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神的銳目……不過是憑藉個人意志調用奧術的能量,即使中間多了一個神祗爲中介也不會讓這能量變得高級……這種偵測邪惡,偵測謊言之類的神術,不過是低階的小手段,並不能夠作爲百分之百的準則,尤其是菲尼克斯的法師地位本就在貴族之上,即使殺了人,只要不是貴族,得到的所謂懲罰也就是象徵性的服上一段時間的勞役之類的東西,如果是高階法師,執法機構甚至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沒有發生過。
漆黑的流光在長袍之外微微翻卷,下一刻,那縈繞在身周的刺目紅光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這愚蠢而又邪惡的法師,以爲遮蓋了外表,就能夠掩飾你的惡行嗎?白日做夢!你到底用了什麼手段,讓那樣楚楚可憐而又可愛無暇的一位小姐憑空消失的?你將她囚禁到了什麼地方?以最快的速度將她釋放,你還有機會選擇一個正常的死亡方式,否則的話,我就要讓聖焰燒盡你那卑怯的靈魂!”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別想裝傻!我說的是你剛剛將之……憑空消失的,那位擁有着紫色眼瞳和紫色長髮的美麗小姐!”
“你……確定你沒有用錯了稱謂?更何況,什麼叫做釋放……說的好像我綁架她一樣。”
康斯坦丁愕然皺了皺眉頭。這個莫名其妙的傢伙看上去不只是正義春發的過頭,簡直有點瘋癲……雖然說三神神殿經常出產這種東西,不過如此極品的他倒還是頭一次遇到——被他收進法師塔的人,只有莎莉莎是紫色的頭髮……只是,即使確實比大多數人類的最高壽命還要年長,但欲魔小姐的外表似乎還不到用美麗小姐這個詞彙來稱謂的程度吧?極其量的話,似乎可愛女孩兒的說法還更合適一點兒。
至於說拯救……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一個聖武士要從人類手中拯救一隻欲魔?聽起來跟帕梅拉有家國概念也差不多啊……
“你當然就是在綁架!別以爲使用了卑劣的魔法,便可以欺瞞所有人的眼睛!不,即使你矇蔽了所有人的目光,也不可能矇蔽我神睿智的視線!勇者之王可以洞悉所有的陰謀,在他面前,一切邪惡都無所遁形!”
“你是不是沒聽說過什麼叫做同伴啊?”
“不要再耍弄你那狡詐的喉舌!你……我絕不會放過你這個褻瀆美麗女士的邪惡存在,以勇者之王的名義,我要將你碎屍萬段!讓你再也不能爲惡於這個世間!”
術士忽然感覺一種無力從心頭升起——如果評價一個職業在人們心中不可磨滅的特點,那麼聖武士的囉嗦恐怕,不,一定是榜上有名的,他們之中的大部分人似乎總是喜歡用言語來強化自己的信念,表明自己的理想,再加上對於神祗的頌詞,對於敵人的憤慨與職責,聖武士的戰鬥可能比一名法師還要更加耗費嘴皮子——就像眼前這個傢伙,他的語言能力說不定還要在康斯坦丁之上。而那個胡攪蠻纏而又不死不休的勁頭兒,更是足夠讓蠻牛也讓路。
從他衣襟上彆着的一枚精緻的小小徽章判斷,顯然在聖武士的身份之外,他還有個似乎很顯赫的貴族身份……大概也就是因爲如此,他纔會這種表現——即是貴族,又成爲了人人敬仰的聖武士,再加上長相也算不錯,環境便太過優渥,因此心中的驕狂稚氣便會成倍增長,只道世上全以他們自己爲中心,行事都以自己的道理爲重,根本就不去想別人如何。
對於這樣的糊塗蛋加二百五,康斯坦丁簡直懶得再跟他多說些什麼,他划動了一下手指,於是一陣流光便開始覆蓋他的身體——跟瘋狗對吠無疑太過愚蠢。而且在克蘭菲爾德這樣的人類大城,跟一個聖武士當街發生些齷齪的話,總是會有些不明真相的圍觀羣衆正義心爆棚,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更何況現在已經足夠惹人矚目,還是一走了之算了。
只是對方看來並不想要就此了事。
“別想逃!”就在高等傳送術即將生效的剎那,聖武士的身形竟然由極靜驟然轉爲急動!爆散的白光拉成長幕,一跨步之間,他竟然便衝過了三十呎的範圍,手中長劍直指向術士的咽喉!
