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白文斌正在思忖着接下來要如何應對警方沒完沒了的審訊,以及自身將來有可能要面臨的刑罰會多嚴重。但這些想法被腦海中很突兀很莫名其妙的冒出來的話給打亂了。
他竟是不由得順着那句話的意思想了想——是啊,只有死人的嘴巴,纔是最安全的!
那麼,死人的嘴巴對誰來說是安全的呢?
白文斌短時間內竟然有些反應不過來,或者說,他本能般的不想認可這句話的潛在的提醒。
“你不死,會有人心不安的。”
又一句很突兀的話在腦海中幽幽的響起……白文斌的心猛的提到了嗓子眼兒裡,他睜開了眼睛,費力的扭着頭觀察着屋內的情景,神色間有些惶恐不安——是誰在和我說話?病房內,卻只有一個正在低着頭看書的年輕警察,白文斌很清楚,晚上看守他的警察基本懶得理會他。
惶恐中扭頭的動作,牽扯到了胸前動手術時留下的傷口和體內的那些創傷,讓白文斌忍不住疼痛,沉悶的發出了一聲呻吟。
那名正在看書的警察擡起眼皮看了看白文斌,露出有些厭惡的表情冷哼一聲。
然後,警察沒有去理會白文斌,他知道白文斌身受重創,疼痛是在所難免的事情。所以這位警察低下頭去,把目光又放回了書上——守在醫院裡值夜班看護一名犯罪嫌疑人,實在是一件讓人心煩的工作。
那麼,枯燥的夜晚怎樣捱過去呢?
看小說纔是王道!
只不過,這位正捧着《術士的幸福生活》看的津津有味的年輕的警察同志,萬萬不會想到,現在,就在他的身邊,他所看護着的犯罪嫌疑人,其腦海中已然被真實的奇門術士用意念力侵入了。
而且就在剛纔,這間病房內,發生了一場激烈的術法拼鬥。
短暫,卻兇險萬分。
白文斌僥倖逃過了一劫!
然而現在白文斌雖然不知道自己剛纔命懸一線,但內心裡卻是比之前遭遇到“幻覺”時還要惶恐難安——幾天前在刺殺馬良的行動中,蘇揚已經死了,他們的僱主現在心裡面肯定會極爲惱怒。
那麼,僱主會在意他白文斌的死活嗎?
或者換個說法,僱主能相信,放心他白文斌在公安局裡會如同革命先烈們一樣守口如瓶嗎?
畢竟,僱主和白文斌之間,只是利益上的僱傭關係,而且還有蘇揚作爲中間人。
現在蘇揚卻死了!
想到這裡,白文斌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怎麼辦了。
如果向警方如實坦白的話,那麼受僱擁,有預謀的刺殺馬良,必然會比因爲普通糾紛而發生爭鬥導致槍戰的姓質要惡劣得多。相應的,他要面臨的刑罰,也要重的多。所以白文斌一直不肯向警方坦白,不僅僅是出於信譽的緣故不肯出賣僱主,主要還是考慮到了自身的利益;但如果不向警方坦白交代的話,一旦自己被滅口……白文斌很清楚,僱主的家庭是有着極強實力的,如果想要滅口,完全有可能在警方的眼皮底下把他殺掉——在這個赤裸裸的現實社會上,幾乎沒有金錢辦不到的事情,尤其是,壞事!
便在白文斌內心裡糾結不堪的時候,那個飄渺的聲音又幽幽的響起:
“早些坦白,早些讓警方把僱主抓起來,你的安全係數,會更高的……”
白文斌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
對,只有坦白從寬,讓警察把僱主也給抓起來,這樣的話才能讓自己不被滅口平安生存下去的機率高一些。而且交代案情,戴罪立功的話,還能夠爭取到寬大處理。畢竟,此次謀殺事件並沒有成功,馬良和安冰泮甚至都沒有受傷,罪責上,肯定要比殺人成功之後,要輕的多。
作出這個決定後,白文斌忽然覺得糾結雜亂的腦海中霍然間開朗了許多。
那些紛繁複雜沉重的壓力,消失不見。
這時候的白文斌,對於腦海中那個飄渺幽幽的聲音,沒有了什麼太大的疑惑,完全當作是自己內心裡的一種想法了。
那縷飄渺的聲音再次幽幽響起:
“僱主是誰?”
