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說,我們能夠容忍這一切嗎?”
“當然不能!”幾個手中拎着麥酒罈子的傢伙湊趣的高呼道,然後這聲音開始變得紛亂嘈雜,“我們能夠容忍這一切嗎?”“不能!”“我們會乖乖的服從他們的無理要求嗎?”“不會!”“那麼,我們該怎麼做?”“保衛自己的家園!”“女神與我們同在!”“喔噢!”
場面變得越發的混亂了,其實大部分人並不管真相到底是如何,他們只是想宣泄從戰爭開始之後便在他們心中累積的不滿而已,本應該在一開始的時候便受到制止的,這種類似煽動演說的集會,因爲幾乎關係到所有人的利益而就這樣繼續了下去,人羣越來越密集,原本寬敞的小廣場也變得水泄不通起來。隨着演講詩人的股東,不斷地呼喊一些口號,還拉着平時有點交情的人一起喊,把聲勢弄得越來越大。
在人多勢衆地心理安慰下,很多原本只是來看看的人們也開始加入了呼喊的行列中去。原本應該來進行維護和驅趕工作的城衛軍完全沒有履行他們職責的意思……實際上有十幾個城衛軍此刻正混在人羣中義憤填膺,或者跟他們的叔叔阿姨,老爹老孃之類的一起興奮的狂呼亂叫。
“在那裡聚集的平民,你們的行爲已經對於城市的治安造成了阻礙,請儘速離開……”
真正的執法者終於出現了——一小隊聖武士出現在街角,開始向着人羣高聲喊話,可惜已經開始陷入莫名興奮中的人羣根本沒有聽從他們意見的興趣……不過人羣倒是確實安靜了一下——那個領頭人這個時候似乎更加高興出現了一些可供他嘲諷的對象。
“看啊看啊,我們的英雄們出現了……嘖嘖,真是鮮亮的裝束啊,只是我很奇怪,你們到底在這裡做什麼?難道是已經找到了平民失蹤的線索,還是說你們已經解除了周圍康納利維斯叛軍的威脅,是來這裡向我們報告勝利的消息的?”詩人陰陽怪氣的語調絲毫不留餘地,也立刻激起了圍觀者的一陣鬨笑。場面一時之間更加混亂起來。
“我再重複一遍,你們的行爲已經對於城市的治安造成了阻礙,請儘速離開……否則的話,我們將動用一定限度的武力。”
不斷重複着內容類似的詞句,聖武士的隊長露出了棘手的表情,對於這種聚衆煽動民衆的人物,按照原本的應對方式,動用武力驅逐也並非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但是聖武士們畢竟不是城衛軍那樣的無所顧忌之輩,不可能隨意的讓民衆受傷……更何況眼前這幫子人也並非是一般的市民,十個裡倒有六七個呼喊着艾瓦梅爾的神名——對於這個剛剛得到主神承認的神祗,儘管大多數的聖武士都有些嗤之以鼻,但那畢竟是神祗親自下達的旨意,如果處理方式上出現了問題,就變成了宗教之間的摩擦……說不定真的會引發神祗的震怒。
“動用武力?我沒有聽錯吧?你們是不是搞錯了自己的身份了?”這種有所顧忌的心態很快便被對方察覺了,領頭的詩人大聲疾呼:“捫心自問吧,你們身上的鎧甲,手中的長劍有哪一樣是你們自己的努力換來的?他們不是應該用在打擊邪惡的事業上嗎?莫非信徒們爲三神奉獻上他們的虔誠,被你們這樣的傢伙們用作了炫耀自己的本錢?”
“卡倫城是最佳的防衛地點?別開玩笑了!叛軍的據點近在咫尺,你們爲何不去收復?既然你們的本職就是防衛神殿,那麼現在菲尼克斯幾乎已經有一半的三神神殿淪陷在了康納利維斯叛軍的手中,你們爲何沒有采取半點光復的行動?”吟遊詩人的聲音中帶着一點韻律的味道,然後發出一個無情的嘲諷:“啊啊,是害怕了吧,你們這羣只會對着民衆耀武揚威的傢伙們!”