長劍擊中目標,發出卡的一聲輕響。
當然,這樣的一劍並不可能是真正擊中康斯坦丁——早在劍鋒碰觸到術士身體的一尺之前,透明的力場護盾就已經將之偏斜到了一邊……只不過這攻擊讓術士心中意動,於是高等傳送術的效果也就隨之解除了,覆蓋身周,即將變動的空間靜置下來。
而對方的攻擊卻連綿不斷,叮叮噹噹,連續四次攻擊接連擊中力場護盾,四濺的火花之中,竟然將那透明的護罩撞擊的一陣搖晃!
他的劍術和力量顯然都是相當的不錯錯的,手中的長劍打造精緻,質地細密,是一柄良好的近戰武器,腳步也同樣進退有度,甚至神術的祈禱和戰鬥的銜接也中規中距,這樣的一個聖武士,完全可以入選神聖騎士團,而普通的傭兵恐怕即使三五成羣也不是他的對手,稱得上是一位少年英才,青年俊才。
可惜他的運氣實在太糟,因爲直到此刻,他還沒有意識到他惹上的這個對手是個不折不扣的妖怪。
“謹代吾主勇者之王,給予邪惡應有的懲戒!”
護罩的晃動無疑激勵了聖武士,他高叫着,手中的長劍向那個可惡的惡魔接連攻擊,但是接下來奇異的事情發生了,他一次的攻擊莫名的偏轉了方向,就像是手中的長劍被某種力量拉動,那旋轉的力道幾乎讓他自己摔倒在地!敵人向後退卻了,他試圖衝鋒,可是腳腕上傳來的力量卻讓他向前重重撲去!他揮舞雙臂找回平衡,卻發覺雙臂像灌了鉛一樣沉。就彷彿有一個無形的惡作劇怪物,在控制着他的一舉一動,讓他彷彿斷了線的木偶一般,在半空滑稽地做了幾個生硬的動作,最終轟然倒地。
當然,是臉朝下的。
“勇者之王護佑我,遠離邪惡的侵擾!”
聖武士掙扎着爬起身,一邊揮舞着手中華麗的長劍,一邊發出那種恐怖的巨聲嘶吼,不過這個舉動只是不耐煩的術士找到了其中的關鍵,他划動了一下手指,於是一記無形的重拳再次讓那個漂亮的臉蛋下面填上一道重重的烏青,也制止了他煩人的呼喝,而原本掛在聖武士的頸間的一枚護符也凌空飛起,落到了術士的手中。
“擴音術的護符?不,似乎還帶着一些別的效果,不過沒差……”
隨手掂量了一下這個戰利品,術士開始擊中精神,於是空氣中的奧術之力隱隱現形,一隻巨大的手掌不由分說的抓起那剛剛掙扎起來的聖武士的一條腿,重重的慣了下去!
這以歷史上最爲精擅近戰力場法術的大法師畢格拜名字命名的力場之手,在術士的手中用出來威力絕不下於同等大小的巨人之手,甚至還遠遠超過——抓住了人體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衝撞力足以匹敵一枚飛馳而來的千鈞巨石。人體在地面轟然撞出一股煙霧和無數碎石,清脆的喀嚓聲隨着撞擊的巨響傳出老遠,顯然是骨骼已經被撞擊力壓碎,但是術士絲毫沒有停手的意圖,他再次滑動了一下手掌,於是那個倒黴的正義使者便轟隆一聲,換了個邊再次將地面撞得更加凹陷!