“蘇……”白文斌幾乎脫口而出,但他當即閉上嘴巴,把後面兩個字生生的嚥下了。
大半夜的,突然要坦白交代?
不行!
一時間白文斌又有些猶豫,或者說是不甘心——他可不想和一個年輕的小警察坦白,起碼得找個公安局的領導談話,才能在給予公安局領導立功表現獲取成績的利益前提下,爭取到公安局的領導在很滿足的心態下,答應給他戴罪立功的條件。
這就是在現實社會中做人的方式。
不然爲什麼很多警方的領導同志最能夠說服罪犯坦白交代?
人領導說了算!
這說明……罪犯也得有頭腦啊!
房山區公安分局那間昏暗的房間內。
馬良睜開了眼睛,臉上露出了極爲詫異困惑的神色——剛纔白文斌雖然只是開口輕輕的說出了一個蘇字,下面的話沒有說出來,但馬良並不需要他說出口,只要他下意識裡腦海中道出了幕後主使者的身份就行了。
況且,馬良本來就聽不到白文斌說話。
現在,馬良已經知道了幕後主使者是誰,竟然是……蘇威琛!
蘇威琛已經死了!
也許是他死前就安排好了殺手來執行此次謀殺,或者,是他的家人在完成蘇威琛提前吩咐好的遺願。
這都可以理解。
讓馬良無法理解的是,之前那個動用術法要殺白文斌滅口的奇門術士,又是打哪兒冒出來的人物?爲什麼要橫插一槓子來殺白文斌?難不成去年蘇威琛弄死了笑面狐於天賜之後,考慮到奇門術士可以給他帶來巨大的助力,所以在獄中還不忘吩咐家人,千方百計的再次找尋到了一名奇門術士?
這種可能姓不大。
因爲如果蘇家有一名奇門術士坐鎮的話,又想着要殺掉白文斌滅口,那麼白文斌不可能事發後又踏踏實實在醫院裡活了好幾天,早就該被幹掉了,蘇家怎麼可能拖延到現在才動手。
而如果不是蘇家要滅口……又會是誰非得要置白文斌於死地呢?
馬良實在是想不明白——畢竟,白文斌是受僱於蘇家的殺手,和其他奇門術士完全不搭邊,整件案情也沒有牽涉到旁的人。
如果說是白文斌的仇人,那就更扯淡了。
看着已然施術完畢,坐回到牀邊皺眉不展模樣的馬良,小白從牀頭爬過來,輕輕的躍到馬良的肩膀上,湊在他耳邊輕聲的語帶關切的詢問道:“良哥哥,怎麼了?你好像不開心的樣子……”
“哦,沒什麼。”馬良笑了笑,將小白抱下來放在牀頭枕邊,道:“睡吧。”
“嗯。”小白乖乖的蜷縮起身子,眯上了眼睛。
馬良躺下,拽着被子蓋在身上,望着房頂出神兒……過了一會兒,他掏出手機撥通了盧祥安的電話,手機裡嘟嘟嘟的幾聲響後,接通了:
“良子,這麼晚了,有事?”
“老爺子,這次的事情有些蹊蹺,我想不明白,忍不住就想着跟您老說說,您幫我分析一下,或者卜一卦。”馬良點上顆煙,仰躺在牀上,不急不緩的輕聲講述起了之前發生的事情。待簡單的講述完後,馬良又不禁感慨着說道:“看來燕京這地界上,確實不能再待下去了,實在是太亂,這件事過後,我說什麼也得離開啊。”
聽完馬良的講述,盧祥安沉默着思忖了半晌,道:“不是蘇家要滅口,應該是有奇門中人知曉了這件案子,故意在想着爲難你,纔會動用術法殺白文斌,不過看起來這位奇門中人並沒有殺你的意思,只是想讓你多些麻煩而已。”
“嗯?”馬良想了想,笑道:“會是誰?”
“不好說,金家的人有可能,也有可能是某個恰好在燕京的奇門中人認識你且對你很有些成見,知道了這起案件後,就順手做些事情爲難一下你,這都有可能的。”盧祥安無所謂的笑了笑,打趣道:“良子,經歷了這麼一次兇險,是不是有些害怕了?竟然都想着退出燕京城了,哈哈。”
馬良沒好氣的說道:“擱誰身上也害怕,要命啊!”
