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這死丫頭又有什麼事情啊?負責菲尼克斯帝國整編第七十四師團整頓、訓練、編制事宜?……嗯?五千人?她想什麼呢,居然給我這個外人一支軍隊?不怕我哪天直接給帶跑了?七十四師團?這是哪個倒黴孩子給取得名字?還有這究竟是哪個師團?”
接過那張燙金的精緻羊皮紙,康斯坦丁撓了撓頭髮,隨口抱怨道。似乎絲毫沒有注意到這一連串自言自語的疑問,讓對面負責傳達旨意的那位帝國重臣臉上尷尬的笑容不住抽搐。
那張天價的通緝令已經因爲某個半脅迫一般的交易而從官方的記載之中消失,但是就連那張燙金的羊皮紙上所寫的任命,也是發給‘大法師維斯珀閣下’的。現在整個國家能夠稱呼康斯坦丁這個已經被宣傳成爲一個惡魔般禁忌名字的,其實也就寥寥數人——卡爾·卡薩克很幸運的是其中一位,但獲得這種‘殊榮’並非是他本身擁有什麼出衆的能力,堅硬的後臺,而純粹是因爲負責傳送旨意的這位帝國外務大臣,在康斯坦丁心中和跑腿的馬仔畫着等號。
“這個……康斯坦丁閣下,整編第七十四師團是帝國剛剛成立的一支新編軍團,由最新招募的精英兵員組建,直屬於女皇陛下統帥,軍團人數爲……五千人之衆。不過也正是由於此點,其指揮權不宜帝國各個領主閣下兼領……而閣下您少年英才,軍情練達,擁有帝國軍事學院學歷……所以鄙人,以及幾位大人共同建議,推薦您爲新軍長官。”措辭的困難和必須的強笑,讓帝國外務大臣的表情頗爲扭曲,他嚥了兩口唾沫,總算把這件絕對不算是什麼好事的任命解釋的像是個優差:“當然,這也不過是順勢而爲,畢竟這支新軍也是由於您的諫言才能順利成軍……”
“因爲我的諫言?我什麼時候說過那種東西了?”一番華麗卻沒頭沒腦的言辭讓術士再次愣了愣。兩天前的那一場與菲尼克斯帝國之間的,威逼躲過談判的交易算是成功,雖然最終取得的結果只有帝國單方面撤銷通緝令的一紙文書。或者是因爲心中的不甘,那位女皇陛下就此對於康斯坦汀來了個避而不見,不過該拿的好處她倒是一樣也沒落下。
上級動動嘴下級跑斷腿,無論在什麼位面,只要有官場的地方,這就是一條鐵律……拜這一對關係奇妙的男女所賜,帝國外務大臣的措辭手段和樂觀主義精神得到了相當的鍛鍊……現在似乎就算是上斷頭臺這種可怕事情,從卡爾·卡薩克先生說出來,似乎也是一件能夠讓當事人感到無比舒適的享受。
不過關於眼前這件事情,帝國外務大臣還是拐彎抹角的找了半天的詞彙,才終於說出了個大概。
奇異的番號自然只是個厄運女神的玩笑而已,不過關於這一支部隊的來歷,倒還真和康斯坦丁有點關係……
所謂的新軍,自然也就是那些剛剛半正式入伍的傭兵們組建……要說這位卡爾·卡薩克倒也算是從善如流的人物,或者是那個魅惑法術的效果太過強了一點?總之關於這些傭兵們的處理方式,康斯坦丁之前不過隨便做出了一個建議,他卻將之奉若圭臬,送走了這位法師之後,就已經下令將各個部隊的隊長抽離出去,另外找一處營地特別訓練,而這人質戰術的效果倒也立竿見影,原本的互相仇視摩擦之類的舉動,因爲沒了領頭人,加之實力基本均衡下來,便至多隻能泛起些小小的水花,成不了大浪了。
不過成績一旦上報之後,其中便又摻雜了一點別的官僚主義的問題。
既然這些傭兵的缺點已經消除,那麼他們戰鬥力上的優勢自然也就顯現了出來……正在苦於缺乏戰力的帝國上層立刻便開始着手抽調其中的精英力量——傭兵中忠實的骨幹力量,各個級別的隊長副隊長之流,能力出衆之輩被一批批的挑選出去,幾乎不過是兩天的時間,一支新近衛軍的雛形就已經出現。
但是新的問題再一次出現了。
減去了六成以上數目之後,剩餘的部分便成爲了一批不可造就的渣滓……其中大多數是些小傭兵團體之中實力不濟的人物,老的老小的小,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實力差強人意的刺兒頭,罪大惡極無法改善之輩……這一批人又一次成爲了一個麻煩。