“這幫膽怯的貴族走狗,只會欺壓平民!他們根本就沒想過要爲了我們做什麼……跟那些叛軍也沒有什麼兩樣!”
“這羣懦弱的走狗!”
幾個混在羣衆之中的有心人開始喊出帶點針對性的口號,而已經開始失去判斷力的人們盲目地跟着叫喊起來,隨後不知道是誰推了誰,總之龐大的隊伍開始向前移動起來。向着那一小隊聖武士壓了過去!
場面開會時變得混亂了,這個時候高聲的喊喝已經被置若罔聞,聖武士們也只能自保……刺耳的鋼鐵摩擦音讓涌動的人羣停滯了一下,那些閃亮的長劍雖然數目不多,但森森的寒光還是足夠刺激人的自我保護意識的。
“不用害怕他們!即使是三神也不會原諒他們的懦弱!我們纔是正義的!”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然後人羣中突然丟出幾塊泥巴和石頭來,在聖武士的盾牌和盔甲上撞出叮噹的聲響!這個舉動卻提醒了周圍正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的羣衆們,於是十幾秒鐘之後,無數的雜物如同下雨一樣,毫不客氣地向着聖武士們飛來。聖武士們只能後退了幾步,嚴陣以待的舉起了盾牌。
這個小小的勝利似乎刺激了民衆們的某種神經,他們彷彿受到了鼓勵一般的歡呼起來,後排的人們也都向前涌去,準備用手中的雜物來宣泄自己的怨氣,被他們一擠,前排的人頓時身不由己地向着前方涌去!
“住手!”
清脆的高聲傳進每一個人的耳朵,瞬間竟然讓紛亂的場面出現了一刻的寂靜,薇拉妮卡的身影出現在那一小隊聖武士身後,她隨手揮動了手中的戰錘,於是隨着一陣如花的光雨,一道憑空升起的光之牆壁便將兩邊的人隔離開來,前排的人們頓時撞在了這面無形而堅硬的牆壁上,紛紛發出痛呼,高聲叫嚷着讓後邊的人不要再推,場面一時混亂之極。
……
“你說什麼?使用神術造成了民衆的傷亡?”一個沙漏的時間之後,卡倫城三神神殿之中傳出了一聲惱怒的低吼。
“薇拉妮卡閣下也是爲了阻止那些暴亂的平民可能對於聖武士小隊造成的衝擊,只不過他們的人數太多,因此產生了一些推擠和踩踏的傷者……有個體弱的老人因爲摔倒時撞到了頭而當場死亡了。”聖武士的領導者,擁有着萬年不變面孔的戴阿蒙爵士沉聲開口道:“因爲場面過於混亂,我們即使有心救治也沒法即使發現傷者,不過現在那個煽動鬧事的人物已經被我們逮捕……”
“胡鬧!你們抓他做什麼,想要給那些民衆們留下口實?你難道看不出來,這是個徹頭徹尾的陰謀嗎?”發出了一個不符合身份和一貫氣質的氣惱吼叫,阿斯塔特的眉頭緊皺,連潔白的鬍鬚也隨之顫抖:“立刻把他放了……不,是給城衛軍交由城主處理,從城衛軍中找人進行交接,我們的人從頭至尾不可以再參與這件事情!”
