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老闆是一對中年夫婦,男的身材適中,面色紅潤,舉止沉穩,談吐斯文,竟不象個生意人。那女子高挑身材,皮膚細膩,白裡透紅,在店裡往返穿梭,笑謔浪語,風韻猶存。見了裴爺,那女的忙過來笑道:“兩位快請上樓。”說的竟也是西北口音,與裴爺同鄉,兩人跟着她朝樓上走去,途中那女子忽然輕聲道:“裴爺,這位妹妹是誰?”原來竟是熟人。
裴爺笑了笑,也低聲道:“乃是我的侄孫女。小敏,快見過林三娘。”
蘇曉敏忙叫過三娘,那女子親切地拉了拉曉君,又低聲對裴爺道:“俺兄長在樓上等你呢。”上得樓來,只見樓上也坐了不少人,大都是鮮衣華服的有錢人。前面都坐滿了人,只有後面兩張桌子人少些,左面一張桌子坐着一老一少兩個女子,老的年約六十來歲,一身青布衣服,面目醜陋,神色冷漠,眉頭緊皺,微露慍色;這老太婆腦後結着一個大發盤,腰佩一柄青絲長劍,顯是武林中人。小的年約十七八歲,卻是個麗衣美人,儀態萬方,身上珠翠環佩,乃是大家閨秀的氣派。她們身後立着四個佩劍漢子,年紀都在三十到四十之間,個個精幹膘悍,十分沉穩。桌上已擺滿了酒菜,卻無人動筷子,那少女兩眼望着門外,神情似隱隱有些焦急。
右邊一張桌子旁坐着四個人,一個光頭和尚,年約六十來歲,方頭大臉,滿面鬍鬚,敞開衣袍,露出毛茸茸的胸膛,嘴裡魚肉亂塞,吃得滿頭大汗,原來是個不守戒規的落草和尚。坐在和尚旁邊的是兩個青衫中年人,這兩人一般模樣,只是一人是青臉,一人是赤臉,兩人神色冷厲古肅,也與和尚一樣,對四周一切渾不在意,只顧埋頭喝酒。另一人卻是個中年書生,着一身紫色長袍,眉目清秀,神色悠閒,不緊不慢地喝着酒。見了裴爺二人到來,這四人互望了一眼,似是一種會心的眼神,卻依仍不露聲色,各自吃着酒菜。
林三娘將裴爺和蘇曉敏領到四人這一桌,扭頭揚聲朝小二道:“阿方阿園,快給這桌上菜!”又朝中年書生悄聲道:“哥哥,你們人手夠不夠?要不要我們去人?”
那中年書生拿眼望了望裴爺,裴爺低聲笑道:“不必了,你只管弄些好吃的來就行了。”
林三娘笑了笑,大聲道:“諸位大爺小姐慢吃,我去給你們上菜。”說罷朝蘇曉敏點了點頭。走過右邊那一老一少兩個女子身旁時,林三娘又含笑道:“夫人小姐,要不要將菜熱換一下?”
那小姐微微搖頭道:“不必了,這天氣也不怕涼的”。說罷扭頭望了蘇曉敏一眼,神情似有些好奇。
林三娘卻對她們這一桌的人感到好奇,忍不住又問道:“小姐夫人
可是在等什麼人?”
那少女點頭不語,老嫗則冷冷地瞥了三娘一眼,似嫌她多管閒事。
待林三娘下去後,中年書生望了望蘇曉敏,對裴爺道:“二哥,這姑娘是誰?她也去麼?”