於是,菲尼克斯帝國整編第七十四師團就此新鮮出爐。
“所以,他們是不是想說,反正那位閣下一句話就已經將解決了大半問題,所以這些人的訓練也應該難不住他?即使不行,反正也沒有什麼關係,最後推上戰場當炮灰就是了是吧?”皺着眉頭聽完外務大臣到最後已經演變成爲哭腔的一番表述,康斯坦丁有點哭笑不得。
難怪那位女皇陛下並不在意將這支人數如此之衆的部隊交到自己手上,看來她……不,應該是她背後的那位早就算計好了這支部隊根本一時半會兒之間無法形成正規的戰鬥力,留在手中也是無用,乾脆扔給自己隨便折騰……可是他們就不怕自己現在掌控的資源太過多了一些麼?
“還有,我如果是師團長了,那麼糧餉軍備駐地之類的東西都得我自己籌措了是吧?”
“這個……糧食還是由國家提供的……駐地也並沒有變動,還是在布萊克威爾堡……就是上次閣下曾經去視察的地方……抱歉,康斯坦丁閣下,我雖然曾經爲此向女皇陛下諫言,奈何,奈何,人微言輕……實在是……”少年臉上愈發詭異的微笑,讓卡爾·卡薩克的那個職業化的笑容越來越無法維持,腦筋轉了半天,他總算想起了某些算是好的事情:“不過除了少數幾位之外,隨軍的魔法團還是並沒有什麼變動的,當然,您的職權是絕對的,具體的繁雜工作,我們會安排能力優秀的參謀人員,因此這個……”
“倒也不必了……反正這支部隊的生殺大權是在我的手上,這一點確定就可以……”
卡爾·卡薩克的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周圍的空間似乎隨着兩扇巨大的門扉的開闔閃爍着,扭曲的變成遍佈着黑色鐵器與荊刺的牢獄,讓他的心臟驟然抽緊,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處言語不善,得罪了這可怕的人物。
實際上,這倒黴的責任本不應該由外務大臣來完成的……他本身只是個負責後勤和人才甄選的人,真正的負責人,應該是瓦奧萊特那個傢伙。只是據某個不爲人知的原因,這位密探頭子似乎跟眼前的可怕人物有什麼齷齪,於是在兩天前的那場見面之後,就居然來了個不知所蹤——當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互相對峙上,這位皇家密探的副長官也算是有些遊蕩者的能力底子,居然悄沒聲息的便逃走了……
但還沒有等到心中叫苦不迭的帝國外務大臣驚叫出聲,他已經出現在陽光下的布萊克威爾要塞中央,甚至連那嚴密的空間壁障都已經在幾百呎之外。
“你是這裡的長官?一會兒我會將一批人傳送到這裡,他們身穿紅色皮甲,人數在五十人左右,讓你的人注意不要把他們當成了敵人……”少年向着近在咫尺的一位聖武士開口道。
隨意的命令語氣讓身上帶着一條勳帶的聖武士頭領愣了愣,狐疑的審視着忽然出現在面前的這個灰袍人,布萊克威爾堡可不僅僅是個簡單的小城,這裡也是帝國陪都西北方最大的屏障之地——如果不是帝國外務大臣的就站在一旁,而能夠隨意越過空間屏障的施法者也絕非普通,對方兜帽陰影下露出的那半張年輕的過分的面孔足以讓他懷疑這是不是個因爲研習魔法而陷入瘋狂的可憐人。
但當視線下一瞬落在那個灰袍人胸口時,那小小的徽章上盛開的月見草與映襯的那一片紅色羽毛卻又讓聖武士徹底呆滯……他的大腦轉了半響,才驚覺那代表着對方崇高到可怕的身份——七片花瓣的徽章在整個帝國也只能用稀缺這個詞彙形容,即使身爲聖武士的他,也只在最近才得以與一枚帶着六片花瓣的徽章匆匆一晤,然後便必須爲那枚徽章前方大人物的身份而深深垂頭。而那刻蝕着鳳凰羽毛的七瓣月見,其中代表的意義無疑就連女皇陛下也得讓上三分,這座小城之中半是看守半是訓練的聖武士頭領自然也就不敢對於他的命令做出任何怨言……
“這裡出了什麼事情?”