“難道就這樣讓那些胡言亂語的傢伙逍遙在外嗎?他們不單詆譭神殿的決策,甚至在散播着漫無邊際的謠言,肆意的侮辱和謾罵我們所有的高層人員!這樣下去,三神的威信何在?”站在一旁的事件的主要責任人毫不猶豫的開口道,似乎完全沒有顧及到自己之前做出的事情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還有,那個傢伙根本就是那個什麼艾瓦梅爾派來的奸細!他們看來早就知道我們遷徙居民會對他們造成什麼影響,因此纔會使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加以阻止!如果不打擊一下他們的氣焰,說不定他們還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理所當然的凜然氣勢讓老主教臉上的鐵青幾乎從銀色的鬚髯之下透漏出來,只不過沉寂了片刻之後,他搖了搖頭,表情漸漸由搵怒轉變成爲無可奈何的苦笑。
“確實,能夠作這種事情的只有那個女神的信徒,這是他們對於我們的壓制進行的一次反擊。但是這個時候我們參與其中無疑是最爲不合適的……”老人緩緩開口道:“那個名爲卡恩的年輕人。是個相當具有智計的人物,他所做的事情看似雜亂,但事實上都非常有計劃。尤其是在這種民心向背的狀況下,我們這些人力很難動搖他們的基礎,唯一能夠利用的,就只有他們尚爲淺薄的根基。”
“難道就只能這樣看着他們詆譭我們,將那些無辜卻又無知的平民們拉進他們的那個教會之中嗎?難道我神就打算這樣承認那個原本叛徒的存在成爲一位真正的神祗?這簡直……”這個解釋顯然不能令女牧師感到滿意,她憤憤的打斷了老牧師的話,然後卻又被老牧師擡起的目光所打斷。
“民衆這種生物……他們能夠做到的,就只有散播並相信毫無根據的流言蜚語,他們就像一羣已經失去野性和獠牙的家養犬,只敢窩在溫暖明亮的狗窩中對着外面罪惡滋生的黑夜吠叫,卻連一步也不敢邁出去。”
“這是一句貴族們喜歡的箴言,雖然對於那些善良的民衆確實是個侮辱,但是卻也說出了一定的道理。”老法師頓了頓,繼續道:“無聊的傳言除了恐慌,並不會帶來真正意義上的利益……我們現在只需要等待一場勝利,不管是獅鷲的主動進攻,還是我們進行的行動,只要一場勝利,便可以徹地扭轉我們在於民衆輿論之中的不利地位……而這場勝利應該並不會太遙遠,準確的說,米雅莉女皇陛下很快就會給予我們勝利所必要的條件。我們需要的,只是等待而已……”
或者是那個尊貴的名字引發了某些思緒,薇拉妮卡陷入了一個短暫的沉思,但一旁的戴阿蒙爵士卻提出了一個令主教猊下的眉頭皺的更緊的消息。
“另外,這一次的行動中,我們又有一名聖武士失蹤,現場的民衆是否有失蹤者還不清楚……”
“不過,不用擔心,這一次我在小喬納森身上釋放了一個追蹤法術,很快我們就可以找到那個造成一系列失蹤案的傢伙!咦?正好啊……”女牧師再一次開口道,繼而伸手掏出一片晶瑩的水晶,隨着話音的落下,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一片光影之中,只留下尚未消散的聲音:“我馬上就抓他回來……”
……
“這種造成失蹤的手法,還真是巧妙……”
康斯坦丁喃喃的自語道,扭曲的光影在周圍環繞着,將他的身影完全隱藏在一顆樹木的陰影之中,而就在他視線的盡頭,一條黑暗的小巷之中,一點點的銀光正在悄然閃爍。
那是一套聖武士的那種漂亮的全身甲,只是它現在已經被從他的主人身上解了下來,極其小心的掩埋進小巷的雜物堆之中,用一盆泥土仔細的埋沒起來,正在進行這一切的,是個一個穿着一身粗麻布衣的矮小平民……實際上他不過是個還沒有成年的小傢伙,充其量不過十四五歲的臉上甚至還帶着一絲的稚氣——但是從人身上剝下盔甲的動作卻極爲有條不紊。
就在幾分鐘之前,這個年輕人攔住了這位正在急匆匆的趕往廣場的聖武士,交談之中,似乎是準備要告訴他一些什麼,但是當那個聖武士彎腰聽取的時候,一道耀眼的藍光驟然從對方的手上迸發出來,着力點非常巧妙地選擇了人體最爲脆弱的後頸,於是那個倒黴的執法者連哼也沒能哼出一聲,便就此軟軟的倒伏了下去!
