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到雷池碼頭,天已一片昏暗。這雷池碼頭甚小,離小孤山也不過數裡之遙,碼頭邊停了大大小小十來只船。陸統領招呼手下收帆攏岸,大船徐徐向北岸駛去,衆人回頭,已不見了東岸那八騎人馬。
大船攏岸後,方仲池叫人將“江南大鏢局”的旗號高高地掛起,又在帆船上掛了一盞大紅燈籠,將那旗幟照得通亮。吃晚飯時,那青衣女子過來道:“陸大人,小姐要你告誡大家,今晚須得小心些個,不可疏忽大意。”
方仲池心裡暗暗疑惑,莫非這美貌小姐也是武林中人不成?想想又覺得不象,倒是那四個佩劍漢子難以捉摸,他們始終守候在後艙外,不與別人接近。便是吃飯也是由陸統領手下送去兩份,一份給艙內的小姐,一份給他們四人。方仲池一干人不知他們是什麼來路,心中煞費猜疑。
晚飯事畢,已是鼓交二更,四下裡靜悄悄的,鄰船大都息燈就寢,只有兩隻稍大的帆船還亮着燈,有人悄聲說話。陸統領則與手下衆人睡在大艙裡。張小寶原本覺得艙內太悶熱,想與方仲池同去甲板上,但方仲池不允,要他與陸統領一干人同睡大艙內,一來擔心有意外,二來也恐張小寶受了涼,途中病了又要抽出人來照料他。
那陸統領不敢鬆弛,不欲就睡,卻拉着兩個副官陪他下旗,不料那兩人全非對手,便是讓他們四五個子也要一敗塗地。那兩人自知非他對手,趣味全無,卻礙於上司的面子,打起精神敷衍。陸鬱南正感掃興,旁邊張小寶道:“我陪陸伯伯下一盤。”
陸鬱南笑道:“好!你要陸伯伯讓多少顆子呢?”
張小寶暗暗忖道:“看他剛纔的棋藝,比先生南逸居士差了一大截,自己與先生對弈,也無須要先生讓子的。”遂沉吟一會道:“棋藝一道,微妙無窮,一着千里,變局萬萬。與人對弈,須知其虛實深淺,方可確定讓子之數。若是陸伯伯讓子過多或過少,都可致使懸殊無趣,此即所謂毫釐之差,千里之別。不如暫且不讓,待第一局完了再定讓子之數。”
陸鬱南微微怔了怔,隨即暗道:“他媽的,我見這娃兒如此神貌,還道他恭順可愛,原來竟這般不知天高地厚!說到棋藝,老子縱不能算是絕頂高手,卻也稀逢對手,多少名家也敗在我的
手下。哼哼,你一個小娃娃如此不識好歹,我便姑且與你殺一局,也叫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末了再用言語好生教訓你一頓。”
陸統領持黑子,張小寶持白子,(古代以黑子爲尊。)兩人對弈起來。不料佈局伊始,陸統領便大大吃驚,只覺得張小寶落子不凡,自己竟有劣勢之趨,不由趕忙聚精會神,認真對付起來。誰知越下越艱難,不知不覺滿頭大汗,自己的黑子竟然無法展開,常被白子制住先機,封住出路。一局下完,陸鬱南已輸得十分尷尬。他心驚之餘,仍有難以置信之感,揮子又殺。第二局使出渾身解數,直殺得汗流浹背,到頭來卻仍然一敗塗地。陸鬱南呆了半晌,才尷尬道:“慕容公子果然是神童,居然有如此高的棋藝!”