做完了一番命令,康斯坦丁才注意到自己出現的時機似乎有些微妙——周圍的數百名傭兵們正排列出一個鬆散的陣型,似乎正在進行某種訓練,但是更多的倒像是在包圍……而就在他身後不遠處,一衆手持兵刃的傢伙正在虎視眈眈。
“正在教導這些新兵陣型的訓練,不過,他們不願意執行……”
聖武士恭敬地稟告,心中帶着一點解脫——陣列自然不只是爲了閱兵展示軍力。野外兩軍交戰的情況下,用於對付集羣的士兵才能發揮最大效用,一個方形長槍陣只要運用得當,對付同等數量的散兵遊勇根本不是問題,即使是重裝騎士之流的敵人,也能夠達到以三對一,甚至以二對一的程度……對於這些傭兵來說無疑是非常好的提升戰力的手段——他們的體格、經驗都已相當成熟,個人鍛鍊的成果這時進步會較慢,藉由陣形提升聯合作戰的戰力纔是最划算的投資。
只是這種陣法在傭兵看來根本就是廢物,他們的日常業務通常在山區和森林等地形複雜的地區,大型的陣列根本無法展開。出沒於平野之地的騎馬盜賊和野獸,根本不是步兵的雙腳跟得上的,通常都會採用隱蔽伏擊的方式或交給輕騎兵去追擊。因此隊列在他們眼中只是用來討好那些貴族的花架子。
“不想訓練隊形?可以,立刻報上名來,可以特批你們不用參加隊形訓練,直接傳送你們去哥頓河沿線參加對於獅鷲騎士的突襲,我可以保證你們絕對會英勇的爲國捐軀,那就不需要什麼陣形訓練了。反正留在這裡也只能浪費糧食而已,送去當敢死隊說不定還能拼掉幾個……”術士隱藏在兜帽中的眼睛閃爍了一下,然後從嘴角露出一個殘忍的微笑。
對於這支隊伍已經經過了一次抽調什麼的,他原本並不在意,因爲這些傭兵之中他所中意的人物,大多都不在最爲強悍的那一個梯隊之中,不過現在他卻發現樂觀的帝國外務大臣所省略的情況還有不少——既然忠誠於騎士團首領的骨幹人物都已經被抽調,那麼剩餘的除了廢物就應該還有一些自高自大,誰也不服的傢伙,這種玩意兒,無論到哪裡都是最大的禍亂根源。
“你他媽的憑什麼在這裡人五人六的發號施令?你他媽的算是個什麼東西啊?”
一衆傭兵面面相覷,然後爲首的壯碩劍士嘎嘎大笑,聲音甚是刺耳,笑聲中他已經舉起手中的大劍,一步邁出了七八尺的遠近!