“住手!”
十幾聲混合的吼叫從街道的一側傳來,而隨之而來的,卻是三道顯然是率先發動的烏黑光澤,術士的眼神微微縮了縮,叮噹的撞擊聲懷中,幾隻箭矢刺破了魔法的防護,卻在他面前被精金的彎刀點中,無力的落向地面,不過就在他另一隻手揮動了一下,畢格拜擒拿掌再次將那個聖武士揮向空中時,魔法的力量聳動了一下,繼而就此崩裂,將那倒黴的傢伙凌空甩了出去!
術士轉過視線,眉梢微微跳動了一下,注意到那從對面跑過來的一衆人。
一個引人矚目的傢伙,已經在怒吼中將那個倒黴蛋接在手中……
雖然南國的氣候稱不上嚴寒,但在這初冬的天氣裡,也很少有人象這樣赤裸着上身……他一身虯結的肌肉在陽光下閃爍,褐色的鬍鬚被編成了無數的小辮子。而更加引人矚目的無疑是他胸口上那個猙獰的青色熊頭紋身,還要腰上一條几乎有一呎的寬窄,在後面彆着兩柄利斧的腰帶,金色的腰帶上同樣鑄造着熊頭的紋樣,後面鋒銳的斧刃上折射着不祥的光澤。
他身後還有十幾名這種身材和裝備的壯漢……凌亂的鬍鬚加上絡腮鬍。象棕熊般的身體上紋着各式各樣兇猛野獸的刺青,除了澄黃的腰帶之外,他們全身的裝束便都只有一襲犢鼻褲,不過每個人都攜帶着奇特的圓盾和利斧。不過康斯坦丁注意的,是所有人身後那幾個包裹着厚厚的長袍的高個子,從身上那強烈的法術靈光來看,他們應該是幾個能力相當不錯的法師。
此時這個隊伍後面又有一人走上前,將一大團柔和的聖光籠在那個倒黴蛋的頭上,將他的小命從死亡線上生生拉了回來。
“這傢伙似乎有點來頭?”
對方的援助自然並非只是這樣一點而已,三個法師在出現伊始已經凝聚齊了三道凌厲的法術能量,只是這個等級的法師早就已經難不住康斯坦丁,不過是剛剛與他的目光接觸,周圍凝結的奧術之力就是一亂,儘管全力控制,但也同樣無法再凝集成型……
幸好這兩人都是經驗豐富,心中感覺不妙的同時,便已經將能量向着上空發射出去,那翻滾的奧術之球炸成了一大朵的雲霧,而剩餘的一個法師精神力要比他們好些,手中法術雖然凌亂但最終也塑造成型,不過術士只是隨手畫出一個符號,洶涌而至的力量便沿着相反的軌道行動,將這個剛剛發動的法術反制於無形中。
如果這時候放出一道火焰之牆,對方恐怕免不得要手忙腳亂,不過術士微微猶豫,並沒有就此追擊——這幾個人他當然應付有餘,但如果在這裡真的打了起來,必然會造成極大地聲勢,自己此行本是來要求解除那個通緝犯的身份,再造出大規模的殺傷來,反倒更加添亂。
“殿……閣下,您怎麼樣了?”
一羣人圍住那個可憐的傢伙,不過令人欣慰的是,與他們救助的人相比,這幫人顯然很聰明的……他們只是警惕的組成了防禦圈子,卻並沒有人想要向那個敵人進攻。
事實上有幾個傢伙試圖進攻,不過那三個法師卻在第一時間阻止了他們……成爲他們這個等級的法師,除了聰明的頭腦,鑽研的精神,同樣需要大量的戰鬥來理解法術的運行,對於對手的判斷正是戰鬥的第一要素……那個灰袍中的對手如此可怕,剛纔的攻防不過是轉瞬之間,但彷彿就是揮揮手,便已經放出了一個至少是七階的法術,接着甚至連動作都沒有,自己三個人同時使用的法術便全部被消解!
