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來客
出現在眼前的這個人居然是當今的次輔,章太太的外叔祖黃體元。
“怎麼,不認得老夫?”
“孽子,還不快給曾外叔祖行禮問安。”
章延闓躬身:“下官章延闓見過次輔大人。”
黃體元聽得章延闓自稱下官,心裡曉得今日的說辭怕不是那麼的容易。都跟你把親戚的關係撇清,他要用官階壓他麼?
黃體元笑笑:“不必多禮。穎齋啊,你有什麼事就去吧,我同他說說話,不用你伺候。”
這是叫章老爺迴避。章老爺擔憂的看了兒子一眼。他的續絃雖說是次輔大人的外侄孫女,但自己同他見面的機會屈指可數,像這樣,到他家裡來,也是頭一次。卻不想是因爲章延闓而來。次輔大人見他是因爲他這些日子總盯着戶部的賬?這個孩子怎麼這般糊塗,張家的事皇上都沒辦法,他一個芝麻綠豆官兒犯得是什麼勁兒。
章老爺應將下來,卻是道:“還請外叔祖指點他一二。”
黃體元聽了這話又是一笑,他到是想提點,可是,對方卻不樂意。
“坐吧。”
章延闓只是躬身表示謝意,卻沒坐,而是拱手問道:“敢問次輔大人前來有何要事?”
章延闓不置可否的點頭。
“你這是說哪裡的話,我怎麼叫你玩忽職守了?”
“既然這樣,那我就一個仕途老前輩的身份同你說說。我曉得你因爲鄖縣知縣林毓庭的事吃了不少虧,又因爲這個,被建昌侯的二公子當街羞辱,這事我都曉得。可是,太后跟皇上不都嘉獎了你麼?林毓庭也革職拿問,建昌侯的二公子也被太后賞了幾十板子,到如今還爬不起來。你這氣也算是出了,你爲何還要處處針對張家?恆臣啊,這做人做事都不能這般小心眼啊。”
“你又來做什麼?”章太太聽得章延闓來了,連忙往書房來,只怕章延闓又同章老爺灌什麼迷湯。她這些日子是瞧清楚了,章老爺越發的看重那個混帳,她只怕到時候讓那個庶子落了什麼好處。卻不想除了章延闓還瞧着自家的外叔祖。“外叔祖,您來了?怎麼都沒通報一聲,快,快裡面請。”
“外叔祖,你聽聽他這潑皮無賴樣,就說庶子不是什麼好東西!”
章延闓像是想起了什麼,走上前道:“既然曾外叔祖在這,我還請曾外叔祖個面子,還請曾外叔祖替我同太太說句好話。太太想着媳婦孫女在邊上伺候,兒子曉得,只是兒子正當壯年,這大半夜的一個人難以入睡,太太還是把兒子媳婦還回來。要不,您怎麼抱孫子呢?”
章延闓道:“已經搬家了。老爺分家的時候分了個小院子給我,原本是留着我上回捉拿進京賣了打點的,結果沒用上,前些日子便搬了過去。”
那日上了馬車,才走出沒多久,她們便讓人制住,捆了手腳,堵住口舌,蒙上眼睛,叫人帶到了這裡。
黃體元道:“我回去了,還有事。”
身爲次輔的黃體元這樣同他說話,還主動提出他們是親戚關係。讓章延闓更是料定黃體元今日來是有目的的。想來就是爲了自己在戶部的一系列行爲做說客的。
黃體元見自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章延闓還是油鹽不進,也不再以親戚關係論事。他坐直了身子,由內而外的威嚴頓時散發出,到底是一朝的次輔,拿出氣勢來讓章延闓不得不承認自己這個芝麻官矮上那麼一大截。
黃體元看着這個吊兒郎當的章延闓,這幅吊兒郎當的表面之下卻藏着一副怎樣的心思,他那個外侄孫女叫他給騙了,哪裡是什麼無用的廢物。
章延闓瞧着黃體元那謹慎的模樣,不由的笑了:“我曉得了。曾外叔祖之所以沒能做到這上頭,就是一個不猜測上意。”
黃體元並未因爲章延闓的激將有何衝動表現,他仍舊是穩紮穩打:“你同張家這麼硬幹,是百無一利的。你自己要想清楚。這不止是你一家的事。你若是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曉得了,你不是一個人,還有一大家,九族!”
章延闓躬身道:“微臣何等之人,有勞皇上看重。”
章延闓一副受教的表情,可是轉臉他反而是一副要同黃體元推心置腹的表情:“既然您跟我說利害關係。晚輩也有句話不得不同曾外叔祖說說。”
他當然知道,可是沒有章太太的幫忙,世芸能叫人帶走?來的人口稱是府裡的人,如果不是認識的人,世芸可能走麼?
他們是同謀!