甚至連注視着這一幕的康斯坦丁,都有些佩服這個傢伙的膽量——這條小巷一街之隔的旁邊,就是紛亂的廣場,此刻一隊聖武士們正在和一羣喊着口號的平民們相持,嘈雜的語聲幾乎讓整個卡倫城都沸騰了……但也正是因爲如此,誰也沒有留意這條短短的小巷之中,一個聖武士竟然會被一個小孩子擊倒了。
不過片刻之間,那個犧牲品已經只剩下了身上的麻布短衣,然後小孩子背起他,用一根麻繩在自己身上紮了兩圈,再從一邊拉起一塊髒兮兮的蓋布,覆上身體,兩個人就此變成了一個被包裹在一塊寬大破布中的流浪漢,除了微駝的身形和較爲纖細的雙腿之外,很難看出任何的破綻。
然後,這個人影搖搖晃晃的走出了街巷,就那樣大搖大擺的穿過凌亂的人羣,甚至就與幾個聖武士擦肩而過,但是後者卻絲毫沒有察覺他們的同伴正在瀕臨消失。
在卡倫城的小巷之中繞了幾圈之後,這個“人”來到了一棟鐵匠鋪的後面,那裡似乎是鐵匠用來堆放一些收購來準備回爐材料的地方,一圈圍欄之中堆滿了破爛——折斷的巨劍,有洞的盾牌,缺胳膊少腿破破爛爛的盔甲,亂七八糟的散發着令人作嘔的鐵鏽氣味兒,而那個人卻毫不猶豫的翻過那低矮的牆壁,一頭鑽進了中間幾乎快要倒塌的木板棚子裡。
卸下身上那個倒黴的犧牲品,那個小孩子再一次在他的脖頸補上了一記電擊,然後慢條斯理的開始搬動木板棚裡的幾件東西——一塊爛了一半的盾牌,撕裂的鎖環甲和一柄長劍……將之小心的移動到一張幾乎已經倒塌的牀鋪邊上,然後再拉開一張卷軸,塞進幾件東西圍成的圈子中。繼而撒出一捧閃爍的粉末。
粉末彷彿水汽一般緩緩消融了……然後,一道電光迸發起來,青白色的電芒在看似完全沒有聯繫的幾件東西上跳躍着,繼而在輕微的嘶嘶聲之中向上迸發,勾勒成爲漂亮的圓弧,橢圓形的藍色平面延展開來,其中原本的景色開始被另外的幻境取代。
這一切讓在從板壁的縫隙投射進的目光閃爍了一下——那是一個傳送法陣,與傳送術相比,傳送法陣的特點就是穩定,雖然製造的價格不菲,但是卻可以循環利用,而每次使用時並不需要再次定位座標等等,只要加諸精神力就可以了,而且也不限制使用人數。
只不過眼前的這個,是巧妙地將整幅的法陣分拆成爲幾個部分,分別刻蝕,需要使用的時候將之排列,然後補充上作爲魔力源的寶石而形成的,這樣一來,即使是有人注意到這個地方,也很難從那分成了幾塊,毫無魔力波動的東西上看出什麼端倪。
耗費了這樣的力氣,只爲了綁架幾個聖武士,似乎有些不值啊……
少年這個時候已經再次背起那個倒黴的聖武士,跨進了那閃爍的光門,光影閃爍之間,人影都已消失,只剩下一陣奇異的力量,將地上原本組合的物品各自迴歸原位……只是隨着那個的身影消失其上,一道灰色的影子閃了閃,幾乎是貼着他一般,竄進了那扇傳送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