他手中的大劍足有五尺餘長,寬厚的彷彿門板,能夠使用這樣的武器,他的身軀自然也是壯碩如山,配合上滿身的汗毛讓人不由得懷疑他擁有着獸人的血統。於是看上去身材只有他一半的弱小法師在出他面前越發孱弱,彷彿下一刻就會被他手中異常寬闊沉重的斬首大劍直接劈砍成爲兩半……當然,也有可能還沒有分開便被那沉重的兇器砸成肉泥。
“退後!否則的話軍法處置!”
聖武士們立刻緊張起來,在所有高階的傭兵都已經被抽離的情況下,這種有點能力的傢伙自然而然地擁有很高威望。尤其是這傢伙紅透了的眼睛和隨着狂笑聲噴薄,幾乎籠罩了幾尺範圍的酒氣,除了代表他此刻頭腦的狂亂,也說明了聖武士看守中的某些漏洞。
回答他們的是巨劍凌空發出的刺耳尖嘯,以及噴勃涌現的暗紅血漿。
周圍的空氣瞬間便已經有些凝滯……所有圍觀者瞪大眼睛,不能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那個矮小的施法者在一瞬間已經趨近,只是輕輕伸手,便奪下了大漢手中的巨劍,然後隨手一掄!於是那武器便毫不留情的撕裂它原本主人的半截身體,將他斜肩帶背的變成兩片!
進攻者的動作並不快,即使是能力不濟的傭兵也能看清,也沒有什麼架勢,彷彿就是隨意的揮動一根木棍,但這隨意的卻又精準的可怕,也強力的可怕,有點能力的人物心中不由自主的都開始盤算着自己能否躲開那一記搶奪——沒有人從擊退的或者正面爭奪角度去考慮問題,因爲那一記帶着嘶嚎般利嘯,撕裂了整個人體的揮劍動作,已經足夠說明那矮小的影子有多麼可怕的力量!
“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們的最高長官,我的目的,是挑出你們之中的渣滓……留下合適的人才。”
轉身掃視了一眼驚疑的人們,康斯坦丁微微冷笑,這簡直是萬年不變的老套路,想要壓服兵痞子,除了使用暴力讓他們認可之外,就沒有什麼好用的辦法,他們被肌肉填充的腦袋裡面,除了戰鬥就是戰鬥,誰的拳頭大,誰就是大爺。
“至於說我的標準,那很簡單,服從我的就是人才,剩餘的就是渣滓……他們的下場,就和這兩個玩意兒一樣。”
所有人的視線之中,術士微微伸手,毫不在意的抖動了一下手中的大劍,於是所有人便清楚了他所謂‘兩個’是什麼意思——那柄看上去堅厚耐用,剛剛還撕裂了一個人體的大劍,隨着他手腕的抖動哐啷啷斷裂,悽慘的變成爲四五節廢鐵墜落於地。
而在這個同時,一大片青黑出現在場地中央,讓所有人再次深沉的呼吸……那是一副副厚重的全身或者半身鎧甲,尖利的長槍和厚重的長刀巨劍,反射着陽光的青黑色澤,足以說明他們那上好的品質。而排滿了大片地面的數目,更是令他們看着那個人的眼神變得敬畏。
實際上那些兵器本體就顯示出驚人的訊息,他們之中不乏經驗豐富的老手,自然知道那些均勻的青光代表着的不僅僅是美觀……熔鑄兵器的缺點,就在於金屬溶液中的合金和雜質混在一起後很難徹底融合,總是多少會有些質地不均勻而影響強度。反覆加熱鍛打雖然可以改善使強度更加提升,但必需由熟練鐵匠耗費頗長工時,大量生產便成爲極困難的事。而面前這批武器,從各種跡象推斷應是鑄成後直接打磨光滑的,可是質地均勻的程度卻不在那些經過長時間錘鍛的貨色之下。
如果說這樣的上品武器在亂世之中稱得上最爲堅挺的寶藏,那麼面前這個人,無疑就是一隻擁有着寶庫的巨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