世芸叫人關在屋子裡已經兩日了,沒有人折磨她,也沒有人問她話,只是將她跟湘兒關在屋子裡。一日三餐按時送飯送水,只是旁的,一概沒有。
“你這話……”
黃體元哪裡不曉得這裡頭的事,可是他擔心的卻是另一面,怕是他這首輔還沒坐上,自己便叫張家的人給罷官免職,連命也不沒了,他到時候還做什麼首輔。他以爲張家的事只是簡簡單單的事情麼?以爲尋常的案子就能扳倒張家兄弟麼?
“我沒有什麼意思,只是跟你說清利害關係。”
“這是怎麼回事?”
章延闓的話讓黃體元動怒了。他的涵養極好,發作不過是那一瞬間的事,隨後又笑笑:“聖上的心意哪裡是我們臣子可以猜測的?”
黃體元笑了笑:“說句玩笑話。恆臣啊。你雖只是個七品官兒,如今卻是名震朝野的人物了,我怎麼能不來看你?你不想見到我?聽說你住在羊肉衚衕,你夫人還在街上賣面?”
“下官不敢。”
“大人請問。”
這屋子裡的擺設到不不差。
章延闓笑笑。黃體元只說這是聖意,卻不承認自己的能力比那幾個首輔差,內心還是想着首輔的位置,他自嘲的笑笑,“不怕您笑話,我是我一個七品小官兒,還常常猜測聖意。皇上如今想做什麼,要做什麼,我總在心裡琢磨。曾外叔祖難道您就沒琢磨過,皇上如今在意的是什麼?既然,曾外叔祖如果沒想過,我就說給您聽。皇上如今感到外戚權重,把持朝政,要皇權永固。您若是照着我這麼做,我幹擔保,首輔定是曾外叔祖的。”
“外叔祖,你別聽他的,他不見了媳婦,到上我這裡來找了。”
黃體元搖搖頭。
“你也做了六年的官兒了。十萬雪花銀說不上,一二百的積蓄總該有吧。卻不想你只能住在那樣的地方。清貧如此,難怪聖上如此看重你。”
“那您的意思是……”章延闓一副我不明白的模樣瞧着黃體元。
“我是御史,專糾劾百司,辯明冤枉,提督各道,爲天子耳目風紀之司。凡大臣奸邪,小人構黨,作威福亂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貪冒壞官紀者,劾。這是我的本分,是我的職責。再說戶部各庫的事,這是我福建道御史監管範圍之內,我哪一點做錯了?次輔大人,你莫不是要我玩忽職守?”
黃體元瞥了一眼面上難看的章老爺,瞪了一眼章太太,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過,章延闓的妻兒不見了,這是怎麼回事?張家的人!
“你有什麼打算就快些。別後悔!”匆匆忙忙之中,黃體元也只能這麼的交待章延闓。他還以爲是家裡人做的?他就不想想自己是得罪了什麼人?
黃體元推脫道:“下次吧,我等會還要進宮面聖。”
黃體元示意章延闓繼續。
“哦。您今日來是做說客的。”
“你不用一口一個大人的。論輩分你還是我的曾外侄孫,我們是親切的姻親。”
章延闓冷哼一聲:“太太,您可別說庶子不是什麼好東西,您瞧不上庶子,您嫁給庶子做什麼?您別忘記了,老爺也還是庶子呢!先帝、英宗、憲宗都是庶子呢!”
“您好容易來我家一次,還是吃了飯再走吧。”章太太殷勤的留着,“三兒還說好些日子都沒見外叔祖,甚是想念,想請您指點他的學問。”
章延闓截斷了黃體元的話:“您聽我把話說完。這叫冤也總給我叫吧。我不明白了,我哪裡處處針對張家了?”
“曾外叔祖,您在這次輔的位置上幹了多少年了?有三十年了吧。這前前後後的首輔也換了三四個了吧。可是,您爲何總輪不上呢?”
黃體元點點頭道:“我見你不是爲了別的,而是最近朝裡總在傳一些事,我來找你問問。”
章延闓拱了手:“如此只能作罷。”
“那我問你,那個在刑部暴斃的曹祖是怎麼一回事?還有你在戶部查賬又是怎麼一回事?”
建昌侯府還是壽寧侯府?
黃體元不由笑道:“難不成我是來找你聊天的?想同我說話的人多的是,還論的到你麼?就這一會兒的工夫,你曉得你要耽擱我多少的事?我一天只能睡兩個時辰。要見多少放任的外官,就是我親弟弟要見我,也要事先說好。”
章延闓說話臉不紅心不跳,直直白白的,到讓章太太無話可說。哪裡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明明是太太您派人接的,我不找您還找誰去?”
這是要以自己同湘兒逼章延闓就範!
章老爺這是在捨棄他們保全整個張家!
這…….
她在思量着該如何是好,門上地鎖鏈響了。
有人要進來。關了自己兩日,終於要見她了!
世芸將湘兒護在身後,緊緊地盯着那漸漸打開的門:“是你?!”
(本章完)