張小寶忙道:“晚輩獻醜,承蒙陸伯伯遜讓。”
那兩個副官也都吃驚地望着張小寶,心中驚奇之餘,大是感佩。
兩局下完,不覺已是三更時分。陸鬱南興猶未盡,拉着宋玉不放,揮子又來。兩人剛剛佈局廝殺,忽聽得哨聲連連,有人在岸上往來奔跑。那兩個副官才躺下不久,聞聲驚乍而起,嘴裡道:“不好了,強盜來了!”陸鬱南慍道:“慌什麼?各自抄好了傢伙,先別驚嚇了小姐!哼哼,我們出去看看。”隨即與二個副官提刀走出。
外面方仲池一干人已都警醒待敵,或坐或立,排開陣勢,悄沒聲地注視着岸上。陸統領三人不禁暗暗讚歎道:“這江南大鏢局果然名不虛傳,久經沙場,臨陣不怯不亂,氣勢沉穩不凡。看來劉大人果然有眼力!”又見岸上人馬奔騰,火把亂舞,夜色中刀光閃閃,劍影重重,竟有百幾十人。這些人分成兩起,一左一右,各有六七十來人。
左首一人大聲道:“樑當家的,這裡總共有九隻船,除了那隻大官船外,還有兩隻大帆船,雖比這官船又小了一點,但兩隻合起來只怕比這大官船油水還多。依我看呢,不如兩隻帆船和你們右邊的三隻小船歸你們,合有五隻船。這隻大官船和左邊這三隻小船歸我們,合有四隻船,兩不吃虧,你看如何?”
右首那姓樑的道:“石寨主,你可瞧明白了那官船上的旗號?這江南大鏢局可是天下有名的硬點子,正宗貨色喔。那方家的七星迴龍劍法名震
江湖。老弟若是應付不了,爲兄的可不忍見老弟橫屍劍下,少不得要過來幫襯幫襯的。”
那石寨主果然望了望船上的旗號,心知樑某也看中了這隻大官船,沉吟片刻,不知是他對江南大鏢局心有顧忌呢,還是對這姓樑的十分憚忌?只聽他頹然道:“好吧,我們便對過來分吧,那兩隻帆船和你那邊三隻小船歸我,這官船和這邊三隻小船歸你,唔,你看如何?”
那樑某道:“這可要仰仗老弟你了,哈哈,若是爲兄的應付不過來,也望老弟過來幫襯幫襯。”
石某人連聲道:“好說好說,樑當家的請便。”
雙方交換了位置,幾個嘍羅小廝迫不及待地揮刀上船,只聽鄰船哭喊連天,眼見得衆盜匪就要湧將上來,忽聽得有人陰森森地說:“什麼東西,在這裡礙手礙腳的?”只見衆強盜後面又悄然來了十六七人,這些人也不打火把,個個冷森森地立在那裡。
那石寨主驚道:“什麼人?來的哪路溜子?”
後面一人冷冷答道:“你咋呼什麼?都給我聽好了,別的船我們不管,要搶要擄儘可聽便,只是這隻官船卻誰也休想動他,聽到了麼?”
大約爲他的聲勢所懾,衆強人都怔了一會,那姓樑的喝道:“你們是什麼東西?敢到淮南地界來施威撒野?若是同道問路,江湖見紅,也該好言好語商量纔是。哼哼,若是憑了這點臭架子便敢在此耀武揚威,招搖撞騙,你大爺我便要叫你們知道天高地厚海水鹹。”
先前那人冷冷一笑,右手微微擡了擡,忽見兩道人影從他身後飛起,直襲那樑當家的。樑某身邊也掠起二人,迎將上去,只聽得呯叭山響,那二人片刻間給打得懵懵懂懂跌將過來,倒在樑某的腳邊。
樑某哼了一聲,道:“果然有些門道。老三老四,你們上!”話未落音,那老三老四已飛身而上。只見人影飛旋,風聲飆颯,斗的甚是激烈。忽聽一聲慘叫,一道人影橫飛而出,樑某這邊的人叫道:“好哇,三爺的掌法真是越來越精奇了!”不料話未落音,又一道人影重重跌將過來,火把照去,卻是那老四,只見他滿嘴血污,嘴裡唉唉呀呀的,不知所云,顯見傷勢甚重。那姓樑的一邊叫人喂藥纏傷,一邊恨道:“哼哼,端是了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