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沒什麼比死海這個名字更適合它。
擁有令人皺起眉頭的苦澀與腥鹹,只要超過一指深,便如無底一般幽深不可測。不見活物,沒有生機,刻着深淵烙印。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拍打着望海崖。
臨近主世界上午10點,理智值恢復滿值,透明橋等人將木板搬到船上,準備出發。
圍觀玩家有認出他們的,提議要一起航行,被透明橋婉拒。
航行絕非人越多越好,固然人多能讓理智值減少速度降低,甚至讓理智值不再降低乃至恢復,但目標太大是個大麻煩。
小魚從嘴邊經過或許懶得張嘴。一大羣就是另一說了。
而且並不保證玩家們會聽指揮。
君莫笑對於她拒絕有些不滿。在他看來人多總是好的。至於添麻煩……誰能比牧蘇惹得麻煩更大?
木板放置船頭,隨熾神推動邁上船,兩艘小船並肩搖晃着漂離沙灘。
起伏海面明明在將船往岸上推,然而兩條船依然向一個方向前進。
離岸幾十米後,透明橋等人發現最後一條木船跟隨出海,於不遠處墜在後面。
“他們在跟着我們。”聞香注意到後方那條離岸不遠的船。
船上坐着六名玩家,以稍慢一籌的速度跟隨着。
熾神頭也不回:“腿長在他們身上,想跟就跟吧。”
君莫笑則倍感開心,終於不用跟牧蘇同一條船。
上船前,位置被重新分配。君莫笑與透明橋互換了座位。
絕不是爲了平均一下智商。
離岸百米後,木船逐漸轉向左前方。直到船頭直指正東。
接下來是一段相安無事並枯燥的旅途。只是後面那條船並不那麼認爲,航行半個小時,那邊開始隱隱有爭吵聲傳來。
同時前方視線盡頭,薄霧出現於海面。
相比第一次的驚慌,衆人鎮定許多,也更有心情觀察霧海區域。
以霧爲邊界,近海與霧海出現一條分割線。分割線這一邊,死海微掀波浪。雖死氣沉沉但總有些海浪聲。
另一邊,幽暗如深淵的海水平靜泛不起波瀾,靜謐薄霧籠罩海面之上。
那裡屬於另一個世界。
隨之靠近,跟着他們的那條船騷動變大。那邊顯然第一次見到薄霧。
君莫笑莫名有了幾分優越感,連腰板都挺直幾分,轉頭望向身後,卻看到旁邊船上的牧蘇在用一種揶揄賤笑看着自己。眼神彷彿在說:我都知道哦,你的想法。
他漲紅着臉轉身僵直坐着。
“你們說……這水有多深……”聞香趴在船沿,伸出手掌,指尖觸碰海水,隨船劃過分界線。
牧蘇隨意應道:“你倒不如問問這水裡有什麼東西。”
“誒?!”聞香嚇得縮回手,幾分嬌怯:“裡面有東西嗎……”
“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這下面起碼幾千米,說沒東西你信嗎?”
“是魚還是……”
牧蘇聳肩:“誰知道,底下暗無天日的,怕不是隨便長着玩。”
鑑於牧蘇說的有一定可信的,透明橋與熾神都沒有出聲辯解。這無疑助長他的氣焰,嚷嚷着就要講故事。
透明橋忽然挑高眉頭:“再不老實就把你的地址告訴卡蓮。”
這比什麼都管用,牧蘇登時捂住嘴並做出拉拉鍊的動作。
“啊……?在說我嗎?”睡眼朦朧的卡蓮怔怔擡頭。
插曲過去,小船上空重歸寂靜。
無聲之中,薄霧之中,兩條船隻並列。尾跡悄無聲息向外蕩着波痕。
透明橋擔任警戒。每隔一陣便要掃視一週,注意周邊是否有讓理智值加速下降的存在。
另一條小船或許還跟在後面,但他們已經看不到了。薄霧籠罩周圍,能見度不足五十米。
一刻閒不下的牧蘇拿出門閂無聊划水玩。
於安靜中向前飄蕩。感到無所事事的透明橋託着下巴,下意識將目光落在牧蘇水中划動的門閂,並隨之移動。
直到——
手上溼滑的牧蘇一下沒抓穩,門閂滑落入水,連水花都沒濺起轉眼消失。
“吭……”透明橋嗓子傳出抑制不住的吭聲,她脣角輕扯,眼眸微彎帶上笑意。
然後便見牧蘇瞪着死魚眼望來。
笑意微斂去,透明橋說道:“你不會要怪在我身上吧。”
“嘁……”牧蘇一副被看破的樣子,將富江斧從腰間抽出。
【讓我們來砍點什麼吧!】
富江斧歡呼中,牧蘇拿起它半身探出船沿。
“你想用斧子把門閂撈上來?”透明橋好奇問,順着牧蘇的思考方式她想到了這種可能。
“你沒睡醒吧?”牧蘇一副看白癡的眼神,晃了晃手中富江斧:“拿斧頭撈門閂?你給我表演個試試?”
【牧蘇牧蘇,我有點頭暈】
透明橋脣角輕扯,微微平復心情後問:“那你要做什麼?”
牧蘇重新探到船外,用富江斧在船舷上門閂掉下去的位置刻了一道潛痕:“門閂是從這裡掉下去的,只要我在船上刻下痕跡,等到岸後下水去撈就能找到了。”
“……”
透明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終只能眼睜睜目睹牧蘇得意洋洋刻完,將富江斧揣回腰間。
算了。他沒想要跳海去找已經算最好的結果了。
透明橋如此安慰自己,環視一圈檢查周圍。
望向前方時,理智值忽然發生變化。
不是陡然減少,而是……理智值下降速度在回升。
怎麼回事?
她第一時間想到是否遇到了其他玩家。而緊接,船身猛地震動打消她的這道年頭。
另一條船如出一轍,仿若撞上什麼,從船頭水底散開漣漪。
或打瞌睡,或切出遊戲的其餘幾人驚醒,慌亂望向四周,隨即將目光落在趴在船頭,伸手觸摸的透明橋。
短髮垂下,死海不見倒影。透明橋手掌沁入冰涼海水緩慢向下,手腕即將陷入時,她摸到了堅物。
是岩石。
“摸到什麼了?”聞香小聲問,她看到透明橋手臂一滯。
“岩石。”透明橋吐出口氣,撐起身子眺望前方。
霧海依舊死寂。沒有陰影在薄霧中若隱若現。
她想了想,緩慢挪動身子到船頭,雙腳探入水下。
“等……”聞香焦急,正欲出聲勸阻。
就見透明橋已經雙腳踩在水下,雙手緩緩平伸向兩側保持平衡。
她的身體完全離開木船,站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