一個咒文都沒有唸誦,甚至連一個手勢都沒有作過,也不像是某種魔法道具的效果,能做到這一點的,除了傳說之中的大法師,可從來沒有聽說過還有別的存在……雖然對方那灰袍的兜帽下,露出的蒼白麪頰看上去並不是很適合這個稱呼,可是一個真正的法師又怎麼可能會僅靠自己的眼睛做出判斷?
“閣下,能否將這裡發生的事情告知?爲何要……爲何要用如此強烈的法術攻擊我們的這位同伴?”當然,即使謹慎,他們也並不會就此無聲無息的罷手……幾個簡單的交流之後,那名帶頭的大漢朗聲開口道。
這個疑問疑問帶回的是一聲冷笑:“爲什麼?我倒還想要問問你們,爲什麼將這個瘋子放到大街上,還突然跳出來,無緣無故的攻擊我?”
於是大漢的語聲滯了滯……他大概能夠猜出這其中的問題,可是想要說些什麼理由,卻又無法成語——如果是一個普通人,或者根本無需詢問,可是他的同伴判斷,眼前這個人物是個高明的法師——一個高明的法師即使是大貴族也是不敢隨意招惹的,畢竟法術能力千變萬化,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
即使有着幾十上百的高級護衛也不能完全保證安全,稍微疏神就有可能被對方所乘,所以如果真要的得罪了這種程度的人物,那麼就必然是個不死不休的局面,只是他們現在身處異地,招惹了這樣的一個對手,實在是個極大的麻煩。
可是怎麼辦?在事情沒有鬧到不可開交的狀態下,寒暄幾句,稍微賠禮道歉以期就此了結?……這也不失爲一個解決的辦法,但自己保護的這位人物的身份,又不可能容許他做出如此失禮的舉動。
“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語矇騙……他是個邪惡的惡魔!他……”
這個時候那位聖武士已經甦醒過來,他不住的掙扎着,似乎還想要給自己的一羣同伴發號施令,不過雖然已經經過了治療,但那幾下幾乎讓他雙肩,上臂和幾根肋骨的骨骼完全粉碎,神力的治療帶來的麻癢從內到外,即使是健壯的人物,一時半會兒之間也覺得全身酥軟,除了嚎叫之外,沒有什麼進攻的能力了。
“實在是抱歉,正如您所說的,我的同伴……他的頭腦正處於一種不大正常的狀態,我們願意奉上……金幣一千枚,作爲這件事情的賠禮,您看這件事情,是否能夠就此作罷?”大漢咬了咬牙,最終做出了決定。
“可以。”術士微微盍首。對方的掙扎他能夠猜測,不過卻完全沒興趣理會,以他現在的力量,這種事情已經不再是問題。
“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雜七雜八的喝問聲響起,姍姍來遲的城衛軍和聖武士們加入到對話之中……實際上也不能責怪他們的遲到,一切的事情發生,也不過耗費了一個沙漏刻度的時間而已,在這樣大城市的貧民區,他們的速度已經算是很迅捷了。
“沒有什麼……只是一點點小小的誤會……”
高壯的大漢於是上前,向領隊的城衛軍隊長低聲耳語幾句,然後就此離去,只是接過了一張皇家證券的康斯坦丁卻又被新來的一幫人阻攔下來。
“這位法師閣下,是否可以請您出示一下您的法師徽章?按照菲尼克斯帝國大法師塔指定的規則,戰爭期間所有沒有獲得高級法師徽章的法師,如果沒有明確的國別所屬,便需要在城市作出登記,以便進行管理,請您務必配合一下。而如果可以,帝國方面還會以優厚的價格,聘請您加入我們的法師塔……”
“聘請?什麼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