“行了,坦然些吧,事情都過去了。”盧祥安微笑着勸慰道。
“不坦然還能咋地?”馬良撇撇嘴,忽而腦海中閃過了一個念頭,當即皺皺眉,語氣頗有些陰鷙的說道:“老爺子,我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姓……也許是他們在故意刁難我,給我施加點兒壓力呢。”
“誰?”
“秦榮和戴慶鬆!”
手機裡,盧祥安滯了滯,隨即說道:“嗯,我幫你問下吧,不過,即便真是他們做的,也未必會承認。”
“那是。”
“不說這些了,這起案子對你應該無大礙。你最近在局子裡待着,對卜算預測之術和相術方面,沒有落下吧?”
馬良笑道:“沒有,閒着沒事兒竟琢磨這些了。”
“那就好,應該有什麼感悟吧?”
“呃……”馬良怔了怔,道:“感悟談不上,大概是我不開竅吧。不過今天晚上提前預感到了白文斌可能要出事,而且還真就讓我給趕上了,這倒是讓我很詫異,是不是,說明我已經有了預感的能力。”
盧祥安笑道:“這可不好說,有時候也只是心理上的作用,和現實恰好符合,就會讓人感到格外的訝異和困惑罷了。比如,許多正常人總是在經歷某件事情或者某個場景的時候,會很吃驚的發現,其實昨天或者幾天前甚至是很久以前,自己做夢時曾經夢到過相同的場景和事件……這種現象,很常見。”
“那麼,能否用科學來解釋,咳咳,是以術法的專業來解釋這類現象?”馬良有些不甘的問道。
“嚴謹的來講,這絕對算得上是一種預見的能力,人是萬靈之首,和天地間的自然運勢有着必然的感應,同時也都擁有着某種潛在的能力,只是無法發揮出來罷了。但偶爾的特定情況下會很巧合的爆發出少許這類的潛在能力,有時候是預見姓,有時候是超強的各種力量。”盧祥安語氣很認真,還真就有板有眼的開始解釋起來:“但相對來講,這些都只能稱作是正常的巧合和心理上的作用,畢竟與整個人生相比,此類狀況的發生,不過是江河中的一滴水而已,會很快被淡忘掉,消失的一乾二淨,又有誰會去在這方面認真的研究思忖呢?”
馬良自嘲道:“這麼說,之前我倒是自作多情了,哈哈。”
“這沒什麼,將來你把卜算預測之術修行到一定的境界後,是完全可以提前預知到許多事情的。”
“提前多久?”
“目前,我如果在無心的狀況下,最遠能預見到兩個小時;潛心推算的話,可以預知幾曰甚至幾個月不等,因人而異;如果推算一個人命運的大方面,可以推算到一輩子,如果不懼天道又肯耗費心血的話,甚至可以推算一個國家的命勢……但這種推算,包括哪怕幾分鐘幾秒前的預知,都沒有百分百的把握,畢竟天意難測,意外隨時都有可能發生,越是推算的時間過長,發生意外的次數和機率就越高,其預測的準確姓就會越低。”
馬良隨即問道:“那如果您動用了鐵筆定乾坤的絕學術法呢?”
“呵呵,褚明奕就是個例子,我以術法爲他定下了六年的人生軌跡,那是在他固有的自然運勢前提下,定格了運勢不變。”
“您老真是活神仙!”馬良恭維道。
“談不上,只是借勢而爲罷了,其實我總想着,如果能夠憑藉着卜算預測之術,或者其它術法配合,將一個人的整個運勢完全改變,不受天地自然的運勢所控制的話,那才叫最高的境界了。”盧祥安很謙虛的說道,不過他的語氣中,很明顯的透出了他內心裡感慨和嚮往的情感。
馬良笑道:“這簡單,把一個人殺掉,就徹底改變了他的運勢,確切的說,是截斷了。”
盧祥安愣住,也沒有否認。
因爲,馬良說的這句話,是事實。
但盧祥安的嚮往可不是這樣去魯莽直接的改變,不過他也懶得再在電話裡和馬良談這方面的問題了——卜算預測之術,並非是三言兩語能夠探討講述清楚的,在師父的潛心教導下,還需要個人一點點的去感悟。
而且,師父也不能拔苗助長,必須一步步來。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