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婆裟,無數的光點灑落在地上,斑斑駁駁,一個身影從滿地的落葉上面飛速掠過,雁過留聲,他卻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甚至連在一旁覓食的鳥兒都像沒有感覺旁邊過去了一個人。
“各位,務必擒拿住此妖物,還我武林一個安靜!”一個看起來道貌岸然的老者,摸着自己白花花的鬍子慢條斯理的說道。
“盟主英明神武,吾等不及。此等妖物不除,將來必然是武林一害!”一個看起來十分粗獷,臉上盡顯傲慢之意的大漢,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一把把泛着冷冷寒光的大砍刀架在了脖子上,似乎見過了不少血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做了刀下亡魂。這搖頭擺腦的大漢雖然眼高於頂,但是在場的各位所謂的正派人士都不敢小看這個內心精細如機器一般的傢伙。
“好,吾等這就前去擒拿次此妖物,請盟主放心。”某位看起來頗有道士風範的長袍男說道。
“告辭。”
說罷,幾人飛快向先前那個身影掠過的方向追去。
穿過小樹林,豁然開朗,出現一片空曠之地,懸崖之上,隱隱有風聲作響。
一個負手而立的孤寂背影出現在前來的“武林豪傑”們的視線之中,在這雲霧繚繞,重巒疊嶂,大好山河的背景之下,這個背影竟然顯得無比高大,讓人覺得他是在睥睨天下,甚至讓他們止步於此,只能呆呆的仰望。
“慕輕酬!汝速速束手就擒,吾等也可留你個全屍!”那名看起來十分彪悍的漢子,看着慕輕酬,比劃了兩下在陽光的折射下泛着寒光的大砍刀,色厲內茬道。
“要殺便殺,廢話那麼多幹甚!”慕輕酬緩緩轉過身,略帶倨傲的擡起頭,一字一句的厲聲道。如衍利劍般的黑眸,蘊含着攝人心魄的寒意。那凜冽的殺意,直入扛刀大漢的心坎上,讓扛刀大漢如同心遭重擊。
扛刀大漢突然臉色鉅變,猛地後退了幾步,眼睛裡閃爍着驚懼的目光,把砍刀橫在自己面前,警惕的看着慕輕酬的一舉一動,以及每一個情緒的變化。
其他一等人也都是一個個拿出自己的武器,如臨大敵的看着慕輕酬。
“原來所謂的正道人士也不過是一羣鼠頭蛇尾的僞君子罷了,我這個邪道之人就站在爾等面前,你們卻連狗屁都不敢放一個!”慕輕酬輕蔑的掃視了一眼這些“正道人士”,嘴角勾起的滿是桀驁不馴的玩味笑容,濃濃的譏諷之意顯於言表。
“妖物!快快住嘴!否則,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身着道袍的男子,一抖手中的拂塵,似乎慕輕酬的生死,就如一隻小小的螻蟻,一踩便死,一切盡在他的手中。
“邢天師,何必和着小子講這麼多,直接殺了便是!”一個長得賊眉鼠眼的瘦小駝背男子,眼珠一轉,流裡流氣不懷好意的說道。
“是啊,邢天師,你出手便是了……”
“邢天師,你那麼厲害,還是速速幫武林兄弟們除去此妖物吧!”
邢天師自然知道慕輕酬的厲害,十步殺一人不在話下,更是隻身殺入弟子三千的炎祁門,先是取下炎祁門掌門的首級,掛在炎祁門大殿前的石柱之上示衆,然後
把炎祁門三千餘人在三日之內殺了個乾乾淨淨,據說有路人看到慕輕酬拎着滴血的長劍,翩然離去,一襲白衣卻是一絲血跡的猩紅色也沒有,白的就如那冰山上的雪蓮,冰冷而高貴。
邢天師此時聽到其他人畏畏縮縮,打算讓自己去做這誰當誰倒黴的出頭鳥,心裡自然不樂意,臉上也有些掛不住,臉色一沉,把心中的怒火都遷移到了慕輕酬的身上。
“慕輕酬,你殺孽太重,吾等若是不除你,你必將殘害更多的人,想來你化作厲鬼也找不到我們身上!”邢天師陰森森的看着慕輕酬,眼睛裡像是藏着一條毒蛇,吐着讓人作嘔信子,陰毒本質的內心被包裹在外表的一身道袍內。
“可笑,真是可笑,簡直是可笑至極!”慕輕酬冷冷的笑了笑,鄙夷的俯視這羣跳樑小醜一般演着一場各懷鬼胎的鬧劇。
“妖物!休得胡言!”扛刀大漢立刻對着慕輕酬出聲道,隨即又像想起什麼什麼似的,譏誚的說道:“也是,你個野雜種,自然沒什麼教養。若不是釜山掌門收留你,恐怕你早就餓死街頭了,可是你竟然殺了他!哼……”
“你知道什麼!”慕輕酬暴喝出口,打斷了扛刀大漢的話,額頭隱隱有猙獰的青筋暴起,連一張清秀的臉龐都因此變得有些扭曲。
“他還不如當初一劍殺了我!這些年來殺搶奪掠,那一樣見不得光的事情不都是他讓我做的!”慕輕酬恨恨的說道,狠狠的啐了一口,深痛惡絕夾雜着濃濃的恨意,說道。