裴爺忙拉着蘇曉敏道:“這是我侄孫女。小敏,快快見過衆位長輩。”遂指着那和尚道:“這是我大哥五花和尚,你叫他大爺便是。”
待蘇曉敏叫過大爺後,裴爺又指着中年書生道:“這是三爺林濤。”又指着那青臉漢子道:“這是四爺妘不常。”指着赤臉漢子道:“五爺妘異常。”
蘇曉敏一一叫過,心中暗暗驚訝,想起自己下山時師付曾說過,江湖中有個行事怪異而又不守戒律的和尚,他的達摩劍法造詣極高,內功精深,名列少林十大高手之一。因他不守戒律,被少林掌門人逐出門牆,從此他便自稱五花和尚。又想這中年書生林濤似是師付說的那個飄逸書生,這人原是青城派的八大高手之一,因與掌門師兄不和,自己退出了青城派。曉君見他雙掌微紅,兩邊太陽穴突出,心知他是江湖中少有的綿力內家高手。他的神貌也與師付所說的一般無二。
那妘不常和妘異常兄弟二人乃是陝西飛羽派有名的無常雙煞,曉君出山後曾聽人說起過他們兄弟,這兩人在飛羽派中專司執法之事,武功驚人,出手如電,身法怪異,臨陣對敵時,兄弟兩人總是一起上,從不分開。而且手段狠辣,從不留活口,是故江湖中人聞之變色。曉君心想裴叔公如此神通,竟能請得動這等高手,不知他自己又是什麼人?看這四人都是西北口音,與他同鄉,聽他們說話,裴叔公既與這些人稱兄道弟,感情融合,自也該是赫赫有名人物了,怎的沒聽人說起過?便是師付也不曾提起?想起他與妘嬸孃的一番說話,心中頓生疑竇,裴爺說的什麼主公、掌門人,似是妘嬸孃的父親,而武林中姓妘的掌門人只有飛羽派掌門妘仙客!想起這無常雙煞也是飛羽派的人,又同姓妘,心中恍然道:“原來妘嬸孃竟是赫赫有名的飛羽派掌門人妘仙客的三女兒。她的二姐便是飛虎山莊的少夫人妘若雲,那南宮羽雲的母親。她的大姐便是自己堂外公白太真的孀居媳婦妘若雨!”
原來蘇曉敏去蓬萊蘇家送信時,才知自己在途中遇到的白孝女子竟是堂外公的兒媳。妘若雨的丈夫因數年前與人決鬥受了重傷,因他心高氣傲,一邊憤憤傷生,一邊又硬挺了幾年,不肯醫治,結果致命。當時妘若雨正在妹妹若雲的飛虎山莊做客,聞知丈夫已死,趕回來奔喪的。
蘇曉敏因騎了張小寶的赤灰寶馬,故雖耽撂了些天,卻仍與若雨同時到達白家。後來她在白家住了一段日子,也見到
了從孟浪山莊趕來的妘若雲和她丈夫南宮龍,以及那個與張小寶一般模樣的南宮羽雲。是故那天蘇曉敏纔對順德說起南宮羽雲一事來。
這時裴爺對那無常雙妘道:“老四老五,那物事弄到手了麼?”
妘不常道:“那貨已到了手,便在後院的馬廄裡,乃是用布袋裝着的。”
裴爺道:“好,三弟,那賊窩裡有什麼動靜沒有?我那侄孫還沒事吧?”
中年書生林濤道:“裡面尚無甚變故,那姓餘的似在等什麼人,暫時還沒對你侄孫下手。”
裴爺又朝和尚道:“大哥,你看我們何時下手。”
那五花和尚打了個飽嗝,看似已是吃喝得昏昏沉沉,可是說話卻甚是冷靜,只聽他沉呤道:“天一斷黑便須動手,遲了只怕又生變故。”
中年書生林濤道:“聽說五毒教的三護法白影殭屍到了這附近,若是那餘巡察等的是他,事情便有些辣手了。故我們須得趕早動手。”
妘異常道:“什麼白影殭屍?讓我們兄弟二人對付他好了。”
五花和尚道:“老五可別小瞧了人家,那廝的身手已然登峰造極,傲視天下武林。哼哼,上月你們兩人與那西域三魔交手,雖略佔得上風,卻終不能制住他們,可是我聽得這裡的內線說,昨晚那廝只用了六招便降服了三個魔頭。”
那無常雙煞瞪眼望着五花和尚,神情驚異,猶有不信之色。裴爺道:“大哥說的是實話,我也聽說那廝的身手甚是了得,你想那惟我獨尊是何等人物?連我們掌門人也不在話下,天下還有誰是他的敵手?五毒教四大護法既是他的左右手,其武功自是可想而知了,老兄日後若是遇到這四大護法,最好避開他們,切不可輕易與他們交鋒的。”
中年書生林濤道:“今晚先不要亮出我們手中的貨物,免得他們施奸做了手腳,若是實在不能得手,再將那物派上用場,哼哼,那餘巡察料不到我們有這一手,想來他不至於不放人的,除非那白影殭屍果然在此。”
五花和尚道:“今晚若無變故,便只管殺他個痛塊。若那白影殭屍果然到了,大家不可戀戰,由我和老二來對付他,哼哼,憑我們的身手雖奈他不何,卻也不至吃了大虧的。想來阻他片刻是不成問題的。老二隻管救人,老四老五隻管開路殺出便是。”
蘇曉敏在一旁忍不住道:“大爺,我呢?我做什麼?”
五花和尚笑了笑道:“到時會要一輛馬車在外接應,你便在馬車裡等我們出來,須得警醒行事,要利索些。我們自是不必坐馬車的,只是你那被擒的兄弟須得以車代步了,想來他只怕也已受了些折磨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