
世人都是這樣,一個學堂裡出了秀才,自然便覺得老師教得很好,便都想來這裡唸書。
卻哪裡知道,蘇潤梔的天賦不是人人都有的。
“你們是怎麼打算的?”聊了一會兒,便說到正題。
“學生想先休息一陣子,然後去縣裡尋個書院好生苦讀,準備三年後的鄉試。”
“嗯,不錯不錯,我也想這樣勸你來着。縣裡的書院我也知道一些,到時候我給你推薦幾個好的,你自己選。”
對於蘇潤偉來說,有這樣的想法還是不錯的。
算起來,岑夫子手裡出過好些個秀才了,只是可惜,不是年紀很大的時候才考上,就是家裡窮得叮噹響,典型的寒門秀才。
所以,大部分都沒有繼續唸書的打算。
基本上都是直接斷了往上爬的念頭,不是在鄉里開設私塾講學餬口就是幫着人做保,又或者替人書寫墓誌銘什麼的,更有人直接買了地當起了小地主。
至於去衙門裡尋個差事什麼的,完全不可能。
沒人推薦,沒有背景,人家憑什麼用你?
秀才說起來珍貴,那是因爲分散的厲害。其實,每年都有人考中。
他們不過是脫離了農人階層,取得了繼續考試的資格。
活下去,活得好,永遠比一切都重要。
至於蘇潤梔,岑夫子則完全不用擔心,因爲他可是廩生。按照規定是必須要去縣學繼續唸書的。
而縣學也不是白叫的,無論是師資力量還是背景都是整個青山縣最好的。只要好好學,以蘇潤梔這樣的天資和年紀,考上舉人應該是遲早的事。
這樣多好!
當老師的,無不盼着學生能夠有出息,最好是能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這也是另外意義上的自我實現。
宴席前的這一日晚上,全家人準備了很久才睡。到了第二日卯時正,王氏便將阮氏李氏大妮給叫醒了,起來做事。
由於這次要宴請的是整個村子的人,再加上王氏阮氏李氏的孃家人,起碼幾十桌。
不早點準備,根本來不及。
蘇潤梔就是在各種噴香的味道里醒來的,望着外面,不自覺地笑了。
由於蘇家根本坐不下,因此,從蘇家門外開始,一長溜的幾十張桌子都擺好了。堂屋裡此刻擺着香案,也只允許蘇老頭和族長、村長等輩分高的人坐。
等到天亮的時候,各家各戶的女人們都吃過早飯來了,幫着洗菜、切菜,洗肉、切肉,炸酥肉炸花生米,端桌子凳子,端碗筷……
不過是巳時五刻左右,全部的桌椅都已經擺好,碗筷也擺好了,就等着上菜。
而王氏也沒閒着,拜託了幾個能幹的有經驗的媳婦子,便帶着阮氏李氏在門口迎客。
來的人多多少少都是帶了些禮物的,這個是幾十個雞蛋,那個是一匹布,那個是五百個錢……不一而足。
而譚氏一家來的時候,直接給了一兩銀。
無論王氏怎麼推,譚氏都沒收回。
“親家,這可是大喜事啊!以後你就等着享福吧!”
到周氏一大家子來的時候,王氏明顯笑的更開心。因爲周氏送的不是銀子,而是一套書和一身秀才衣裳。
“小羊這孩子的身量我是知道的。原本想自己買了布料回來做,又怕顯不出他的俊秀,最後啊,我偷懶,乾脆直接去鋪子裡買了一套成衣。”
按照大魏律,秀才是要穿特製的衣裳的。一來可以彰顯身份,二則也可以避免一些誤會。
不得不說,周氏這份禮是送到了王氏心坎裡。這幾天家裡太忙,忙得腳不沾地的,她一時便忘了這事。
“說起來,我還沒見小羊穿過呢!嗯,等客人走了,你們多留一會兒,我們一起看他穿。”
周氏笑着應了,卻也沒閒着,而是到了院子裡指揮陳氏黃氏幫忙打下手。
外面的風頭就讓王氏去好了。
李氏卻是直接拉着譚氏董氏進了自己的屋子,又端了些滷肉糕點瓜子什麼的讓她們坐着隨便吃。
到了正午,隨着爆竹聲響,族長和村長都說了幾句勉勵的話。輪到蘇老頭,紅着臉半天說不出話,最後還是蘇大山在耳邊給他講了幾句,他才磕磕絆絆的說了。
不過,無論他說什麼,只要不是過分的話,大家還是都會給面子的。
當然,還是族長的話很有力量。
“下午我們就去開祠堂,把小羊和小偉中秀才的事寫進族譜。”其實,他多麼希望能夠在村裡建個牌坊什麼的。
只是可惜,秀才的功名太末,哪怕是蘇潤偉蘇潤梔倆人同時高中,也還不夠資格,建了也是白白惹人笑話。
蘇潤梔聽了,記着這事,悄悄對三丫講。
“三姐,我想着開祠堂是大事,要不趁機給你們幾個起個名字,寫進咱們蘇家的族譜裡。”
三丫聽了,古怪地看了蘇潤梔一眼,最後還是應了。
說實話,對於名字的事,她早就不滿了。
男娃有名字倒也罷了,可是,爲何秋菊有,她們卻只能按照順序來排名?
還不是重男輕女!
所以,蘇潤梔一說完,三丫便迅速地叫了大丫二丫過來,商議名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