“他甚至還想把顏兒用來當作醜惡交易的籌碼,我沒將他五馬分屍都是仁慈的了。這麼多年我爲他做的噁心勾當已經抵消了他對我所謂的恩情。而顏兒,我卻是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師兄,我沒想到竟然真的是你殺了他。”一個如同黃鶯出谷般清脆悅耳的聲音乍然響起。只見一位身着白色衣裙,面帶白色面紗的女子,從邢天師與扛刀大漢等人的身後,邁着蓮步,輕盈的顯露出了她那曼妙的身姿。
“顏兒!”慕輕酬本是古井無波的眼底,在見到這個女子之後竟然出現了強烈的波動,一抹激動的情緒浮現在他堅毅的臉龐,“顏兒”二字脫口而出。
“你太讓我失望了。”女子的聲音隔着面紗,但她那動人心絃的聲音,依舊傳遍了每一個角落,慕輕酬心裡的那本就繃緊了的心絃,輕輕的顫動了一下。
“顏兒,你這是什麼意思。”慕輕酬強壓下聲音中的那一絲顫抖,如同星辰般的眼睛死死的盯住女子,帶着一絲希冀。
“師兄。”女子有些不自然的別過頭去,似乎有些不敢與慕輕酬對視,有些於心不忍的說道:“你,還是自我了斷了吧。”
“你,還是自我了斷了吧……”
“自我了斷了吧……”
“了斷了吧……”
慕輕酬猛地向後退了幾步,擡起頭,一臉愕然,不可置信的看着女子面紗後姣好的容顏。感覺身體裡有什麼東西一下子被掏空了,周圍的空氣被稀釋了,讓他難以呼吸。
慕輕酬有些茫然的看着周圍的,似乎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在這白茫茫一片的混沌之中,
徒然的伸出雙手,想要抓住些什麼,卻終究無力的垂了下來。
有一個惡魔般誘惑的聲音在慕輕酬的腦海裡不斷迴盪着:“慕輕酬,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拋棄你了!”
“你就是個多餘的人!”
“你在他們的心裡連渣都不算!連你的女人都不要你了!”
“哈哈哈哈……你還在猶豫什麼!殺啊!殺他們個片甲不留!衝上去,用他們的鮮血來洗刷你的恥辱!”
仇恨,像一隻擇人而噬的洪荒猛獸,一點一點吞噬着慕輕酬僅剩的一點理智。靈臺不再是一片空明,如同霧霾,磨滅了慕輕酬心中的留戀與不捨。
“吾深知天地存千萬億載,怎不懂人苟活於世不過幾十春秋。汝等今日可是鐵心要置吾於死地,那吾便殺之!”
慕輕酬的聲音變得沙啞乾澀,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脣,變得妖異的血紅雙眸裡,沒有一絲感情的存在,溫度冰寒足可以凍結一個人的靈魂。
在邢天師和扛刀大漢驚悚的眼神注視之下,慕輕酬動了。
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形,在這懸崖之上,穿梭於這“武林豪傑”之間,留下道道殘影。其所到之處綻放朵朵紅蓮,長劍毫不留情的插入一個個肉體,揮劍,捅入,拔出,血濺長空。
慕輕酬一劍砍下邢天師的腦袋,一腳踹下懸崖,然後滿不在乎的甩了一下劍上的血跡,冷酷的勾起一絲弧度,看着近乎麻木的女子,輕佻的挑起女子的下巴,把臉湊近,讓女子能夠感覺到他呼出的溫熱氣息,邪惡的笑道:“顏大小姐,你快來殺我啊,我這個殺父仇人和邪道人士站到你面前,就等着你拿着手裡我給你鍛造的那把西顏劍插入我的心臟!桀桀。”
“你當真我不敢殺你嗎?”女子仰頭,有些艱難的說出這句話,對上慕輕酬的血眸,平靜的眼神之下是一抹近乎絕望的痛心。
“怎麼會?顏大小姐是武林之中人人皆知的仙子,爲了武林,就算是殺了罪惡滔天的師兄又算得了什麼?”慕輕酬饒有興趣的看着女子纖秀的手中緊握的細劍。
“慕輕酬,你無可救藥了!”女子看着慕輕酬的樣子,傷心欲絕,欲要一劍結果慕輕酬,卻遲遲下不去手。
慕輕酬呵呵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女子的劍刃,插入了自己的心臟,鮮血,如同泉涌,從傷口汩汩流出。
慕輕酬冷哼一聲,退到了懸崖邊緣,冷冽的風灌進他的衣服裡,發出“瑟瑟”的聲音,背後,便是使人墜入便屍骨無存的萬丈深淵。
對於慕輕酬的情誼最終敵不過從小灌輸的“正派”思想與殺父之仇,女子一咬銀牙,調動全身真氣嚮慕輕酬揮出一道掌風。
慕輕酬體內的真氣早已經在剛纔的戰鬥中枯竭,又負傷嚴重,對於迎面而來的掌風避無可避,只能蒼白無力的一笑,眼角劃過一滴血淚,然後向後錯了一小步,身體從懸崖上跌落。
慕輕酬依稀記得,女子扔下了細劍,不顧一切的衝了上來,面紗脫落,臉上淚痕交錯,跪在懸崖邊,聲嘶力竭的哭喊着什麼。
慕輕酬有些嘲諷的閉上了雙眼,意識,終於模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